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與繪畫

攝影出現之初，曾有畫家驚呼“繪畫從此死了”。然而，對畫家而言，攝影的精確再現物體形象的能力還是很有吸引力的。大畫家安格爾在參與上書禁止攝影的同時，卻悄悄地使用照片作為繪畫的素材。

法國大畫家歐仁·德拉克洛瓦（Eugène Delacroix，1798—1863）就曾以開放的心態贊嘆攝影術在描繪事物方面的神奇能力。他不無惋惜地公開表示攝影術的出現對于他來說是太晚了點，因此沒有能夠充分享受攝影的好處。德拉克洛瓦還是法國第一個全國性攝影協會的創始人。1857年，他曾經以一幅作者不明的人體照片為藍本，創作了名為《奧達利斯克（宮女）》的油畫。他還與一個叫尤金·杜里奧（Eugène Dureeu，1800—1874）的攝影家一起合作，由他指導模特兒擺布姿態，而杜里奧則負責具體拍攝。經過這種合作方式，他們拍攝了一批很有價值的人體攝影素材照片。

而法國現實主義畫家居斯塔夫·庫爾貝（Gustave Courbet，1819—1877）經常在作畫時參考照片早已不是秘密。在最應該體現畫家追求完美形態的熱情和才能的人體繪畫上，庫爾貝斷然用以布爾喬亞女性為模特兒拍成的裸體照片作為創作素材，在1853年畫出了被德拉克洛瓦譏為“無意義”的《浴女們》。而在他的巨作《畫家的畫室》（1854年）中，站在他背后的模特兒的姿勢也是依據攝影家朱利安·瓦婁·德·維倫努（Julien Vallou de Villeneuve，1795—1866）的“人體研究”照片畫出的。

維多利亞時期的英國畫家、詩人威廉·貝爾·司各特（William Bell Scott）在他的《自傳筆記》中說：“每一個運動都有其天才，就像每一朵花都有其種子；拉斐爾前派的花種就是攝影。”[1]

在19世紀維多利亞時期的英國，誕生于1848年的拉斐爾前派，其目的是對抗日益增長的物質主義傾向，以象征主義的手法來提倡一種中世紀的美與單純。當時的一些拉斐爾前派畫家已經以各種方式接觸了攝影，并將攝影運用于自己的繪畫中。比如，拉斐爾前派的創始畫家丹特·加布里埃爾·羅塞蒂（Dante Gabriel Rossetti，1828—1882）對攝影就相當關注。他曾經被《愛麗絲漫游仙境》的作者、業余攝影家劉易斯·卡洛爾（Lewis Carroll，本名Charles Dodgson，1832—1898）攝入鏡頭。羅塞蒂還約請攝影家為畫家莫里斯的夫人簡拍攝模特照片，并根據其中的照片繪制了《白日夢》一畫（圖1-11）。羅塞蒂對攝影的態度是，大膽參考照片，但不把繪畫畫成照片那樣，因此在其繪畫中較少能直接感受到照片的存在。

在蘇格蘭，出現了一家在攝影史上青史留名的照相館，這是一個由畫家與攝影家合作開設的照相館。大衛·奧克達維斯·希爾（David Octavius Hill，1802—1870）是一個優秀的肖像畫家，他的畫風被認為有著荷蘭肖像畫大師倫勃朗的遺風。而羅伯特·亞當遜（Robert Adamson，1821—1848）是一個攝影技術高超的攝影家。與德拉克洛瓦和杜里奧為了創作而合作有所不同，希爾與亞當遜則純屬商業合作。他們兩人聯手，以卡羅版攝影術為人們拍攝肖像。兩人的分工是，希爾處理畫面構圖、用光與人物姿勢，亞當遜則負責拍攝技術上的問題。他們的照片沿用倫勃朗式的以聚光塑造人物形象的手法，較好地突出了人物的性格，并以渾厚凝重的畫面處理效果而取勝。當然，這與他們巧妙利用了卡羅版攝影術的不足之處有關。因為卡羅版攝影術受到紙質底版的紙張纖維的影響而無法達成鮮明的描寫，但這反過來卻以其朦朧的美感吸引了許多人來拍攝一張與油畫肖像有著某種類似的肖像照片（圖1-13）。在攝影本身還沒有確立自己風格樣式的時候，他們的作品由于較多地吸收了繪畫的手法，因此具有較強的繪畫特征。而他們兩人的合作，也是攝影與繪畫無間協作的一段佳話。雖然攝影術的發明讓一些畫家感到了一種威脅，有一些畫家也真的放棄繪畫轉而從事攝影，但另一些畫家卻能以一種積極的態度來面對攝影這個新生事物，并盡可能地去學會運用，使之為自己的繪畫創作服務。

法國印象派畫家埃德加·德加（Edgar Degas，1834—1917）也是一位攝影愛好者。他甚至起意要學習照片的沖放技術。他經常為來他家訪問的朋友們拍攝紀念照片。與此同時，他也拍攝一些作為繪畫習作素材的人體照片。

法國“納比派”畫家皮埃爾·波納爾（Pierre Bonnard，1867—1947）也非常熱衷于攝影，他的一個經久不變的題材是他的家人與親戚的日常生活。從在浴室里沐浴的妻子到在家庭池塘里嬉水的孩子，都是他的攝影題材。他的照片透露出一種畫家對親人的親切關懷與深厚感情。

杰出的美國畫家托馬斯·埃肯斯（Thomas Eakins，1844—1916）作為一個攝影家，其興趣同時表現在兩個方面：用攝影探究人的運動規律與拍攝肖像照片。他用攝影研究人的運動規律，并成功地在一個畫面上展示人的運動全過程。此外，他還擅長拍攝肖像照片。其肖像攝影藝術性強，并能準確捕捉人的性格特點，以至于有人害怕被其窺破內心而不愿意被他拍攝。

注釋：

[1]引自Lindsay Smith,Victorian Photography,Painting and Poetry,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Cambridge,1995,P.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