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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長夜

  • 凰圖
  • 寐語者
  • 5809字
  • 2021-02-04 15:18:18

昭陽殿里的沉香繚繞已散。

鳳臺行宮的寢殿里,沒有昭陽宮中熟悉的冷香,只有苦到人心里去的藥味。不見她橫波流盼,不見她款款相迎,甚至尋不到一絲她的氣息。

尚堯一步步走到帷前,恍惚以為光景如舊,掀起帷幔,就能看見她慵懶倚在枕上,青絲如綢,明眸如絲。

秋去冬來,轉瞬已兩年。

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他手撫帷上玉勾流蘇,隱約覺得帷后之人,也在看著他。

拂開帷帳的一刻,手腕微僵。

她靜靜闔目而眠,容色如雪砌,如玉琢,正是日夜憶念里的樣子,卻沒有了往昔溫軟,仿佛一尊沒有生機的玉像。

他撫上她的臉頰,觸手如冰。

“昀凰,我來了。”他喚她,已聽不到她的回應。

她的脈息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仿佛杯水傾盡,徒余最后的涓滴。

揭開她白絹中衣,那道傷口赫然就在心下,這樣險——他心口一抽,像有利錐扎入,驀地發狠扣緊了她手腕,扣住她微弱的搏動,扣住她的生命。

太醫伏地請罪,戰戰兢兢直言,皇后如今昏迷不醒,只怕劍傷在外,郁結心傷在內,自身若已不存求生之志,縱是仙方也難起效。

尚堯聽著太醫的話,目不轉睛望著昀凰蒼白的臉,良久黯然一笑,啞聲道:“是么?昀凰,你已不存求生之志,于這世間再無可戀?”

“皇后定會吉人天相。”商妤捧了藥,強忍凄楚,“陛下,這藥快要涼了。”

尚堯從她手中接過藥盞,舀起一勺,自己先嘗了,再喂給昀凰。

藥汁從唇角溢出,她似已不能咽下。

商妤遞上絲帕,尚堯卻不理,以手捏起昀凰下巴,迫她張口,強行將一勺藥灌進去,恨聲道:“朕不信你華昀凰會了無生志!”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個女子,有著何其決絕的心志。他不信她就這樣甘心死去,縱然她真的要走,當初他能留住她的人,囚住她的身,今日也不會放走她的魂魄。

昀凰猛然嗆咳,胸口起伏,藥汁咳出一半。

商妤想要阻攔,被尚堯拂袖揮開。

一勺,兩勺……終于將大半碗藥強喂了下去,尚堯擱下藥盞,以手拭去昀凰唇邊藥漬,將她綿軟的身子擁入懷中,如同抱著一只馴順的貓兒。

此刻她終于順從了他,依在他臂彎,不再以鋒芒相向。

一眾宮人連同太醫早已退了出去。

商妤給熏爐里添上了一勺碧色的香屑。

“皇后不喜藥腥氣,奴婢再添些香。”她又回身將屏風后的宮燈熄了,“往日里皇后總要留燈,才能安睡。今夜皇上在,奴婢便不留燈了。”

商妤悄無聲息退下,仿佛仍在舊時昭陽殿里,什么也不曾改變。

恍惚里重回昭陽殿上燕好繾綣,她在身畔,便是無雙良辰,一世好景。

鳳羅重帷,將一切都隔絕在外,人聲遠去,光也熄去,只有藥的苦,爐煙的香,氤氳浮動在帳間。這一路兼程,不知累乏,到此刻,才覺得倦了。

尚堯擁著昀凰,相依并臥,耳鬢相連。

卸去了君王的威儀,皇后的驕傲,兩兩相依的,無非一個男子與一個女子。

他將她冰涼的手攏在自己心口。

“衡兒已經會說好些話了,他聰穎過人,卻還沒喚過你一聲母后。”

