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番外‘獨上西樓’
- 有漾三分
- 黎世狐狐
- 4045字
- 2024-10-27 22:58:00
深夜里,等到安燁終于能睡下時,胥云山就在著手安排了安燁離開蓮橋的相關(guān)事宜。
事情突發(fā),安府上下都沒有從悲傷中緩過就被自家未來的姑爺通知要遷家了。
或許,準(zhǔn)確來說:要遷走的,只有安家的安燁一個人,連送安燁離開的人手也皆是胥云山身邊常用的人。
因此,剩下的他們要面臨的是拿著錢被遣散。
“我知道大家都舍不得,且如今安家是這樣的狀況,大家都想和安家共度難關(guān)??墒橇髅竦碾[患還沒有完全解決,一切未平息之前任何意外都有可能。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會給大家足夠的錢,至少能保證這輩子大家吃穿不愁,所以大家都簽字了吧。”
胥云山拿著字據(jù)在他們面前,要他們紛紛簽字拿錢,再拿走自己的賣身契。
想來應(yīng)該是很好的遣散待遇了。
卻還是有下人不愿意。
“姑爺,我們走了,你又有公務(wù)在身,小姐該怎么辦呀?好歹我要給小姐留下啊,老爺現(xiàn)在已經(jīng)走了,留著我還能給小姐解悶。”
說話的是安燁的丫頭敏敏,說完亦是手抹熱淚地舍不得。
“是啊姑爺!小姐身邊不能沒人啊,不然她該怎么辦……”
“我們還愿意跟著小姐,哪怕安家只剩小姐一個人……”
“沒錯,我們愿意留下……”
一聲聲地附和而來,是很難不感動齊心的場景。
可胥云山明白,如今并不是感動的時候。
“感謝大家對安家的不離不棄,我替安燁記下大家這份情了,今后……若是我們還能平安無事地回到蓮橋立足扎根,那今天的各位從此就是我和安燁的家人,可在那一天來之前,我希望大家都能收拾情緒,安身立命。我們從未沒有拋棄安家的每一個人,只是暫時要各自在一方安好?!?
才剛剛目睹著安老爺不幸離世。
而今又再度面臨安家著離散,眾人皆是心中十分難受。
但胥云山的話也不無道理。
于是剩余的人,還是該簽字的簽字,該收拾行李的收拾行李。
因而黎明未至之時,安家已然變得空落落了。
寂寥。
無盡的寂寥。
曾經(jīng)熱熱鬧鬧的安家。
如今只剩下了他和安燁。
雖然再等一會兒,安家的小門外還會停一輛來接走安燁的汽車,直接送到火車站口。
胥云山在書房內(nèi)也寫著一封給安燁的告別信。
其實他無比慶幸自己還沒和安燁履行他們之間的約定,雖然他還希望安燁等他。
可若是他運氣不好,死了。安燁都不會莫名其妙成為一名寡婦。
所以,信中還提到,安燁自然可以重新選擇新的夫婿。
可見寫完之后,他并不打算等安燁醒來,而是直接連夜送她離開。
他知道安燁肯定不會同意,可如今最安全的方法,莫過于安燁先遠(yuǎn)離他,遠(yuǎn)離這蓮橋城曾經(jīng)的腥風(fēng)血雨。
而為了以防萬一,他決定給安燁服下安睡劑。
可是這時,身邊的人卻來通知車已經(jīng)在外面停好。
比原定時間早了一刻。
早到其實在當(dāng)時的情況下是好的,畢竟胥云山自己也在賭。
賭安燁沒走之前的安家應(yīng)該還是安全的。
于是他手里的安睡劑還沒給安燁送服,就當(dāng)下決定還是先去看那輛停在門口的汽車。
可當(dāng)他靠近之時要和車?yán)锶藢Π堤枙r,車?yán)锶藢λ_了暗槍。
胥云山無比慶幸他當(dāng)時沒有將安燁帶回來,而他更是做好了提前防備,因而那槍并未打中他。
和他的人立即反擊對著車?yán)镲@然有人的駕駛位開了槍。
車玻璃被打出血淋淋的花時,胥云山即刻拖出里邊的人確認(rèn)。
卻不是叛徒。
胥云山說不出該是什么情緒。
是叛徒他還能稍微喘口氣,可不是叛徒。
雖然不是叛徒有可能就不是暴露的原因,但是也可能會有更大的陰謀在暗處布網(wǎng)。
胥云山真是恨不得現(xiàn)在就去親手將叛徒抓出來泄憤。
可是在他氣憤之余,聞聲趕來的安燁,手中的槍卻對準(zhǔn)了他的身后。
他手下的人幾乎也是瞬間地舉槍對準(zhǔn)了安燁,但是安燁卻不是他們能隨便開槍的人。
胥云山示意手下們先整理現(xiàn)場。
而他上前用身體堵住了她的槍口,引得安燁連連后退。
一步接著一步,他引導(dǎo)著安燁身退,慢慢回到安宅里。
畢竟現(xiàn)在外面的情況還未可知。
就算是解釋不清的東西,也該回到家里解決。
胥云山雖然沒料到安燁醒得快。
但卻能理解安燁拿槍的動機,畢竟安燁可不是傻子。
“安燁,我會讓你安全的,你先將槍放下,你不想看見我也沒關(guān)系,我會把你送到其他地方……”
“胥云山,我們安家因為你一個人被牽連了,安家上下被你遣散了,我爹死了!你想給我一個什么結(jié)局呢?”
