那綠色小精怪瞅著紅袖,一陣搖頭晃腦。突然開口說起話來,“小姑娘倒是長得不錯!是個美人兒!”
“你抓我做什么?我是來找南柯令的,我有急事!”紅袖說道。
“你找南柯令做什么?”
“因為我要幫助我的朋友!我想請南柯令大人讓她投生到好人家去!”
那綠色精怪咕咕笑了起來,笑聲可真難聽!“你沒聽說過‘命由天定’嗎?你難道想逆天而行?你有本事幫你的朋友找個好人家,那些沒人幫忙的普通人就活該受苦嗎?”
這個問題,紅袖還真的是沒有想過。不過,她覺得這個小妖怪似乎說得很有道理。
見紅袖啞口無言的樣子,小妖怪顯得很得意。“這么簡單的道理你都不懂,看來你是個蠢人。既然是蠢人,你活在這世上不過也是在浪費糧食。不如,我吃了你,也算你為蕓蕓眾生做點貢獻!你看如何?”
紅袖嚇了一跳,不由下意識地又掙扎了一下。那藤索便又纏緊了幾分。
“你若再動,可就活活被它勒死了!”那妖怪說。
紅袖怒道:“反正也是個死,不如被它勒死,也比被你吃了強!”說罷心念卻是一動,喚道:“幻月,還不幫我?”
只見一道白光閃過,那藤索應聲而斷。斷作數條,跌于地下。紅袖頓時覺得身上一陣松快。
那怪物瞪大了眼,作驚詫狀。“喲,你居然有這等寶貝!”
紅袖揉了揉被捆得酸麻的胳膊,“你是專門埋伏在此處等著吃人的嗎?”她問小妖怪。
“什么埋伏?老娘何需埋伏?老娘肚子餓了就要找個人來吃。誰叫你運氣不好,正碰上老娘肚中饑餓呢!”
“那你現在可抓不住我了。”說著,紅袖猛然現了真身,一溜煙地逃走了。
沒想到,她還沒跑兩步,就見眼前綠光一閃。那怪物扇動著兩只翅膀,堵住了紅袖的去路。
“你還想跑?你跑得過我嗎?你沒看見我有翅膀?”
“可是我不想被你吃掉。”紅袖急道。如此耽擱,誤了侯錦錦的事可怎么辦?
那妖怪抱起雙臂來,說道:“要我不吃你,倒也可以。不過,你須回答我一個問題。答對了,我就放了你。答錯了,那就很遺憾,我還是要吃了你!”
“那你快問!”
“其實這個問題很簡單,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的。”妖怪露出一個詭異的笑。
“什么問題?”
“你只需告訴我,這個世上最漂亮的女子是誰?”
紅袖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綠色妖怪便是那位錦衣仙子啊!只是她這模樣?——跟‘美’字沾不上什么邊吧!看來,命喪她口的人鬼妖們定然不少。
紅袖故意做出思考的樣子,然后一本正經地答道:“我聽世上人都在傳言,說地府中的錦衣仙子是最美的女子!可惜呀,我沒有福氣見到!”
一聽這話,這錦衣仙子頓時喜得無可無不可。干脆在空中飛舞旋轉起來。
看她這個樣子,紅袖有些為她難過。看來,她日日在這里埋伏著、等待著,等著人家說她漂亮。卻是千年難得聽一回吧!
“我回答對了嗎?”紅袖問。
“對,對,對,當然對!萬分正確!”錦衣仙子道。
“那我可以走了嗎?”
“當然可以。你現在就可以走了。哦,對了,既然你是一只這么有見識的狐貍,那我就再告訴你一個秘密。”
“什么?”
“你一定要看著南柯令將你的朋友送入凡間。他這個人忘性可大啦!很可能,你前腳剛走,他后腳就忘了!”
紅袖喜不自禁,連連道謝。
待她走出數步,回頭一看,那位錦衣仙子還兀自扇著那對透明的翅膀,在空中陶醉呢!
又行了約半里路的樣子。果然,路左出現了一座藍色的房子。紅袖大喜。
走上前去,紅袖扣響門環。
只聽“吱呀”一聲,那門上現出一方洞口來。緊接著探出一個小鬼的頭。
“你干什么?”小鬼沒好氣。
“請問,南柯令大人在不在家?”紅袖很有禮貌。
“大人公務繁忙,還沒回來呢。”說著便要關掉那小窗。
紅袖忙問:“那大人現在何處,煩請告知!”
小鬼覷著眼,將紅袖上下一打量。
紅袖心中靈光一現,忙從懷中掏出一塊銀子來,遞與小鬼,道:“這塊銀子請鬼大哥收下!”
那小鬼一見雪白的銀子,眼睛頓時被照亮。臉上的神情立刻來了個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轉變。說話的腔調也變得婉轉而動聽。“我們大人如今還在忙公務,你就順著小溪走,一直走到一座又黑又高大的宮殿那兒。你進了宮殿后,就看到右首有一扇門。你推開那扇門,就能找到我家大人!”
