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小鵬急忙走過去，打開轎車后門，沖著走出轎車的周恩來行軍禮：“報告！童小鵬奉調(diào)到達重慶，向您報到。”

周恩來拍了童小鵬的后背一下：“歡迎！喜歡重慶嗎？”

童小鵬：“喜歡！都說重慶是霧都，可我一到就云開霧散，大晴的天！”

周恩來：“這恰恰是我最擔(dān)心的?。　彼哌^去握住董必武的手說，“董老！路上聽博古同志說，你和吳老、徐老不愿意搬到新的住址紅巖嘴去住，是嗎？”

董必武：“是！”

周恩來：“這可不行喲！”他接著與凱豐、鄧穎超等握手，帶頭走進大門。

機房街七十號會議室內(nèi)日

周恩來：“方才，我報告了視察新四軍、東南各省的情況。值得注意的是，蔣介石一面公開痛批汪精衛(wèi)叛國投敵，一面在暗處和我們搞摩擦，而且是越搞越大。對此，大家有什么看法？”

博古：“蔣介石痛批汪精衛(wèi)也好，刺殺汪精衛(wèi)也罷，主要是向國人證明：他蔣某人是中國唯一真正抗戰(zhàn)的領(lǐng)袖?！?

凱豐：“對此，我們應(yīng)當(dāng)采取歡迎的態(tài)度。因為日本人在策反汪精衛(wèi)成立漢奸政府之后，必然還要采用各種手段逼迫蔣介石就范。”

董必武：“這才是最危險的！說到蔣某人和我們搞摩擦，我認(rèn)為恩來應(yīng)當(dāng)出面找蔣介石陳述利弊，停止摩擦?！?

周恩來：“過幾天，我會找他面談的。小鵬，你立即代我約見張沖先生?！?

童小鵬：“是！”

周恩來：“香港方面發(fā)來有關(guān)汪精衛(wèi)去向的報告嗎？”

童小鵬：“沒有！”

博古：“恩來，日本人和汪精衛(wèi)的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么藥呢？”

周恩來沉重地：“我個人認(rèn)為：一、避開蔣介石再度刺殺汪精衛(wèi)；二、日本軍方為配合汪精衛(wèi)安全登陸，密謀采取大的軍事行動?！?

凱豐：“日本軍界將會采取什么軍事行動呢？”

周恩來：“我判斷可能性最大的是空襲重慶！”

“空襲重慶？”

周恩來：“對！重慶的五月少霧，是空襲的最佳時機；再者日本空襲重慶不僅可以掩護汪精衛(wèi)登陸，而且還可以利用轟炸壓迫蔣介石放棄抗戰(zhàn)?！?

與會者微微地點頭。

周恩來：“為此，董老、吳老、徐老等老同志必須搬到新的住址紅巖嘴去?！?

鄧穎超：“饒國模女士已經(jīng)為你們騰出了房間?！?

董必武：“同志們何時搬過去呢？”

博古：“等我們建的新房落成之后再搬。”

董必武：“那我們也再等幾天不行嗎？”

周恩來：“不行！必須明天搬?！?

周恩來的臥室內(nèi)夜

鄧穎超站在床前收拾洗好的衣服。

周恩來十分疲憊地走進，關(guān)切地叫了一聲：“小超！”

鄧穎超轉(zhuǎn)過身來：“恩來！”伸開雙臂，擁抱了周恩來。

周恩來輕輕地?fù)崦嚪f超的發(fā)絲：“小超，你真的將爸爸和媽媽接到重慶來了？”

鄧穎超：“是的！你走以后，我去紅巖嘴饒國模的農(nóng)場看了一次，她家有一棟不錯的別墅，愿意提供我們使用。這樣，我就把遠(yuǎn)在貴州的爸爸和媽媽接來了?，F(xiàn)在，他們和饒國模女士住在一起?！?

周恩來：“爸爸和媽媽的身體好嗎？”

鄧穎超微微地?fù)u了搖頭：“都不很好。尤其是生養(yǎng)你的父親，可能是因為顛沛流離、四處逃難的原因，身體顯得格外的衰弱?！?

周恩來悵然地嘆了口氣，動情地說道：“為了國家的興亡，我真的快成了一個不肖的兒子了！”

鄧穎超：“生養(yǎng)我的母親，由于長年為我坐牢、流浪，精神也大不如以前了?！?

周恩來沉吟片時，有些激動地說：“明天一早，我真想親自送董老他們?nèi)ゼt巖嘴，順便再看看二位老人家?！?