安燁雖沒有開槍不曾放下,帶著一如前幾日的紅眼圈。
而他卻覺得安燁的傷心更甚前幾日。
“我會給你一個交代。”胥云山燁傷心回應(yīng)。
“我不要交代,我現(xiàn)在就只要我父親活過來!”
一瞬間的默然,只是安燁的眼淚沒有停住。
像是要發(fā)泄些什么出來般,胥云山先顧不上眼淚,必須趁此時就伸手拿走了她的槍。
但也沒忘記奪走后,真心地拿出手帕給她擦去眼淚。
她沒有躲開,可心依然沒靠近胥云山這邊。
他心疼的思緒萬千,卻知道這些肯定不及安燁在經(jīng)歷了這一系列變故之后的打擊。
他發(fā)誓定親自找到叛徒并親自解決他。
又是一夜的崩潰,但這次胥云山還是要必須說出他對安燁下一步的去向,處處仔細(xì)謹(jǐn)慎。他意識到她該尊重安燁。
卻依然沒法兒陪著她一起。只是送安燁進了確認(rèn)無問題和威脅的房間后,默然在房門外守候著。
天亮之后,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安家大門設(shè)置刀山火海。
胥云山也要鐵了心的把安燁送出去。堂堂正正的離開蓮橋城。
青天白日里,他的事從來與安燁無關(guān),要是有什么人敢拿安燁作為他的威脅。
胥云山絕不容忍!
但安燁選擇謝絕胥云山的好意。
所以第二天胥云山拿著早膳去敲安燁的門時,安燁的妝臺和從前不同的是,有撕碎了的前一晚上他給她寫的告別信。
因為拒絕被安排。
所以房間里空無一人。
整個安家大院里也不見安燁的蹤影。
胥云山恍恍惚惚間意識到。
這一次,安燁是存了心要人間蒸發(fā)了。
她之前如此精靈古怪,現(xiàn)如今又是如此痛徹決然。
就一定不會是離開了安家這個大門這么簡單了。
她是連他不想要了。
所以她堅決抵抗胥云山給她的安排,偏要自己在個什么角落里獨自乞生。
可早就是亂世了,安燁。
也許你想象中的溫室就是不會存在的。
胥云山一邊心痛不止,一邊卻又在蓮橋的每個角落都試圖去找到安燁的痕跡。
在第一百八十一日時,在軍統(tǒng)方面會面后有幾個中層繼續(xù)約著一起去酒館小敘,那次是若不是藤野戈先會在那里出現(xiàn)。也本該是胥云山會避之不往的場合。
可卻意外地撞見了安燁。
她穿著和服,還有一張很經(jīng)典的日式妝容,舉止投足間盡是風(fēng)情萬種,無可挑剔的柔情美人?。?
明明除了五官身形,其余都是陌生無比。
卻是把微醺的胥云山頓時驚得清醒。
曾有一刻,胥云山甚至不敢承認(rèn)這就是他的未婚妻安燁。
可是安燁顯然不想讓胥云山自欺欺人。她甚至是在公開場合就公開了自家的身份——安燁。
只是這一次,安燁沒再說起她是誰人之女,出身何處。
她只是承認(rèn)自己是安燁。
獨立體安燁。
一位孤獨寂寥討生活的女子。胥云山痛苦自嘲著:確實是他將安燁莫名其妙害得變成了‘一個人’。
從此她不再受任何人的擺布,包括胥云山給她的安置,安排。
她就那樣隨心所欲地與那些侵略自己家園的倭寇觥籌交錯,笑聲明媚。
“我們是有婚約的?!?
