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杏樹下，小和尚見怪不怪地雙手合十對慧能大師行禮，默默轉身離開后院，將蘇姝與阿平撇下。

“來，坐。”慧能大師低頭注視著棋盤，指尖夾著黑子向蘇姝招了招手。

蘇姝抬手撫了撫鼻尖，向前幾步在石凳上坐下，把桌面上的棋局看了個清楚。

慧能大師在自己和自己下棋，這是毋庸置疑的。

但這白子與黑子落的，完全前子不搭后子，隨手抓一把棋子撒在棋盤上，都比現在這盤棋精彩。

所以，蘇姝很好奇慧能大師到底拿著黑子在糾結什么……

“丫頭，你說這黑子該下哪兒？”慧能大師忽開口道，仍然低頭注視著棋盤。

蘇姝嘴角抽搐了一下，指了處道：“下這里，可以突襲白子。”

慧能大師瞪大雙目，又注視了棋盤半晌，明顯啥也沒看懂，卻又若無其事地將黑子放回棋罐里，老神在在道：“很好，很好。”

蘇姝：“……”

說真的，若不是慧能大師頭頂上的九個朱色戒疤著實扎眼，蘇姝很可能會懷疑這個不會下棋的慧能大師是個江湖騙子。

慧能大師坐直身子，正色抬眼往對面看去，第一眼就被這位傳說中的蘇家睡美人圈粉了。

金燦燦的銀杏樹旁，少女斂著眉眼，神情平淡地靜靜坐著，身穿淡藍色的白邊金繡衣裳，白玉娃娃臉上不施粉黛，明亮的桃花眸柔美清澈，看著真是雙瞳剪水冰清玉潔。

慧能大師收起思緒，和善道：“丫頭，你可知‘空靈’為何意？”

蘇姝想了想，樸實答道：“靈活而無法捉摸。”

慧能大師瞳孔放大一瞬，雙手在僧袍下暗暗捏成拳頭，強忍下勸蘇姝斬斷紅塵遁入佛門的沖動。

那小子，若知道他勸丫頭斬斷紅塵遁入佛門，定會大義滅親地燒他寺廟，將他趕出帝都這塊唯一沒有虛的凈地。

慧能大師用余光看了眼遠處的阿平，視線拉回腹誹了陸庭修幾句，松開拳頭步入正題道：“丫頭，屏息諸緣，勿生一念。”

“屏息諸緣，勿生一念？”蘇姝好奇重復念了番。

慧能大師點點頭道：“即摒棄止息對外界事物的攀緣關注，內心中沒有絲毫雜念。不思善，不思惡，進入無念的空靈境界。”

蘇姝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繼續靜靜地聽著。

慧能大師從棋盤上捻起一枚白子，拿著道：“以此白子等外物為引，‘觀心’進入頓悟狀態，便是無念的第一層境界，有造作意識的無念狀態。”

蘇姝指節抵在下巴上，出神了片刻，又回過神來笑道：“明白了，即是專注于某一物、某一念頭，某一話語、某一機緣，就能進入無念的第一層境界，心無雜念地參悟入道本源。”

慧能大師滿意笑笑，繼續正色道：“無念的第一層境界，是最易踏入的，也是最危險的。”

蘇姝下意識問，“何解？”

慧能大師將白子收入掌心，牢牢捏住道：“踏入后，倘若自己不能覺察與清醒，那么就會陷入假悟狂禪的境界。”

他又張開手，露出掌心處唯一的白子道：“無法自拔者，將會修為盡毀，陷入魘境，為七情八苦而癲狂，無法踏入循環往復的生死輪回。”

蘇姝瞪大了一雙眼睛，腦海中回響起陸庭修說過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