鄧穎超：“他們二位老人家也很想見見你啊！”

周恩來遂又搖了搖頭，有些傷情地說：“不行??！明天上午我還要見張淮南先生?！?

鄧穎超：“那就由我代表你送董老他們，順道再去看看爸爸和媽媽，帶去你想念他們的心意?！?

周恩來嘆了口氣：“也只好如此了！”

鄧穎超轉(zhuǎn)身取來一份手抄的文稿：“恩來，這是小貓在你走后寫成的新作，一定要讓你過目、批評?！?

周恩來接過文稿一看，特寫：

李知凡太太

周恩來笑著問：“一定是寫你在北平和她養(yǎng)病的事吧？”

鄧穎超點了點頭：“是！”

周恩來：“寫得一定很動情吧？”

鄧穎超笑了：“我不加評論。”

周恩來：“好！我看后是一定要評論的?！?

鄧穎超：“那天，小貓來送這部稿子的時候?qū)ξ艺f，你回來以后，她一定用中蘇文化協(xié)會付給她的第一個月的薪水，在嘉陵江飯店給你接風(fēng)。”

周恩來：“這可不行！她是一個寄居在親戚家的病人，再加上如今的重慶大居不易，還是讓她留著錢養(yǎng)病吧！”

鄧穎超：“不行，她會生氣的！”

周恩來：“好吧！我們一道去吃小貓準(zhǔn)備的接風(fēng)飯。不過嘛，要她一定帶上羅瑩。”

鄧穎超：“她說了，還要帶上羅瑩的男友張文一起來?！?

周恩來：“張文隨演劇隊到重慶了？”

鄧穎超：“到了！這個張文啊，就是不愿意留在重慶工作。為這件事，他和羅瑩老是吵架。”

周恩來：“好！告訴小貓：時間定在明天下午?！?

長江岸邊外日

周恩來、張沖站在巨石之上，眺望滾滾東去的長江水。

周恩來深沉地問：“淮南先生，你們真的不知道汪精衛(wèi)的去向嗎？”

張沖：“到目前為止，真的不知道汪精衛(wèi)的去向。”

周恩來：“蔣先生清楚山城重慶已經(jīng)結(jié)束霧期了吧？”

張沖：“清楚！”

周恩來：“你們知道日本在武漢已經(jīng)組建了轟炸重慶的航空部隊嗎？”

張沖：“知道！他們在武漢修建了代號為‘W基地’的空軍基地，可容納二百架用于作戰(zhàn)的飛機；同時，還完成了對重慶實施戰(zhàn)略轟炸的兵力部署?！?

周恩來：“換句話說：只要‘W基地’接到轟炸重慶的命令，幾十架——甚至上百架的轟炸機在兩個小時內(nèi)就能飛臨重慶的上空，實施戰(zhàn)略轟炸。”

張沖：“是這樣的！”

周恩來：“蔣先生有什么御敵之策嗎？”

張沖微微地?fù)u了搖頭：“沒有！制空權(quán)操在敵人之手，只有鉆防空洞一途?！?

周恩來：“那些無家可歸的幾十萬流民呢？還有那些沒有防空知識的市民呢？再者，重慶的房屋多為竹木建筑，一旦轟炸起火，重慶就會變成一座火海??！”

張沖悲愴地嘆了口氣。

周恩來：“淮南先生，為黎民百姓的生命大計，請你向蔣先生進言：不要再和我們搞摩擦了！”

張沖沉重地點了點頭。

嘉陵江飯店包間內(nèi)日

這是一家面臨嘉陵江的飯店，室內(nèi)幽雅，一應(yīng)俱全。

胡杏芬獨自一人靠在窗前，俯瞰嘉陵江的景觀。

羅瑩和張文走進，大聲地：“杏芬！我和張文先生到了。”

胡杏芬轉(zhuǎn)過身來，客氣地：“密司特張，歡迎你能來參加今天的聚會。”同時向張文伸出右手。

張文輕輕地握了握胡杏芬的手，似有情緒地說道：“胡小姐，你只要到抗戰(zhàn)的疆場上待上一個月，你就不會連相見握手都這樣有禮貌和客氣了！”

胡杏芬尷尬地：“我……”

羅瑩生氣地：“張文同志！誰也沒有你革命，不要動不動就要求別人和你一樣上戰(zhàn)場。”

張文：“我要求你和我一起上戰(zhàn)場可以吧？”

羅瑩：“這要聽周公和大姐的！”

胡杏芬抬頭一看：

周恩來、鄧穎超微笑著站在包間門口，似有意在看羅瑩和張文吵架。

胡杏芬忙說：“周公，大姐，快給他們二人當(dāng)仲裁吧！”

周恩來擺了擺手，笑著說：“我和你的李知凡太太當(dāng)不了他們二人的仲裁！”

羅瑩急忙走上前去，行軍禮，玩笑地說：“報告周副部長！我?guī)е男”鴱埼那皝沓燥垼犇痛蠼愕挠?xùn)示?！?

