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看不到小斯戎了!紅袖的眼淚漫出了眼眶。她想起了與斯戎的初見。那個小小的龍池,那位美好的少年!
玉帥收了功,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站了起來。他看向紅袖,眼中除了深情,還多了許多厚重的東西。一時之間,紅袖也不能理解。
面向敖包,玉帥亦鞠了一躬。眾人都明白,這一躬,既是玉帥對敖包的感謝,亦是他代斯戎所鞠。
敖包莊重還禮。
只聽他恭敬說道:“如今諸惡盡除,天廷重歸太平,還請大元帥早些繼任玉帝之位!”
南極仙翁等人亦說道:“請大元帥盡早繼位!”
玉帥卻道:“繼位之事,尚可拖延一些時日。我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未完成。”
紅袖知道,玉帥所說的,應是救荷花娘娘出歧山這件事了。
紅袖心中暗自有些慚愧。秦離宮本可以救得荷花娘娘的!但是——,她又怎能讓這件事發生?
紅袖心中想著,便對玉帥說:“玉帥,我同你一起去歧山吧。不管用什么方法,我們一定要把娘娘救出來。除了——靈珠子,袖兒一切聽從安排!”
“那我們走吧。”玉帥說道。
南極仙翁道:“那,老朽即刻去天牢中放出前朝的老臣們!”
玉帥道:“有勞仙翁了。”
敖包道:“涇河龍族參與前朝叛亂,實為我龍族恥辱。如今證據確鑿,如何懲罰,還需大元帥示下。”又跪下道:“東海不幸!賤內亦觸犯了天規,現已羈押于東海死淵。如何法辦,一并請大元帥示下。”
敖包如此,是已視玉帥為當今玉帝了。
玉帥急忙將敖包扶起,誠懇道:“莫說我現在還不是玉帝,便是繼了位,涇河等事也是龍族的內部事務。如何辦理,請龍君自行裁奪,無須稟告。”
敖包領命。
于是,眾人各自去忙自己的事。玉帥和紅袖奔赴歧山;南極仙翁回天廷放人,并準備玉帥的登基事宜;鎏金則負責遣散前來助攻的各路妖族,登記造冊,以備將來封賞。
雪狐心中還在痛惜斯戎的離去。他默默無言地離開金剛玄穴,準備帶眾弟子回仙山雪宮去。
這時,有人在背后叫住了他。
雪狐回頭看,見是敖包。
敖包緊走幾步,追上來,拱手道:“我想請宮主與我同回東海!”
雪狐看了一眼敖包那雙充滿誠意的眼,道:“我去做什么?”
敖包的臉上漫過一層憂傷。“宮主是性情中人,其實——,我心中一直對宮主十分仰慕。”敖包抬起頭吐出一大口氣,接著道:“如今天下太平,諸事無憂,我想請宮主到東海,小酌一杯!”
雪狐自然感受到了敖包的那股誠意。如今,蓓卿公主早已遠去,斯戎又離開了。他與敖包的那點恩怨也就沒了意義。
罷,罷!雪狐笑道:“龍君既有這般誠意,我卻之就是不恭了!”
兩人相視一笑。
一笑泯恩仇啊!
紅袖和玉帥降落在歧山的思過崖前。
現在,沒有任何人能阻擋玉帥打開這堵巖壁了。
巖壁慢慢地開啟,露出了那個小小的水洼。紅袖跟在玉帥身后,輕輕地走了進去。
那朵蓮花依舊孤零零地飄浮在水中。玉帥在水洼邊盤腿而坐,閉目運氣,雙掌緩緩推出。
從他的雙掌之中,放射出五彩的光華來。那片光華籠罩住了蓮花。紅袖看見,蓮花的花瓣又微微地抖動起來,那片片花瓣舒展了許多,變得有些光澤了。
紅袖明白,這是玉帥在用自己的真靈之氣,滋養著他的母親。
紅袖靜靜地看著,大氣不敢出。
收功畢,玉帥伸出雙手,小心翼翼地將那朵蓮花捧了起來,又放入他那寬大的袖中。
“你要將娘娘送到哪里去?”紅袖問。
“我想先帶母親回花界。”玉帥說,“看花翁有沒有什么好辦法。”
紅袖點點頭。玉帥想得有理!荷花娘娘本是花界之主,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自由,回到生她養她的故鄉去,也許那里的鐘靈毓秀會令她慢慢恢復,也說不定。
“靈珠子——。”說袖說道。她想表達慚愧之意,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此事不必放在心上,”玉帥道,“只是——,你今后有何打算?”
“我,”紅袖抬起一雙美麗的眼,隨即神色黯淡下來,頗為煩惱地道,“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我還是想,盡力地救回離宮。”
玉帥滿臉的希冀落了空,有些不高興地道:“靈珠子已完成劫數,他將永生永世跟著佛祖,不會再回到人間了,你又何必——自苦!”
“佛祖并未將他戴在脖子上。”紅袖急忙說道,“而且,我聽佛祖的意思,我倆的緣分只怕還未盡!”