他在她耳畔,將這兩年來不曾訴說的話,說與她聽。

“你一個人在這冷冰冰的行宮,對我,對衡兒,不聞不問……連衡兒也不能令你軟下心腸。寧肯老死殷川,也不回頭。昀凰,你比我更心狠。”

她沉沉睡著,柔軟的唇角,卻似有一絲倔強的笑,如同她離開昭陽宮的那一天,自始至終帶著倨傲的笑。卸去了皇后鳳冠,素服散發,頭也不回地走出宮門,不曾遲疑一步。

他低下頭,在她冰涼的唇上,尋覓一絲溫熱回應。她卻冷得像一尊玉像。

他執迷地吻下去,若喚不醒她冰冷軀殼,便吞噬她強悍的魂魄。

從來沒有想過她會死,她是華昀凰,是最最強悍的女子,敢與他劍拔弩張,也一路與他相知、相伴、相怨、相憎至今。也曾在絕境里相依,曾立誓一生為盟。倘若世間從此沒有了華昀凰,于他,便是真正的恐懼。

尚堯愴然望了曾經朝夕共枕的人,杏子林間一見不忘的容顏,“倘若這一世緣分未盡,你我不再相負,做一對太平帝后,可好?”

她不應他,容色如一捧轉瞬就要化去的雪。

他將她擁在懷中,不敢合眼睡去,即使倦到了極點,卻怕閉上眼就看不見她。就這般同枕同眠,相依相守,仿佛從未有過辜負。

月輪悄然離了層云,深海珠輝一般清冷的光,映在一雙帝后的臉上。

一點淚,從昀凰的眼角悄然滑落,尚堯并無覺察。

她眼中有淚光。

離光分明看見,那是淚。

就在剎那,掌中劍如驚電,將要刺入她胸口,他看見了她眼里的淚。

劍光照亮她的面容,泣露牡丹,煙雨海棠,也美不過如此。她迎著劍鋒一笑,笑意融開了冰與雪,旖旎了劍與死,令他墜回南方水澤故鄉。

天人近在咫尺,離光手中劍,穩穩刺進她心口。

不會偏差半分,不會再深毫厘,這雙穩定的手,控制刺客的劍,如同控制琴師的弦。她看著他,目光不瞬,任劍鋒沒入胸口。

胸口艷烈的血色泅出,痛楚也未令她霜雪般容色融化,卻是什么令她有淚?是為了這副與先帝相似的容貌,這一身白衣似故人?又可曾有一分,是憐憫他這個微不足道的死士?

穿透琵琶骨的鎖鏈,酷刑拷打后體無完膚的灼痛,流血后口干舌燥的焦渴,死之將至的孤獨……這些,都在離光記起長公主那一滴淚時,遠離了他的知覺。

地牢囚室里,被生擒的刺客,懸空鎖在兩條透體而過的鐵鏈上,奄奄一息。

離光忍受著每一口呼吸的徹骨之痛,心平如鏡,萬念寂定。

隱忍三年的使命已完成,死亡并不可怕,死士最不以為然的便是死亡。

他只遺憾,看不到長公主重回棲梧宮的那一天,看不到裴家覆滅的那一天了。那一天會來的,不只是他,許多人的隱忍營謀,乃至長公主的以命相搏,都是為了那一天。

離光知道他還要再撐一刻,最后一刻,等皇帝來了,便可以不辱使命,笑赴黃泉,追隨先帝于泉下。

一夜大雪將殷川整座城池裹成雪白無垢的凈土。

行宮最高處的承露臺,商妤將玉瓶親手交給宮人去取清露。

皇后每日清晨凈面所用的水,都是從承露臺取來的天生之水,融入從深谷取來的泉水中,天生之水與地生之水,各得天地精華,由商妤親自取來。

從白玉闌干后,望見大雪之后滿城覆白。這場雪,這境地,令商妤想起三年前。

那時皇后初嫁北齊,和親遠行,一路也是風急雪深。

看著她一路走來,經受了那么多磨難,終于被冊封為后,生下皇子,原以為上蒼終于對她起了憐心,誰又想到,至親死別,骨肉生離,她又孑然一身,出走殷川,棲身在這最后的容身之地。

雪滿天涯,歸途已斷。

苦苦隱忍三年,將最后一枚棋子留到如今,落下最兇險的一步——到底還是逼得那個弒兄殺弟,心如鐵石的君王心軟了。

他是舍不下紅顏,還是舍不下她背后的南秦江山?