周恩來笑了：“羅瑩，好厲害的一張嘴啊！”

羅瑩：“就是說不服大畫家張文先生留在山城重慶。”

鄧穎超：“那就請人幫忙嘛！”

張文：“就是周公出面也沒用！”

羅瑩生氣地：“你太不像話了！”

周恩來：“像話，像話?！?

羅瑩有些氣憤地嘆了一口氣，復(fù)又瞪了張文一眼。

胡杏芬趁此有些羞怯地問道：“周公，您看了我新寫的拙作《李知凡太太》了？”

周恩來：“看了！”

鄧穎超：“恩來昨天夜里回到家，不顧鞍馬勞頓，就連夜看完了你寫的《李知凡太太》?！?

胡杏芬難為情地：“看后有什么批評意見嗎？”

鄧穎超：“先坐下，然后再喝著茶水談好不好？”

“好！”

周恩來看了看餐桌的椅子：“先不要急著坐下，讓他們再拿一把椅子來！”

胡杏芬：“不用了！我們是五個人五把椅子，正好。”

鄧穎超：“小貓，你有所不知，為了解決羅瑩和張文的矛盾，恩來特意請來了一位大作曲家?！?

胡杏芬一驚：“誰？”

周恩來：“譜寫中國的《伏爾加河船夫曲》的大作曲家?！?

這時，飯店包間外面?zhèn)鱽砹恕都瘟杲稀返母杪暋?

周恩來：“聽！我們的大作曲家到了。”

嘉陵江飯店門口外日

大作曲家賀綠汀右手領(lǐng)著一個十多歲的男孩，左手牽著一個不足十歲的女孩，老少三人低聲吟唱著《嘉陵江上》走進飯店大門。

那一天敵人打到了我的村莊，

我便失去了我的田舍、家人和牛羊；

如今我徘徊在嘉陵江上，

我仿佛聞到了故土的芳香……

賀綠汀領(lǐng)著這一雙男女邊唱邊穿過飯店的廳堂，爬上木質(zhì)的樓梯，站在了包間的門口。

周恩來急忙站起身來：“我們的大作曲家賀綠汀同志到了，歡迎！”帶頭鼓掌。

鄧穎超等全體站起，有些愕然地鼓掌。

賀綠汀看著那一把空椅子，低聲地說：“周副主席！給這兩個孩子也弄把椅子來吧！”

周恩來：“好！”遂沖著包間的門口喊道，“請再搬兩把椅子來！”

有頃，跑堂的搬來兩把椅子，放在桌子旁邊。

接著，倒茶的堂倌一手拿著三個茶碗，一手拿著一把壺嘴長長的銅壺走到桌前，先擺好三只茶碗，然后又倒?jié)M了三碗茶水，用四川話喊道：“用茶嘍！”轉(zhuǎn)身離去。

賀綠汀指著兩張椅子：“孩子們，坐吧！”

兩個孩子害怕地?fù)u著頭，不敢坐。

周恩來：“孩子們，坐吧！”

“不！不……”兩個孩子邊說邊往后退。

周恩來：“賀綠汀同志！這兩個孩子是你的什么人？”

賀綠?。骸拔覄偛旁诩瘟杲厯斓膬蓚€孩子！”

周恩來：“快說說你是如何撿的？”

賀綠汀指著男孩，“他叫小鳴?！敝钢ⅲ八行【！比缓笥行┢喑卣f，“他們是一對兄妹。他們的父親死在打鬼子的戰(zhàn)場上了，他們的母親帶著他們兄妹逃到了重慶，在一次日寇飛機轟炸中又死去了。從此，他們二人在嘉陵江兩岸靠賣唱乞討過活。我在來的路上，看見他們兄妹在江邊哭著唱我寫的《嘉陵江上》，我動了惻隱之心，決定收留他們，先向周副主席討一頓飽飯吃，然后再把他們送到即將成立的育才學(xué)校去學(xué)音樂?！?

