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加入Zonnebloemen小隊!”
“那個拗口的單詞是什么意思?”
“向日葵,荷蘭語。”
“為什么要用荷蘭語?”
“因為梵·高是荷蘭人嘛。”
……
滴滴的鬧鐘聲響起,田欣緩緩睜開眼睛,擦去氧氣面罩上的水汽,斑斕的星空浮現在視野中。太空船已結束了亞光速航行階段,正在準備降落。
“醒了?”一旁的星憶關掉全息屏上的科幻劇,“我就說嘛,太空服太悶了,最好不要穿著它睡覺。”
“啊……嗯。”田欣打開太空服的內循環系統,一股干燥的壓縮空氣流瞬間滌蕩了全身。他擠擠眼睛,方才的夢境歷歷在目。自從向日葵消失在太空后,他已經不記得多少次經歷相同的夢境了。
星憶哼著小曲,打開星圖,將雙腿蹺在控制臺上。這艘租來的太空船是傻瓜式自動操作,駕駛員需要做的事情只有兩件——確認出發和降落。田欣瞥了一眼身旁的這位女同學,她齊頸的波波頭在透明面罩里晃動,看上去心情很不錯。最近臨近畢業季,大家都在忙于升學或就業,星憶也在當職業無重力橄欖球隊員和去遙遠星區讀大學之間猶豫不決,田欣已經很久沒看到她開心地笑了。
“快看,就是那里!”
聽到星憶興奮的叫聲,田欣在觀景窗里找到了一顆土黃色的行星。氣流在干旱的地表卷起飽含沙土的風暴,從太空看去就好像一鍋煮沸的粥。
這顆叫作“奧杜爾”的行星是他們的故鄉,也是他們度過了童年的地方,現如今已被居民舍棄,如同無法回收的大件垃圾。
半小時后,飛船在奧杜爾順利著陸,熱流在雜草叢中燒出一片空地。艙門開啟的瞬間,即便隔著厚厚的面罩,田欣還是嗅到了熟悉的味道。他輕輕一躍落在地上,抬眼望去,棋盤狀的街道,錯落的房屋,一切與記憶中并無二致,只是目之所及全都蓋上了一層厚厚的黃土。不時有風吹過,揚起的沙塵敲打著那些建筑。在另一個方向,一輛銀灰色的燃油機車正卷著沙土向他們駛來。
星憶麻利地扯掉太空服,張開雙臂舒展著身體。“六年了吧,離開這里時,咱們還不認識。”
“觸景生情了?”田欣摘掉面罩,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翻過這座小山丘就是市區了。第一街區有家咖啡店,面包烤得特別香。”星憶一面打理著頭發,一面披上淺黃色碎花襯衫,“大撤離時,店主同我們一起搬去了新的星球,開了家幾乎同樣的店。”
“我喜歡黑啤酒面包,向日葵偏愛干酪,宇寒最喜歡嚼硬得要死的法棍。我記得……你是椰蓉?”
“是椰蓉奶油。不過已經不是那個味道了,奧杜爾的土地貧瘠,種出的小麥卻有一股特殊的香氣。”
田欣聳聳肩,向著山頂另一側的城鎮望去。
兩人閑談期間,機車的隆隆聲由遠及近,大個子駕駛員一個急剎車,停在了兩人面前。他摘下防風鏡,上下打量著田欣。
“跨越三個光年回到故鄉,你就不能換件夾克?”
“換過了。但我所有的夾克都是一個樣式。”
“好傻。”
田欣一拳捶在那家伙胸上,兩人大笑,擁抱著拍拍彼此的肩膀。在向日葵小隊中,他和葉爽是關系最好的朋友。臨近畢業,理科第一名的葉爽早早拿到了跨星際醫療集團的offer,兩個月前就開始了實習。兩人已多日未見。
但葉爽的關注點顯然不在田欣這里。他不自然地看看星憶,又迅速低下頭去,清清嗓子,問道:“你怎么樣?決定去向了嗎?”
星憶撇撇嘴角問道:“怎么,有什么建議嗎?”
