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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收入分配差距的變化趨勢

3.2.1 收入差距的短期變化

從2009年以后,國家統計局的觀點認為,我國居民的收入差距水平逐漸降低,基尼系數水平從2008年的0.491逐漸下降到2014年的0.469和2015年的0.462,基尼系數水平呈現一個穩定的下降過程。然而,楊耀武和楊澄宇(2015)的研究卻認為,雖然2009年后的收入差距基尼系數確實有了略微下降,但這個變化微乎其微,根本談不上說我國的收入差距水平出現了趨勢上的倒轉。在短期內,中國的收入差距水平究竟是持續降低,還是穩步上升?

1.未來收入差距不可能顯著擴大

首先,公共政策的收入分配調節作用已初步顯現。根據國家統計局數據,全國居民收入差距基尼系數從2009年起,已連續5年下降,由2008年的0.491下降到2017年的0.465[27]。從我國近年來的收入差距走向來看,2009年之后由于各種惠農政策和對低收入群體的保護,收入差距水平逐年縮小,這表明過去一系列“提低、擴中和調高”的政策措施有效地干預了收入分配狀況,成為扭轉收入差距擴大的重要原因。尤其是,新型城鎮化、低保扶持和減貧政策,更是有效增加了低收入群體的收入水平,從而有助于縮小收入分配差距水平。其次,再分配政策的調節還有很大空間。政府在過去幾年出臺了多項收入再分配政策,這在某種程度上緩解了收入差距。然而相比其他國家來說,我國收入再分配政策的力度仍顯不足。國家統計局的數據顯示,低保、稅收和社會保障等各種公共政策只減少了初次分配差距的12%左右,也就是說基尼系數由于再分配政策只能降低12%。和OECD國家相比,它們的再分配政策可以有效縮小收入差距的40%左右,兩者存在很大差距(萬海遠,2016)。同樣,醫療保障政策、個人所得稅政策、住房公積金政策甚至還在某種程度上起到逆向再分配的作用(萬海遠、李實、孟凡強等,2018),這意味著我國收入再分配政策的調節力度仍有待進一步提高。再次,未來公共政策將更加偏向民生領域。從黨的十八大啟動336項改革措施以來,涉及收入分配領域的約50項改革正在逐漸實施,如國有企業高管限薪、對政府非法所得的反腐敗行動等都對“調高”起到有效作用。同時,提高最低工資標準、提高低收入人群的低保標準等政策也會起到“提低”的作用。而且,在已落實的改革措施已經顯現調節作用的基礎上,根據各部門的工作安排,在未來幾年還會有一系列的調控政策出臺。政府支出也更加偏向于教育、醫療、衛生和社會保障等民生領域,民生支出占財政支出比重進一步超過75%以上,這有助于進一步加強再分配政策的調節效果。因此,可以預見到未來收入分配差距難以呈現顯著的上升態勢。