周恩來含著淚說道：“孩子們！在座的都是你們的親人，不要怕，要放開肚子吃。”他說罷將小鳴抱上了椅子。

小鳴哽咽著“嗯”了一聲。

鄧穎超順手抱起女孩放在椅子上，動情地說道：“小君！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媽媽，缺什么，就讓這位賀先生帶著你和哥哥來找我，好嗎？”

小君：“好！”

鄧穎超：“別怕，叫我一聲鄧媽媽?！?

小君害怕地?fù)u著頭：“不！不……”

賀綠汀：“沒關(guān)系，小鳴，小君，你們一塊叫鄧媽媽！”

“對！一塊叫鄧媽媽?！贝蠹移咦彀松嗟卣f。

小鳴和小君很不自然地小聲叫道：“鄧媽媽?！?

“好！”大家高興地鼓掌。

賀綠?。骸爸芨敝飨?，你請我來還有什么事情吧？”

周恩來：“有！在吃飯之余，請你向他們講講為什么要留在重慶，幫著陶行知先生籌建育才學(xué)校，還要留在育才學(xué)校教像小鳴、小君這樣的窮孩子學(xué)音樂。”

賀綠汀喝了一口茶水，十分動情地說：“這有什么好說的呢？延安的毛主席說抗日是持久戰(zhàn)，我們就要做持久的打算。另外，誰最恨日本人？就是像小鳴、小君一樣的孤兒，我有義務(wù)教這些孤兒學(xué)音樂，將來用音樂來打日本鬼子！”

張文感動地：“周公！我懂了，我愿意和羅瑩一塊去育才學(xué)校教這些孤兒學(xué)美術(shù)?！?

周恩來高興地笑了：“羅瑩，你還有什么說的嗎？”

羅瑩：“我愿意一邊當(dāng)這些孤兒的音樂老師，一邊跟著賀先生繼續(xù)學(xué)音樂。”

賀綠汀：“行！”

周恩來：“下邊，我提議：請大作曲家賀綠汀同志點道地的川菜好不好？”

“好！”

蔣介石官邸內(nèi)夜

蔣介石邊緩緩踱步邊感慨地說：“淮南啊，我比你了解周恩來！他和你談的有關(guān)日軍轟炸重慶的一些看法，使我又禁不住地想起了孔明那種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精神?！?

張沖：“聽委員長的話音，您接受了周恩來對日軍轟炸重慶的看法？”

蔣介石：“不！我和他的看法完全不一樣?！?

張沖：“那委員長的意見呢？”

蔣介石：“一、日軍轟炸重慶是肯定的，但不會搞大的轟炸；二、我贊成日軍轟炸重慶是一種政治手段，但不同意一定會配合汪先生下一步的去向?！?

張沖：“委員長的根據(jù)呢？”

蔣介石：“時下的重慶駐有歐美等國的大使館。如果日機對重慶實施無目的地狂轟濫炸，各國駐華大使館，尤其是美國、蘇聯(lián)駐華大使館中彈怎么辦？”

張沖微微地點了點頭。

戴笠走進，行軍禮：“報告校長！汪精衛(wèi)于五月二日——也就是今天乘坐‘北光丸’安抵臺灣基隆?！?

蔣介石：“消息可靠嗎？”

戴笠：“絕對可靠！”

蔣介石：“淮南，你對汪先生去臺灣基隆有何看法？”

張沖：“愿聽委員長示諭！”

蔣介石：“戴笠！汪先生下一站將去向何處？”

戴笠：“報告，我的任務(wù)是準(zhǔn)確而又及時地搞到汪精衛(wèi)的去向，并隨時向校長稟報?！?

蔣介石嚴(yán)肅命令：“戴笠！你立即電告在滬的弟兄：嚴(yán)密封鎖各個碼頭，一旦發(fā)現(xiàn)汪先生下船登岸，立即將其擊斃！”

戴笠：“是！”

蔣介石：“電告坐鎮(zhèn)宜昌的辭修：一旦發(fā)現(xiàn)日機西來，立即用電話向我報告。”

戴笠：“是！”

蔣介石：“淮南，請你轉(zhuǎn)告周恩來：國共雙方在敵后摩擦，責(zé)任不在國軍，而在八路軍和新四軍！”

張沖一驚：“是！”他轉(zhuǎn)而又以懇切的語調(diào)說道，“委座，為防日機轟炸起見，您和夫人還是移住黃山別墅吧！”

戴笠忙又加重語氣地說：“校長！淮南說得對啊，您和夫人立即移住黃山別墅吧！”

蔣介石笑了：“謝謝你們的關(guān)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