“他們會讓我進宮殿嗎?”紅袖擔心地問。
小鬼將一個小鐵牌子遞給紅袖,道:“你就拿著這個。他們就不會攔你。等見了大人,你就把這小鐵牌子交給大人就行了!”
紅袖接過小鐵牌,不禁暗自出了一身冷汗。若不是使了這塊銀子,她只怕進不了閻羅殿,見不了南柯令!
謝過了看門小鬼,紅袖依言沿著小溪一路前行。走了約一頓飯的工夫,果見前面出現了一座極其巍峨,也極其陰森的巨大宮殿。那正是世上人言之色變的閻羅殿。
守門的鬼卒攔住了她。紅袖出示了小鐵牌。一名鬼卒接過,正反看了看,便一揮手,讓紅袖進去了。
一進那大殿,紅袖只覺涼意森森,浸入骨髓。往右首邊看去,果然見一扇鏤花門。紅袖推了推門,門開了。她走了進去。
沒走幾步,耳中就聞得一陣號哭之聲。好像有許多人正在那里號哭。哭聲凄厲刺耳,令紅袖的一顆心,不安地怦怦亂跳起來。
只聽一個聲音道:“何方妖孽?竟敢闖入我投生閣中!”
紅袖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身穿藍色錦緞描金繡銀袍服的人,正瞪著她喝問著。
紅袖忙躬身行禮道:“大人,我是來找南柯令大人的!”
“我就是。”
“那太好了!”紅袖喜道,“小女子正想找大人幫一個忙!”
南柯令將紅袖上下一打量,冷笑道:“你雖有本事到得了這里,不過,閻羅殿是好進不好出啊!”
紅袖忙解釋道:“南大人,小女子并非有意冒犯投生閣,只是想請大人幫忙將我的一個朋友送到那富貴享福人家罷了!”說著,便將身上所有的銀子都拿了出來,擺在了南柯令的桌案上。
“你這是何意?”南柯令看著銀子問。
“這只是小女子的一點心意,請南大人笑納!”
“你做什么?你以為本大人是何等樣人?你以為這閻羅地府也和那人間俗世一樣污濁不堪嗎?”
他說得義正辭嚴,一臉正氣。
紅袖愣住了!難道傳言有誤?這南大人本是個正直無私之人?
“大人息怒,小女子沒有冒犯大人之意!”紅袖不知如何是好,窘迫得都要掉眼淚了。
南柯令看出,這是個嫩雛兒。于是他緩和了語氣,道:“小姑娘,難得你一番心意!這樣吧,我先替你保管著,等你辦完了事再把它們拿走!”說著一拂袖,那堆銀子一塊不剩地滑進了那只打開的抽屜里。又一拂袖,抽屜便關得死死的了。
紅袖松了一口氣。
“小姑娘,你要找何人哪?”南柯令恢復了鎮靜,問。
“我的朋友是剛剛去世的壬鎮人侯錦錦。”紅袖道。
南柯令叫道:“拿冊子來!”
一個小鬼立刻捧了一大本冊子過來,恭恭敬敬放在了南柯令面前。
南柯令翻開冊子。翻了幾面,停住了。
紅袖眼尖,一眼便看到了侯錦錦的名字。那名字下面用朱筆畫了一個勾。
“你來遲了!”南柯令說。
“什么?”
“侯錦錦已經投胎去了。”
“這么快?”
南柯令撓了撓頭,似乎也覺得太快了點兒,有些不正常。他又叫過小鬼來,指著侯錦錦的名字問道:“此人是怎么回事?怎么這么快就讓她投胎去了?”
那小鬼道:“這女子是與她父母一同來的地府。她父母都不愿意再重返人世,但這女子卻說要盡快去投胎。我們也曾問過她,她說心事未了,還有好朋友在人間等著她哩,所以要趕去相見。我們考慮到像她這種情況實屬罕見,人家都不愿意再去做人受苦哩,哪有像她這樣還急著要去的,所以就遂了她的心愿,讓她提前投胎去了。”
南柯令這才明白。卻見紅袖一臉凄涼之色地站在那里默然不語,還以為她聽了這消息很傷心呢,便道:“你看,不是本大人不幫你,實在是你這朋友太心急。我也沒想到她會跑得這么快呀!”
南柯令哪里知道紅袖心中所思所想。侯錦錦急著去投胎,是想與何人盡早相見?是與自己啊!做人實苦,她難道不知道嗎?可是她義無反顧地去了。那未了的心事,正是自己啊!
紅袖朝南柯令深深一躬,“南大人,是小女子來遲了一步。既如此,我也就不打擾大人了。還請大人告知我朋友下落,我也好去凡間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