2.居民收入差距很難大幅度顯著下降

首先,財政對收入差距的調節能力開始下降。在現行稅制體系下,60%以上的稅收收入來自間接稅,這決定了我國稅收收入受經濟增速影響很大。如果經濟速度下行過快、幅度過大,勢必會影響到財政收入的稅收基礎。因此,在財政收入增速放緩的新常態下,以稅收和社會保障為主要手段的再分配調節機制將面臨挑戰,通過對弱勢人群的轉移支付來調節收入差距的能力也就會進一步下降。其次,財產差距將進一步固化收入差距。在過去幾十年中,中國的財產差距擴大速度要遠遠超過收入差距擴大速度。財產差距的基尼系數也從2002年的0.54上升到2012年的0.74,在不到十年的時間內上升了20個百分點(萬海遠,2017)。而財產差距急劇擴大反過來會固化收入差距。財產差距實際是長期收入差距的累積性結果,同時也是未來收入差距的主要成因。尤其是,隨著近年來財產性收入占比的持續提高,財產性收入差距對總體收入差距的貢獻率也在不斷加大,從而收入差距和財產差距的關聯性進一步增強,這會顯著增加收入差距的調節難度。再次,過去有效的調節政策在經濟新常態下面臨很大的挑戰。在過去,政府出臺了各種調控收入差距的政策措施,歸納起來主要是“提低”“擴中”和“調高”。雖然這些政策在過去一定程度上改善了收入分配,但在未來幾年卻面臨很大的挑戰。一是“提低”的效應逐漸減弱。在過去幾年中,最低工資政策在保護低收入群體并提高弱勢群體工資水平方面,起著一定的作用。然而,目前最低工資標準已經到了一個新的階段,進一步提高有可能會影響到部分勞動密集型企業的人工成本,進而損害到企業的競爭力。所以,在未來幾年中,進一步大幅度提高最低工資水平的可能性并不大。二是“擴中”的效應需要一個長期漸進的過程。一般來說,中產階級擴張至少需要具備兩個條件,包括整個經濟結構的變化(保持一定比例的高端服務業和制造業)和高等教育的發展(即高等教育人群比例需要達到50%以上)。而目前,我國的高端服務業和制造業的占比只有13%,而勞動力結構中受高等教育的比例也低于15%(李培林、朱迪,2015)。因此說,擴大中產階層是一個緩慢的過程,短期內很難達到。三是“調高”的手段還比較欠缺。在當前,綜合與分類相結合的個人所得稅制尚未建立,還缺少有力的手段來調節高收入人群。雖然目前正在嘗試建立對自然人的稅收征管制度,但在收入來源多樣化、收入監管不透明的大背景下,仍然難以保證短期內對高收入的有效征管。所以,短期內交稅的人仍可能是以工薪階層為主,而對于高收入人群卻沒有有效的手段來進行調節。最后,收入分配不公仍然是未來改革的難點所在。在收入分配領域當中,除了差距在不斷擴大之外,同樣還存在著分配不公的問題,這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即城鄉之間的制度分割、壟斷與競爭行業之間的差距,以及市場領域中存在各種各樣的灰色收入和腐敗收入等。解決收入分配不公需要打破壟斷,由此縮小壟斷行業和競爭行業的收入差別;需要改革財政制度,使得更多的支出偏向于民生和低收入人群;還需要限制政府權力,消除各種非法收入來源,從而杜絕腐敗。然而,通過梳理當前的政策現狀,發現這些都難以在短期內得到根本解決,同時也是未來改革的重點和難點所在。

3.未來收入差距基尼系數可能保持在0.45—0.50之間

首先,從居民收入增速、收入最高和最低10%人群的收入比、財產性與工資性收入比、勞動收入占比、基尼系數、收入流動性等6個指標來看,我們判斷中國收入分配差距水平并不會出現持續、顯著降低的態勢。而從另一個方面來看,雖然收入差距出現緩和,但工資差距逐漸提高、財產差距持續顯著增強,這反過來會惡化收入差距問題。一般來說,收入差距、工資差距以及財產差距并不是一回事,但三者之間相互影響、密切聯系。在經濟高速增長、財富快速積累和金融顯著市場化的背景下,工資、收入和財產的轉化頻率和規模都急劇增長。根據Li和Wan(2015)的研究,財產差距通常是長期中收入差距的累計性結果,同時也可能成為新的導致收入差距的基礎性原因;財產差距與收入差距之間是一種存量與流量的關系,二者之間存在著相互轉換的可能。財產差距的直接后果首先是財產性收入的差距。有證據表明,財產以及財產分布差距已經成為推動收入差距的重要因素(謝宇、靳永愛,2014)。由于之前財產性收入占比較小,因此還不足以讓財產差距惡化收入分配問題;但是在鼓勵居民擁有更多財產性收入的政策導向下,財產性收入的比重在未來會得到顯著提高,收入差距和財產差距的關聯性會明顯增強。從這個角度來說,工資差距和財產差距的持續擴大也會固化收入分配差距問題,因而我們認為我國未來的分配差距水平仍將在高位持續運行。其次,從過去幾年的政策實踐來看,雖然一些惠農政策和保護弱勢群體的政策在一定程度上縮小了整體收入差距,但是這個作用還是比較有限。在未來,惠農政策和對弱勢群體的傾斜都具有短期性,收入再分配的政策基礎尚未得到根本鞏固。影響收入差距最大的幾個因素中,包括行業差距、地區差距等仍沒有出現有效扭轉的局面。特別是,影響我國收入差距的體制、機制性因素和障礙沒有從根本上消除,甚至在某些領域還有強化的趨勢。綜合上面的情況來看,我國收入差距既不可能出現逆勢向上,并呈現顯著上升的態勢,也不可能在短期內出現大幅度下降,收入差距基尼系數要降低到0.40以下既沒必要也不可能。綜合來看,目前收入差距的縮小過程并不是方向性和趨勢性的巨大轉變,未來的收入差距可能還會處在一個高位徘徊的狀態,基尼系數也會穩定地保持在當前的0.47左右。在收入再分配政策相對有效的時候,收入差距水平會略有下降,否則收入差距又會有所擴大。據此我們認為,經濟新常態下我國居民收入差距的基尼系數可能會保持在0.45—0.50之間。