帝后間的博弈,即便是離二人最近的商妤,也看不分明,或兼有之,或兼無之。天命將人牽引了,萬里相逢,成就姻緣,又將兩人迫至反目。

分明是靈犀相與的一對璧人,偏偏是夫妻,更是帝后。

商妤黯然嘆息。

宮人從承露臺的金甌里取了雪水,盛入玉瓶,呈給商妤。

皇后所用的一應物品,都需經過商妤檢視,由她親手呈送。

商妤一手托了玉瓶,一手以袖輕掩瓶口。

藏在指縫間的“無明砂”,細如米珠,只需輕輕一彈,便可投入水中。

皇后將這藥砂交給自己時,囑咐每天用一粒,到今日還剩七粒。

無明砂,無色無嗅,并非立時致命的劇毒,卻只需少許,便能令人失去知覺,昏睡不醒,連氣息脈搏也如休眠一般,微弱近乎垂死。中此毒者,起初往往只覺疲乏虛弱,不易覺察,漸漸麻痹昏迷,不能言語行動,形如廢人。

此毒最難防在于無須服食,只需沾上肌膚即可。

每日取水之時,商妤將一粒無明砂投入金甌,融于清露,拿絲帕沾取,為皇后凈面。離光那一劍,看似兇險,實則避開了要害,只是苦肉計的第一步。這無明砂才能使太醫和皇帝相信,皇后是真的命在旦夕,是真的被人行刺。

皇上敏銳多疑,若不親眼見到皇后僅存一息,這場遇刺苦肉計就白演了。就算皇上再睿智,就算他對行刺主謀有疑,卻不會想到皇后敢對自己下這樣的狠手。

三年前,曾有另一個人,中過同樣的毒——

那個時候,當今皇上還是處處如履薄冰的晉王。

他的父皇一夜之間中風癱瘓,口不能語,手不能抬。圖謀篡位的駱皇后,趁機挾先皇而令群臣。被駱后挾持為質的太子妃華昀凰,陪侍在臨終的先皇身邊,目睹了駱皇后如何投毒,如何以無明砂將先皇變成行尸走肉,任她擺布。

如今皇后仍在鳳榻上不能言不能動,看似昏迷不醒,神智卻是清明的。風雪兼程趕到她病榻前的皇帝,對她說的每一個字,她都是聽見的。皇上的心,依然未改,這出苦肉計沒有白演,皇后的血沒有白流。

商妤心中重負已釋,欣慰不已。

余下的七粒“無明砂”,再也狠不下心投入水中。

雖有解藥,每日趁添香之際,摻入嵐煙香屑中,可商妤還是怕皇后中毒過久,損傷了身子。每每想起皇后將無明砂交給自己時,輕描淡寫說的那些話,商妤就心疼如割。

“阿妤,你知道我不是弱質之身,能在冷宮中長大的人,都有蒲草之韌。何況我的命這樣硬,上天豈會輕易饒過我,讓我就這樣死了。”

分明是金枝玉葉,卻以蒲草之韌存活于血腥宮闈,從南秦到北齊,一個個對手都倒下了她的腳下,前面還有一路刀叢在等著她。世人皆道她艷重天下,又有誰知一身艷骨之下,累累都是新傷舊痕。