玉帥有些悻悻然。現在,不是他一個人愛著紅袖了。他的體內,還有一個同樣愛著紅袖的斯戎。玉帥不相信,憑他和斯戎兩個人的愛,還喚不回紅袖的心?
玉帥道:“此事先放一邊,我們先去花界吧。”
紅袖說:“好!”她心中雖然牽掛著秦離宮,但救荷花娘娘,是她對玉帥許下的諾言。現在,她可不能離開。
二人走出了那間陰暗的山洞。
山洞外,霞光燦爛。
紅袖剛想說,天氣真是太好了!卻見玉帥神色微變,停住了腳步。
紅袖抬頭一看,原來,哪里是什么霞光燦爛,明明是佛光普照啊!
山洞之外,飄浮著三朵祥云。祥云之中,是佛祖釋迦牟尼和他的兩名貼身弟子,阿難與迦葉。
玉帥和紅袖,恭恭敬敬地向佛祖行了一個禮。
“恭喜你繼承帝位。”佛祖居然向玉帥道賀了。
玉帥忙雙手合十,“多謝佛祖!”
“荷花蒙冤千年,如今子承帝位,她也該沉冤得雪,重享天倫啦!”佛祖佛音繚繞。
玉帥和紅袖大喜。這是佛祖要出手救荷花娘娘啊!
玉帥躬身謝道:“佛祖慈悲為懷,弟子不勝感激!”說完,小心地從袖中取出那朵蓮花,雙手捧住,走到佛祖跟前。
紅袖看向佛祖的胸前,并沒有看到靈珠子。她心中忐忑起來,難道佛祖要用靈珠子來救荷花娘娘嗎?
卻見佛祖手指輕彈,一縷五彩斑斕的光自他指尖發出,照射在蓮花之上。蓮花從玉帥的雙手上慢慢飄浮了起來,一朵小小的祥云托住了她。佛祖收回手指,單掌立于唇前,喃喃地念起咒語來。阿難與迦葉也念了起來。
但見那朵蓮花放射出五彩的光華,每一片花瓣如睡醒了一般,舒展開,輕輕地搖曳著。那花瓣的色澤逐漸由萎黃變成了淡紅,又變成了粉紅,最后,整朵花變得流光溢彩起來。
玉帥和紅袖的臉上,都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接著,從那虛空之中,有無數的荷花幻影紛至沓來,皆聚于這一朵荷花之中。
玉帥臉上的喜色更濃。他知道,佛祖正在召回他母親散落于天地間的,那被擊碎了的仙魂。
一會兒,萬千幻影歸位。風息了。荷花在祥云之上輕輕轉動起來。她是那樣美,美得讓人心驚魄動。
突然,這朵荷花自己也化成了千萬道幻影。
佛祖與弟子停止了念咒。
幻影之中,一個美麗無比的女子現出身來。她的衣裙如荷花的花瓣一樣柔美,她的容顏就算歷經萬年也不會衰老。
“母親!”玉帥激動地叫了一聲。
歷盡劫難的荷花娘娘,終于重生了!
無數片粉紅的花瓣回歸于虛空。荷花娘娘向佛祖盈盈下拜,感謝佛祖的重生之恩。佛祖亦微笑還禮。
一切都太美好!
趁著玉帥母子欣喜廝見,紅袖追上了轉身離去的佛祖。
“佛祖,靈珠子可無恙?”紅袖急切問道。
佛祖真是慈眉善目!他的容顏便是世間最兇惡的人見了,也會立刻放下屠刀的。
只聽佛祖說道:“靈珠子久染塵埃,靈性未歸,我讓他在洗欲池中靜養數年。”
“我,還能見到他嗎?”紅袖紅了眼眶。
“有緣自會相見,無緣對面難尋。”佛祖居然說了一句人人皆知的大俗話。
佛祖也是人。佛祖的心也是肉做的。只不過,他的修為太高了,高到讓萬民敬仰。這是紅袖今日對佛祖最大的感受,也是一種全新的認識。
不過,她現在沒時間想這些。佛祖的話依舊是模棱兩可。她與秦離宮的情緣到底會怎樣呢?
佛祖與兩弟子腳登祥云而上。紅袖茫然地望著他們的背影。
“花開花謝終有時,憂來煩去總是空。”空中飄來這樣一句話。佛祖的身影倏然不見。
紅袖呆呆地立于半空。
洞庭湖畔。
雪狐與敖包走在沙灘上。
“去看看蓓卿吧!你也該把你的心里話告訴她了。”雪狐說。
敖包點點頭。
洞庭湖憩淵。
敖包腳步沉重地來到了蓓卿公主的墓前。雪狐靜靜地跟在身后。
“卿兒!”敖包低聲喚道。
雪狐心中一震。這聲“卿兒!”飽含了多少的深情,又是那樣的柔情蜜意。他與蓓卿可從未如此過!
敖包這位如鐵一樣硬的男人,此刻柔軟成了風中的柳條。他就像一位絮絮叨叨的女人,完全不顧雪狐怎樣看他,只一味地向墳中的蓓卿公主傾吐著他對她的歉疚、思念,還有自己的心酸、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