3.2.2 收入差距的長期趨勢

綜合所有指標來看,我們認為,在長期我國的分配差距并不會顯著穩步地下降,而是仍將在高位徘徊;近兩年城鄉一體化帶來收入分配的結構性改善,仍然無法改變我國分配差距總量較大的事實。在較長的時期內,我國仍然會屬于分配差距較大的國家之一。雖然我國收入差距出現了結構性改善,但我們也要清醒地看到,未來我國的收入分配差距水平仍然會接近0.47這一“危險”狀態的數值。

雖然一定程度的收入差距與經濟發展階段相適應,我們不必強求居民收入差距水平的大幅度下降。尤其是,隨著我國經濟的強勁發展,政府也逐步放開了對資本的管制,此后資本的活力得以充分展現,從而資本的擴張性和缺乏限制性等特點也再次迸發,由此再一次鑄就了新時代下的收入分配畸形問題,收入代際流動性也再次下降。特別是在全球化、市場化和城鎮化的大背景下,我國在2008年金融危機以來采取了比較寬松的貨幣政策,以至于資本價格飛速擴張,資本回報率不僅沒有呈現邊際遞減的趨勢,甚至在持續提高,這構成我國收入差距保持高位運行的重要原因。因此說,當前高位運行的收入差距水平,是與我國經濟發展方式緊密聯系的。大量文獻表明,引起收入差距變動的不是經濟增長速度,而是增長方式,即是包容性增長還是非包容性增長。即使在低速增長時期,如果貧困和低收入人群能夠參與經濟增長過程,更多地分享到經濟增長的成果,那么收入差距也仍會縮小。

當前我國收入差距水平較高,處在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緩解社會矛盾的關鍵時期,過高的收入差距水平會帶來一系列的后果。因此,降低收入分配差距存在很大的必要性,但大幅度降低收入差距的現實基礎并不牢固,尤其是資本回報率會超過經濟增長率,更超過勞動收入增長率,這使得以資本性收入為主的高收入群體,其收入會存在一個加速增長趨勢,而以勞動要素為主要收入來源的中低收入群的收入增長率則相對較慢,這會進一步擴大已有的收入差距水平。在更為強大的資本勞動關系上面,通過市場化的方式,就天然決定了資本所得越來越高,而勞動所得越來越低;同樣,市場天然決定過了高收入群體的收入份額會持續提高,而低收入群體的收入份額則會重新掉到19世紀初期的極低水平。簡單的再分配政策顯然不可能改變這種趨勢。相對于初次分配的規模,再分配政策所能控制或調節的總量是非常小的,指望靠再分配政策來完全顛覆或改變初次分配的結果是不可能的。因此,大幅度降低收入差距的現實基礎并不牢固,未來要合理引導社會預期,重點解決收入分配不公問題,而不是設置不現實、不合理的收入差距調整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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