自嫁來北齊,這三年間皇后身受了多少摧折,只有商妤最明白。

拈著指間的這一粒砂,商妤咬唇良久,終究心一橫,不忍再投下。

宮人和太醫在殿外鴉雀無聲地候著。

整個鳳臺行宮里,只有商夫人一人,依然無差無失地主理著大大小小的事。即便在皇后遇刺當日,行宮上下驚惶之際,仍是商夫人最沉著。

青蟬不得不佩服商夫人。

在這幽冷的行宮里,皇后像一個遙隔云端的影子,即便是近身侍候的宮女,如青蟬,也鮮少能真正接近皇后,從不知曉皇后喜怒,唯有從商夫人的舉止神色里窺測一二。

無論青蟬如何盡心侍候,也得不到皇后的信任。

被安置在行宮兩年來,青蟬每月都將皇后的起居詳錄,細心記下,交予信使。這行宮中的光陰似是凝固的,一天一月一年,并無不同。青蟬不知道自己的使命到哪一天才是盡頭,或許就這樣無風無浪地在行宮伴著皇后終老。

然而一劍驚變,她顫著手,寫好密信,趕在行宮落鎖封門之前將信送了出去。

守衛皇后的南秦羽林軍,隨后便將行宮封閉,沒有一個人可出入。

刺客因是使臣韓雍攜來的隨從,連韓雍一行也被軟禁起來。

青蟬忐忑等待著,不知宮中會傳來什么指令,告訴她該做些什么。萬萬沒想到,寒夜飛騎直闖宮門,踏得玉階冰裂雪濺,來的竟是皇上。

京城與殷川,相隔遙遠,風雪阻路,可皇上就那樣來了。

那一刻青蟬不敢相信,伏地不敢抬頭,只看見熟悉的玄色衣角掠過眼前。

碧煙消沉,更漏聲慢,長夜漸逝。

青蟬眼望著窗外天光,不知這一夜會不會是帝后相伴的最后一夜。

沒有人敢去驚擾,沒有人敢問一聲皇后是否安好。

殿外徐緩的足音,一聽便知是商夫人從承露臺取清露回來了。

晨光斜照入鳳帷,沉煙飄散。

皇上倚坐鳳榻,俯身望著皇后,像是就那樣看了她一整夜。

商夫人近前探視,皇上微微抬手止住她。

“不要擾她。”

他語聲低啞,蒼白的臉上全無往日的豐神,眼中都是紅絲。

太醫上前診脈,皇上的目光,令青蟬都要冒出汗來。

殿中靜得落針可聞。

太醫屏息診脈良久,臉色變幻幾番,額上冒著冷汗,字斟句酌道:“皇后脈象似有回穩,只是……尚未脫離險象。”

商夫人雙手絞緊,胸口起伏,眼底泛紅。

皇上一言不發,將皇后的手緊握在掌中,眉目間盡成蕭索。

太醫開好藥方,讓青蟬領下去煎藥。

“皇上,臣求膽,可否容臣一診龍脈?”太醫覷看皇帝已蒼白透青的疲乏臉色,頓首道,“陛下積勞已深,萬望珍重龍體。”

“朕很好。”皇上漠然拂袖,“都出去,朕不想看見旁人。”

眾人再不敢多言,噤聲退出寢殿。

青蟬掩上屏風之際,悄然望了一眼,見皇上孤零零身影,心酸難言。

他就這樣不吃不喝守著皇后,守了一天。

青蟬兩次奉膳進去,擱到涼透了,仍是紋絲不動,饒是商夫人也不敢勸。

到深宵時分,皇上的樣子已憔悴得與病榻上的皇后相差無幾,看得人心驚。

萬一皇后熬不過今夜,只怕皇上也會支撐不住。

她周身那么冷,他就用自己的體溫暖著她,聽著她的微弱氣息,綿綿續續,哪怕一息猶在也好,不時喚一聲她的名字,喚住她,不讓她離去。

“昀凰。”