安燁在席間出來整理儀容時,胥云山跟了她出來,無可奈何之下說的話。
其實沒有別的意思,胥云山只想讓安燁遠(yuǎn)離日本人。
“已經(jīng)是陳年舊事了,我早就忘記了?!?
這是安燁在補妝時對鏡后漫不經(jīng)心的一句話。
她甚至都不愿意睜眼看胥云山。
于是胥云山不得不走得更上前跟安燁重申著日本人有多危險。
待安燁終于聽不下去,抬眼的冷意毫不客氣地從胥云山的面容劃過,“我知道,所以我專殺日賊,還有漢奸?!?
胥云山那時竟說不出來是何種滋味。
她說她虛與委蛇,可帶著她怒意的冷箭,連胥云山也在射程之內(nèi)。
胥云山戲謔地笑了。
是如此。
他今天確實是為了日本人而來,雖然他沒忘記找她,也沒想將她牽扯進這風(fēng)聲鶴唳中來。
胥云山也不想在這地盤上過多解釋,只覺得安燁不該來。
“你連一把趁手的武器都沒有,連我都?xì)⒉涣?。安燁,我們之間需要好好談?wù)?。”胥云山努力平?fù)情緒,還要提醒她的努力是枉然。
“誰說我沒有?!卑矡钕蛩疽庵?,隨后從手中的精致小包里再次拿出了當(dāng)年她執(zhí)在他脖頸間的利刃。
胥云山不會看錯。
此刃已不是當(dāng)年他在零江之上看見未開的刃。
而是一把能殺人時不見骨肉,卻能血液四濺的吃人利器!
“剛剛那位和我攀談甚歡的藤野先生看到了吧?他說今夜想與我一同回到住處好好研究這把刀刃,我實在是覺得有趣,藤野先生很會說笑,刀刃有什么有趣的,我覺得刀刃劃過他的動脈就是我最想看到的畫面,定無比精彩……”
不等安燁說完,他就再也忍不住地逼近她的身,再次強行奪下了她的刀。
“我只是想殺一個對我意圖不軌的日賊!他想不軌的可是你口口聲聲的未婚妻,但你卻來阻我。胥云山,不如你也快些死了吧!”
說的人臉上依然云淡風(fēng)輕。也確實停止了她在胥云山看來近乎瘋狂的殺人計劃。
美人路邊叫了輛黃包車夫就悠然離去。
而胥云山,卻是真的在激情之下拿著從安燁手中奪下的利刃,劃破了藤野戈先的喉嚨
安燁口中的藤野先生其實不算是位小人物,甚至剛來蓮橋城時還風(fēng)光無量。
他本將會成為部長要秘密保護的即將上任第739陸軍最年輕的日本少將。
在一干日本精銳武士里脫穎而出,最關(guān)鍵的是,藤野戈先還將帶著自己手下敗將的家族一起募集的大量財寶前來蓮橋成立大和軍營。以便源源不斷供應(yīng)物資、以及指揮在皖區(qū)的日軍戰(zhàn)斗。
不可多得的一位少年武士,帶著他們帝國的期許而來。
胥云山也本來要通過藤野戈先,率先搶奪那批開著罪惡之花的金銀財寶。成為手下敗將的甫井家族雖財大氣粗,但胥云山未嘗不想將這批財寶就此驅(qū)攔在蓮橋城的地界之外。
縱使石沉大海都不可惜,也不能夠讓這批罪惡的銀錢成為殘害前線同志的刺刀……
再不可多得的武士,生錯了土地就是惘然。
助紂為虐該死!
惦記他的安燁更是千千萬萬倍地該死!
且事實證明,彈丸小國來的武士確實不足掛齒。
安燁的法子著實復(fù)雜了,胥云山僅僅只是用了他們?nèi)毡咀钭鸪绲臎Q斗規(guī)則就殺死了他們這期來蓮橋最優(yōu)秀的武士。
溫?zé)岬难獮R在他的襯衫,他的領(lǐng)結(jié)、還有他的面孔上。
皆來自于藤野戈先。
而胥云山在片刻之后,也只是點燃了他人生的第一支香煙來昭示著,眼前一幕不過是一場以他為勝出的暴力美學(xué)……
其實他和安燁見面的日子屈指可數(shù)。
可那一年,安燁主動來找他的次數(shù)多了起來。
一次是求他救一名學(xué)生,還是王世津的妹妹。他確實沒想幫,王世津的身份據(jù)他近期查探到的,遠(yuǎn)不止知道的簡單。一個妹妹而已,王世津不會袖手旁觀。
可安燁很著急。所以他還是帶著自己的暗手一齊幫了。
她開心就好。
因為她終于愿意和他好好說話。
拖欠不履行婚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