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哈。”林生猛地坐起來，盡管已經醒了，但是夢魘的壓迫感還在。

林生捂著心臟，似真似幻的夢境讓他對醒著有一點遲疑。夢魘最可怕的不是胸腔的壓迫感，也不是鬼壓床，而是幻覺。

就像《盜夢空間》里的多重夢境，你以為你醒了，你起床、洗漱、穿衣。突然，有一種黑洞的吞噬感，把你的意識一點一點蠶食，讓人仿佛墜入深淵，下一秒隨時可能死去。

但這對于林生來說，不僅僅是夢魘這么簡單。

“你是說，你能預見未來？”牛老師饒有興味地問。

牛老師是學校的心理老師，少有的全國二級心理咨詢師，全名?？怂肌恢琅８甘潜获R克思折磨出心理陰影還是希望牛克思把別人折磨出心理陰影，總之?？怂嫉拿志瓦@么隨隨便便定了下來。

老牛每次喝高了就哭著喊著改名字，原因是妹子知道他的名字之后敬而遠之——尤其是老牛有著樸素的學者氣質。畢竟沒人想回憶起被馬原支配的恐懼。

“對的?！绷稚钗艘豢跉狻?

“意思是每次做夢時或者夢魘過后，你腦子里都會蹦出未來的某些畫面？”

“是的。”

“那，”牛老師轉身拿起剛泡好的茶沏給林生，“你說的那些畫面是每一次都靈嗎？”

林生搖搖頭，“要是有這種好事就好了?！?

“那就是時靈時不靈咯？”

“嗯，而且現實和那些畫面有出入?！?

“隨便舉個例子看看?！迸＠蠋熣f。

林生點了點頭，娓娓道來。

最早的那幾次要追溯到初中的時候，當然，小學也發生過幾次，但是都記憶模糊了。

初二的暑假，我做了一個夢，夢里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換教室了，一個，嗯，很寬敞的教室，玻璃桌、水龍頭和水槽，玻璃桌陳列兩排，水槽在玻璃桌的中間。白板上寫著字，但是看不清楚。

陸陸續續有人進來，反復搬著一些物品，具體是什么也不清楚。時間一下子跳躍到上課，英語老師在上面講課，下面零零散散有人在聽。然后突然醒了，腦子里蹦出了幾個字：化學實驗室。

沒多久就開學了，班主任通知我們，學校因為擴建，不得不把我們班轉移到剛建好的實驗室。搬到那邊時，我腦子一激靈，發現這教室和夢里的幾乎一模一樣。

對了，我之前是沒去過那間實驗室的。那間實驗室在新教學樓，雖然在舊教學樓旁邊，但一直到放暑假為止都還沒竣工，我也從沒見過那間教室。

第二個夢是初三做的，很短，我當時在一個三岔路大轉盤，對面的樓頂有一塊電子廣告屏，放著廣告好好的，突然變成了新聞，說市醫院有個孕婦難產，孩子保住了，人沒了，現在家屬在打官司。放出生前照片，我一看，腦子宕機了。欸？這不是我表姨嗎？怎么回事？就醒了，沒了下文。

結果我高一暑假的時候拜訪表姨一家，才知道我上高一沒多久，表姨生了個妹妹。當然，表姨人沒事。

第三個夢就更短了，可以說是碎片。只有一個畫面深深印在我腦子里。那是晚上，我在教室里，教室窗是有兩層，怎么說呢，還是畫給你看比較好。抬頭看向對面，只有黑漆漆的壓抑的天空和對面樓忽明忽暗的燈火，鐘樓幽幽豎立。

直到高三的時候，一天晚自習，我發呆看向窗外，才發現那一刻的景物和我記憶里的高度吻合，時間、布局、背景幾乎一致，那時候我幾乎冒了一身冷汗。

“說完了？”?？怂纪衅鹑鶐妥哟蛑乔穯枴?

“你信嗎？”林生試探地問。

“不太信，但是存在即合理。”?？怂肌凹热话l生了這樣的事，那么一定有它的原因?！?

林生嘴角抽了抽，“老牛，你能不能有個心理咨詢師的亞子？比如正襟危坐，一臉嚴肅地記著筆記或者分析什么的？”

“得了吧，都是老熟人了裝什么呀?！?

林生白了他一眼。

“欸，你說，會不會是鬼上身或者仙人托夢什么的？”林生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得了吧，建國以后不許成精?！迸？怂济蛄丝诓瑁熬退阌泄恚驳美侠蠈崒嵲诠撞睦锱恐！?

“這不是覺得這種展開很刺激嘛?！绷稚七谱煺f。“鬼神志怪不是都市恐怖小說標配嗎？”

“打住，說正經的?！?

“首先，夢魘大多數是由于精神壓力引起的，你回想一下是不是每次出現夢魘，生活里的某種關系很緊張？比如學業、家庭、戀愛、朋友之類的關系？”

“仔細一想想，大部分是欸?！?

“其次，夢境是記憶碎片和想象力的整合。做夢時，大腦會整理白天的記憶，并隨機生成夢境。也就是說，不經意間一瞥，都可能成為做夢的素材?；蛘呤窍胂笾械臇|西也可以成為素材。最典型的是凱庫勒發現苯環的故事，凱庫勒夢見咬自己尾巴的蛇。凱庫勒沒親眼見過苯的排列，但是他見過蛇，想象里的苯結構和記憶里的蛇這一具象結合，就形成了夢?！?

“也有可能?！绷稚o皺的眉頭漸漸舒展。

“最后，心理暗示。你覺得似曾相識的現象，也就是平時說的既視感，可能因為是海馬效應。極大的可能是現實中你的大腦處理錯誤，將眼前訊息錯誤地當作成或判斷為“記憶當中的畫面”?！?

“這就導致了你記憶中相似度只有60％的兩幅畫面產生了相似度90％的感覺。具體的你們學生理或者神經科學的時候老師會說?！迸？怂颊J真地說。

“這么說，預知夢是不存在的咯？”林生若有所思。

?？怂及c在辦公椅上，對林生微微笑道：“對咯。”

“那么，”林生嘴角緩緩勾起，“前天夢見你交了個漂亮女朋友也是假的了?！?

“？”?？怂蓟④|一震，“別，這是真的，別毒奶我?！?

預知夢不存在啊，林生瞇了瞇眼，“得，我走了?！?

“行，記得帶傘，”?？怂贾钢巴?，“這雨現在還挺大的?！?

“年輕人晚上節制點?！?

林生一個踉蹌，這都能開破路？不是，這是無中生路？

“考試月了，別整天熬夜玩游戲、背書，對身體不好，容易精神壓力大?！迸？怂歼€在后面喊。

啪——林生頭也不回地關門走人。

“小師弟的夢，還挺有意思的。”一個人影無聲無息從廁所走了出來。

“虧你蹲了這么久，便秘的話去附院肛腸科看看，我認識熟人，給你便宜點。”?？怂寄樕蠋е揶淼男?。

“免了吧，真便秘了我自己來，省錢省事?！?

“做到一半的心理咨詢還要繼續嗎？”

“算了，下次吧，現在挺晚的。我先回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