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國尋親者
- 馬超英
- 2396字
- 2021-02-07 11:12:36
三、胎記、疤痕與“真假”何小珍
那是一個初夏。
救助甄別科按慣例對在站流浪受助人員進行梳理,偶然被管理科的一名進站半年的女性流浪受助人員的情況吸引住。于是,他們對她再次進行了甄別詢問。
“你叫何小珍是嗎?”甄別工作人員問她。
“是。”自稱何小珍的流浪受助人員回答:“我家在湖南。”
“湖南省什么地方?”
“記不得了。”除此以外,何小珍再也說不出任何有關老家的信息。
對于救助甄別科的工作人員來說,類似這樣的情況,經常遇到,幾乎大多數人都會這樣。梁習武與大家一起分析:“我們再看看她還有沒有其他特點,包括所帶行李,即便是破爛,我們也要仔細查一遍。還有就是身體上、語言上等。如果發現有何不同,或者有明顯特點都記下來,我們及時溝通。”甄別科將這些意見轉達給了負責流浪受助人員生活的管理科。
次日上午,梁習武收到報告:“何小珍左手虎口處有一個傷疤,還提到過‘牯牛鎮’。”兩個信息成為甄別的重要線索。
然而,在排查時,他們發現,湖南省有好幾個叫“牯牛鎮”或村的地方,“五牛”鎮、“武留”鎮、牯牛村,都是音字不相同。尤其,改革開放之后,各地撤鄉建鎮,行政區劃發生了較大變化。更讓甄別人員頭痛的是何小珍的話音,湖南地方口音重,“牛”與“留”幾乎分不清楚。這都讓甄別科一時難以斷定究竟哪一個是何曉珍的“牯牛”。
再次接觸何小珍,祖籍湖北武漢的梁習武決定憑借地緣優勢,與其直接對話。經過幾個回合的溝通,甄別科最后得出“何小珍應該是湖南永順縣勺哈鄉人的可能性最大”的預判。
很快,他們與湖南勺哈鄉公安部門取得聯系。
然而,對方查實后,告訴救助甄別科:“何小珍現在在家。還要什么核實?”
“你說現在何小珍在家里?那我們這里的何小珍是怎么回事?”負責甄別的工作人員問道。
“你問我,我問誰?你們會不會搞錯了?”對方回答。
甄別科工作人員把通電話情況向科長做了報告。盡管沒有得到預想中的回復,但梁習武卻認為,他們的工作已經獲得了實質性的突破。
第二天,甄別科再與何小珍所在的村委會聯系。這次,電話掛通了湖南省永順縣勺哈鄉水灣村的書記。
“公安說得對,何小珍是在家里。以前是走失過,后來聽說找到了。我也感覺你們會不會弄錯了?”村支書說。
于是,甄別科工作人員要求村支書幫助與何小珍家屬再做一次電話核實。
次日中午,甄別科接到了湖南勺哈鄉自稱是何小珍哥哥的電話。對方口氣十分意外又十分懷疑。
“何小珍在你們那里?”他說。
“是的,我們這里有一位查下來她家在勺哈鄉水灣村的何小珍。”甄別科肖力回答。
“哦,我妹妹手上有個疤。”哥哥試探性地說。
“是的,左手。”
“我記不太清了。”哥哥那頭那邊很快就掛了。但是這次寥寥數語的對話,卻讓何小珍的老家沸騰了,周圍鄰居聽聞也紛紛議論。
“這不一定吧?你也沒有見到他們。”
“會不會是騙子?”
“國家那么大,叫何小珍的多了。就是湖南那也大了去了,會這么巧?”
此時,埋頭吸煙的哥哥忽然抬頭說話:“聽聲音不像是騙子,根本沒有提錢的事情。”
在旁邊一直沒有發聲音的穿著帶補丁大褂的老母親說:“你還是再去問問。你妹妹小時候后腦勺有一塊胎記。那個何小珍不會有吧?”
下午,甄別科又接到湖南電話。
“你們是上海市救助管理二站?感謝你們。我想再問問,你們那里的何小珍后腦勺是不是有一塊胎記?”
甄別科工作人員被突如其來的問題差點問住。“你等等,很快,不要掛電話好嗎?”把話筒擱在一邊,工作人員迅即與管理科聯系核實。
不過兩分鐘,就傳來確認的消息。“肖力,何小珍頭頸后面是有一處胎記!”
肖力立即抓起話筒:“她有!”
“真的?”哥哥的語氣又驚又喜:“好,我們明天就過去,你把地址告訴我好嗎?”
兩天后的早上,上海市救助管理二站工作人員剛剛上班,救助甄別科就迎來了兩男一女三位來自湖南的中年人。
他們就是何小珍的兄嫂和姐夫。懷著忐忑、疑慮,他們迫不及待地奔赴上海,就是要通過自己的眼睛,證實猜測,希望一掃隱藏心頭已久的壓抑。
何小珍在管理科陳夏耕等人的陪同下來到了甄別科。感人的一幕出現了。
“是,是,她就是……”何小珍的哥哥一見何小珍,就控制不住自己,含淚指著失散多年的妹妹告訴周圍的人。
“哥哥……”何小珍也被突然出現的哥哥和姐夫驚呆了。
她的大嫂上前緊緊抱住何小珍:“你怎么跑到這里來了?爸爸到處找你,現在好了,現在他的在天之靈也有安慰了。”
何小珍聞訊,再次放聲大哭,姑嫂失聲抱成一團。
與家人團聚,事情卻并未結束。何小珍哥哥接下來的訴說,使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知所措。
何小珍自從幼小離家,她的家人和鄰居都四處尋找,卻一直杳無音訊。
一年后的一天,何小珍父親的好友捎來消息:“聽說在五里外的集市上有人見過何小珍。你不方便,我先去看看。”
何小珍的父親聽了以后,連連答應。走失的小女兒總算有了消息,這讓他那夜興奮得無法入睡。
第二天中午,父親的好友就領著一個女孩回來了。盼星星盼月亮盼女兒的母親一邊喊“小珍”找到了,一邊抱住“小珍”。
“后來,有一天,我聽見母親給父親說:‘小珍怎么怪怪的,我總感覺不是我生的。’父親聽后,很不高興地說:‘胡說什么,你不會是糊涂了?’”哥哥說:“就這樣,那個‘小珍’和我們一家糊里糊涂生活了好幾年。我也逐漸感覺找回來的‘小珍’和以前的小珍的確有很多地方不一樣。但又說不出道道來。”
現在,第二代身份證已經開始辦理了。家里的“小珍”滿十六歲,家里人就為她按規定辦了證。“所以,當我們接到電話,說是又找到一位‘何小珍’,確實讓我們將信將疑。天下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名字一樣,胎記一樣,手上的傷疤一樣。編故事也不會有如此巧合一致的事情啊!”
何小珍的哥哥說道。
如今,站在面前的女孩子,的的確確就是自己的親妹妹,何小珍手里接過姐夫給她的照片,上面是何小珍小時候的合影。何小珍絲毫沒有停頓就順利的指出了照片上的其他人的名字,以及和自己的關系。前來接何小珍的哥嫂和姐夫三人不停地點頭稱是。這一切都不用懷疑了。
真的何小珍終于找到了!
可是,回家以后老家現在的“何小珍”又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