恍惚里,耳畔一字字,并不是夢。

這是他的聲音,這世上還會喚她名字的人,已一個個遠去。母妃走了,少桓走了,只剩下他了。尚堯,晉王,皇上,她的結盟之人,結發之人。

昀者,日光也。

“昀凰,這是你父皇取的名字,他說你會是烈日光焰中的百鳥之王。”

少年時,瘋癲的母妃,時時重復這些癡話。

烈日光焰,予人光華萬丈,也予人煉爐之痛,恰如這半生,一字成讖。

母妃喚這名字,聲聲如呢喃。

少桓喚這名字,聲聲如有夜風繚繞,有他身上的杜若冷香。劫后重逢,他那一聲“昀凰”,喚來一世斷腸。如今這音聲,再也聽不到了,哪怕夢中也聽不到。

蕭條世間,只剩眼前一人。

分明已心冷成灰,為何當他再來喚這名時,卻還是有痛楚。

原來“無明砂”是這樣的,仿佛能令人離魂入幽冥。

如將死未死之人,陷入失魂沼澤,徘徊在幽暗長廊,長得像幼時辛夷宮中縵回無盡的曲廊。忽而魂歸一碧無盡的棲梧宮,忽而輾轉猶在和親的風雪路上,關山重重,故國夢遠,烽煙縱橫,萬馬嘶鳴……忽遠忽近總有一個身影,在梧桐影的盡頭,夠不到,看不清,卻牽動心口撕裂的痛。

假如就此沉入無盡黑暗,不再醒來,未嘗不是上天的恩慈。

然而雙手沾著至親之人鮮血的仇敵,還竊據在皇位上笑如春風,還等待著生啖她的血肉;背棄了盟誓的人,還沒有償還他的辜負。

這恩慈,她還不配要。

這世間,還有債要追還。

更漏聲里,天色漸白,晨光映上昀凰的臉,隱隱有了玉色流轉。

往日昭陽宮中,睜開眼,總能看見她在枕邊,對他微微一笑。尚堯看著她的睡顏,拂去她臉頰的發絲,啞聲道:“又一夜了,你還不舍得醒來么?”

迷蒙微光里,昀凰的睫毛顫了一顫,像被晨露浸濕翅膀的蝴蝶,振翼而起。

尚堯的手僵在她鬢邊,一動不敢動,怕是看見了幻象。

她的眼睛緩緩睜開,眼眸深處似有一層霧氣,霧里水光泛動。

帷帳間透入的晨光,依稀猶是四月杏子林間的陽光灑落下來。

他的身影罩了下來,溫暖如晴日的氣息如此熟悉,竟從未淡忘。

如云往事翻涌心間,比撕扯著胸口的傷,更痛。

尚堯俯下身,聽見自己急促心跳,想再喚她,喉間卻發澀。

她望著他,眼簾半合,似醒似夢,蒼白的嘴唇顫顫張開。

他屏息等待,等待她真切地喚他一聲。

“晉王。”

這輕若游絲的一聲,如驚風,如雪浪,拍碎了光陰。

初見時,她也是這樣,悠悠喚一聲“晉王”。

“你喚我什么?”尚堯直直望了她。

她合上眼,又睜開,目光迷蒙,“我以為,是那時的你。”

那時候,他是晉王,她是長公主,一個鮮衣怒馬,一個紅裳瀲滟,并騎馳騁于春日倩晴的杏子林間。一眼初見,他眼中的華昀凰,不是南秦公主,不是太子妃,不是長嫂,而是他志在必得的女人。

爾后萬里來歸,血火歷劫的兩個人,早已在宗廟歷代先王掛像前,成全了絕處逢生的癲狂,許下執手一生之諾。太極殿前,群臣肅列,他著玄衣纁裳,她著袆衣鳳冠,皇后璽紱由他的雙手交予她手中。她與他并肩列座,六宮鳴鐘,天下共仰。到如今,到此刻,她記得的他,卻還是舊時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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