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號，臺島早晨七點半。

柯子浪婆娑著睡眼穿著大褲衩跟在金泰麗身后跑步，新電影拍攝已經有兩天了，前女團隊長金泰麗經過半個月的運動和日光浴，皮膚已經不是小麥色的黃，而是黑。

但整個人很有精神，跑了三公里她才微微出汗。

“子浪哥，跑快點。”

柯子浪打著擺子邁著沉重的步伐，三公里的運動量已經讓他全身都是白毛汗。臺島的氣候一分為二，北邊靠陸地是亞熱帶季風氣候，南邊靠海卻是熱帶季風氣候。

降雨量充沛使得臺島向來潮濕，臨海的地緣影響，空氣中的潮濕更是別提了。大西北荒漠長大的柯子浪完全不適應這種氣候，濕潤的濕氣像是沉重的殼壓在他身上。

他“哼哧哼哧”的喘著氣:“泰麗，能不能打個商量？”

金泰麗不置可否，看了他一眼。

“明天能不能起晚一點啊？七點鐘起床跑步對于我來說簡直要命。”

金泰麗微笑，柯子浪臉上露出討好的笑容。

“不可以，是你自己要求和我一起跑步的。”

柯子浪滿臉生無可戀，是啊，我簡直是瘋了吧，這么虐待自己。

“子浪哥，跑步使人身體強健，充滿活力。你看我就是一個很好的栗子，每天早睡早起精力充沛才能撐起一天的拍攝強度。”

柯子浪沉默了，內心安慰自己道: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五公里繞圈跑完，柯子浪拖著沉重的步伐回了酒店。

洗澡，吃早餐。

八點一刻，劇組熙熙攘攘的駕車駛向拍攝地。

長得跟蒲扇大小的樹葉隨處可見，樹梢處是碧綠的香蕉。隨處可見的椰子樹和郁郁蔥蔥的闊葉林帶。臺島的面積大概3.6萬平方米，植被覆蓋率卻接近60%，除了濕噠噠的氣候，柯子浪覺得臺島絕對是宜居的天堂，物產豐饒，四季如夏。

汽車順著開辟的土路行到原始森林盡頭，入眼就是碧藍的大海，即使心情再陰郁的人，也會豁然開朗。

成群的海鷗在天空盤旋，時不時地傳來脆鳴聲，柔軟的沙粒一踩就陷了進去，白色的浪花拍打著沙灘，遠處凸起的暗礁若隱若現。太陽直射在沙灘上，此刻溫度起碼二十度以上。

這就是深秋的臺島，跟內陸的夏天一樣。

“后生仔，jia ben啦。”

場務是當地影協的頭頭，五十歲的陳生，黝黑的皮膚一頭銀發。每次叫年輕人開工，柯子浪都有種皇帝駕崩的既視感。

三兩年輕人皮膚皆是黝黑粗糙，熱帶的紫外線使得他們祖輩皮膚皆是黝黑，但卻各個陽光開朗，打鬧間能聽到臺島獨特罵語。

“媽啦。”

“你好機車。”

“你大顆呆啦(你呆瓜)”

……

本地人和外來戶基本不用聽口音，看膚色就知道了。

《鯊灘》除了柯子浪、金泰麗和江離團隊的人，配角、場務、燈光等工作人員皆是臺島影協派來的工作人員，甚至配角都是臺島人。當然，這也是電影能順利拍攝的原因。

為了拉動旅游業，影協鼓勵劇組取景拍攝，但前提條件之一是最大程度保護原始自然風貌，嚴謹到什么程度呢？

每天拍攝完要把腳印的痕跡都掩蓋住！

允許拍攝還有個條件之二就是得用當地人，拉動就業。

柯子浪拋卻雜念，坐在租賃的小船上看攝影機拍攝，開船的精壯小伙裸著黝黑的胸膛站在船頭，對拍攝場景司空見慣。

躺在三平米凹凸不平暗礁上的金泰麗低聲嘶叫著，她的左腿略微顫抖著，大腿處有道蜿蜒丑陋的劃痕，血一直順到腳踝處，被海浪拍打洗刷著。

“咔，泰麗，這一鏡非常好。”

執掌鏡頭的江離手很穩，柯子浪湊過頭看著拍出來的畫面，滿意的點點頭。一個擁有十年以上拍攝經驗的攝影師，這種小鏡頭簡直是素手拈來。

王尋拍的畫面如果可以稱其為電影，江離的鏡頭完全對得起“藝術”二字。

“道具，給南希腳上換紋身貼。”

模模糊糊的紋身貼，被海水泡的不像樣。

道具師拿出準備好的紋身貼，和之前那個一模一樣，去除壞的，又在原位置小心翼翼貼上新的。

金泰麗飾演的南希，是醫學院肄業學生也是沖浪愛好者，為了緬懷逝世的母親，她找到了母親生前照片里的那片海灣。

朋友醉酒不陪伴沒關系，司機大叔勸阻沒用，連兩個臺島當地男性沖浪者的嘲諷都阻擋不住這個女孩沖向大海的念頭，她是個果敢堅毅的姑娘。

黝黑的皮膚、耳朵上碩大的耳釘、腳踝處的紋身，甚至金泰麗身上的內衣都是橙色的。

橙色又稱橘黃、桔色，是黃色和紅色之間的介色，象征著輕快、活潑、開朗、陽光。

這都是細節，也是電影中常見的隱喻技巧。為了塑造一個勇敢無畏的形象，包括讓金泰麗曬黑。

拍了三天，終于拍到了重頭戲。

鏡頭里，金泰麗嘴里叫著“好吧，好吧。”

她像是認命又像是安慰自己，摘下耳釘又摘了項鏈，唾了一口唾液到手上，將項鏈在海水中沖洗。

【你不會有什么感覺的姑娘。】

她嘗試自我安慰。

【我只是注射了一些奴佛卡因進去麻痹了這塊，所以……你只是會感覺到一點壓力，但是……你不會感到縫針的，好嗎？】

臺詞被風浪吹散，顯然還得后期配音。但金泰麗臺詞背的很牢固。

駕船的臺島小伙都被吸引了目光，面部糾結看著這個女人，她用耳釘和項鏈穿針引線，然后深呼吸一口氣看著自己流血的大腿。

哦，媽祖，她不會是要用項鏈縫合傷口吧？這太瘋狂了。

小伙子捂著嘴，不讓自己驚呼出聲。

然后眼巴巴地看著這個女孩子在大腿上縫合，一針，她仰起頭咬緊牙關，兩針，她像野獸一般嘶吼，三針……

臺島小伙咬著牙花，雖然是電影中常見的“移花接木”，縫合的也是道具肢體，但這個創意真踏馬絕了！

溫煦的海風吹拂，海浪拍打在暗礁上，激起白色浪花，暗礁凹處站著靈動可愛的小海鷗，它的翅膀侵染上了人造鮮血，變得緋紅。

這一幕拍了足足一個小時，是電影中的亮點，江離架著攝像機屏息凝神，金泰麗將提前準備好的泳衣外套的一只胳膊撕咬開，顫顫巍巍地套在傷口處，躺在暗礁上喘著粗氣。

“咔，太棒了泰麗，我們完成了。”

項鏈縫合傷口的鏡頭真的難拍，太考驗演技了。

柯子浪看著攝影機里的畫面露出了苦澀。

“也不知道這個鏡頭給不給過？如果刪剪了，委實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