“我實習的那個星區,有所大學還不錯……”
“抱歉——”星憶刻意拉著長音,“那所學校的橄欖球隊太差了,不列入考慮范圍。”
看著鬧別扭的兩人,田欣偷偷地笑了。被向日葵強拉入伙之前,他們就是一對出了名的歡喜冤家,只可惜兩人在感情表達方面都有些悶騷,拖到現在都沒能捅破那層窗戶紙。
“默默老師呢?她和你一起來的吧!”田欣打破了尷尬。
葉爽匆忙答道:“她在校園那邊,翻修的工作量很大,八臺工程機器人都在滿負荷運轉。”
“好棒的機車!”星憶繞過葉爽來到機車旁,興奮地摸著光潔的金屬表面,“是默默老師的嗎?”
葉爽點點頭,星憶邊輕盈地一躍騎了上去邊說:“我去那邊看看吧,不打擾你們啦!”
眨眼間,星憶便一陣風似的消失在兩人的視線中。田欣看著遠方,嘆氣道:“知道嗎,一路上,她真是三句離不開你。”見好友沉默不語,他繼續說道,“比起‘學姐的秘密’,我覺得,你更應該優先把你倆的問題解決。”
葉爽蹍著地上的沙礫,許久,開口道:“順其自然吧。”
田欣聳聳肩,取出太空船的遙控器,按下按鈕。駕駛艙后方的集裝箱伸出輪轂,從船體中分離成一輛小型的卡車。按照計劃,葉爽和默默老師提前一天來到廢棄的母星,將破舊的校園翻新成能夠使用的樣子,田欣和星憶負責搬運物資。
葉爽擺出一副輕松的樣子,打開卡車的車門看看,又敲了敲集裝箱問:“都在這里了?”
“兩棟氣凝膠便攜式房屋,大概一周的水和食物,六人份。”田欣解釋道,“宇寒說會多帶一個人過來。”
葉爽用力關上車門,感慨道:“向日葵一定會很高興吧!喂,你覺得如果她在這里,會說些什么?”
“她會踹你的屁股,讓你去追星憶。”
葉爽嘆口氣,兩人陷入了默契的沉默。少頃,葉爽問道:“老田,你認為向日葵還活著嗎?”
“魔鬼的證明。”田欣答道,“既然無法證明她真的遇難,那她就可能活著。”
葉爽握緊了拳頭:“只是在太空中撞上太初黑洞這種事……”
“我們都這么相信著,不是嗎?”
兩人不約而同地抬頭看向天空,在灼熱的穹頂之上,恒星的烈焰如同糖稀一般被拉扯出一個長長的旋渦,奔涌向虛空中的一個不可視的點。
六年前,天文學家觀測到一顆太初黑洞,按照它的運行軌跡,將在不到二十年的時間內直穿恒星的核心,帶來無法避免的毀滅。事情原本會更糟,如果不是一艘商船險些撞了上去,恐怕直到黑洞的引力旋渦肉眼可見之前,它都不會被發現。因為這次烏龍事件,星區的天文觀測部門承受了不小的責難。
奧杜爾是一顆以發掘遠古遺跡為目標的行星,是宇宙考古熱潮中的產物,資源匱乏的地表本就不適合居住,因此舍棄起來也就格外簡單。資本漸漸淡出,居民也陸續撤離,當時還在讀初中的田欣,就這樣稀里糊涂地告別了故鄉,去往新的行星定居。
就在三個月前,向日葵以勘察環境為名,只身踏上了返回奧杜爾的旅途。登上太空船時,向日葵帶著一如既往的自信笑容,沒有人想過她會出事;直到航天公司發來通告,大家才得知了她失蹤的噩耗。根據糾纏態通信導航儀的記錄,向日葵根本沒有在奧杜爾降落,而是駕駛著太空船徑直向黑洞撞了上去。
至于她這樣做的原因,沒有人能夠猜到。
向日葵組建隊伍的目的,是攻略一款大型AR游戲——《學姐的秘密》。與通常的游戲不同,它并不是正規游戲廠商開發的,最初甚至沒有一個正式的名字,只在很小的圈子里流傳。后來有關它的傳說被放到網絡上,一時間名聲大噪,“學姐的秘密”這個名字,便是粉絲之間口口相傳的代號。
“學姐”叫作雪鷹,她既是游戲的作者,又是游戲的主要角色。在學校的歷史上,雪鷹是一位充滿了神秘色彩的人物,六年前以轉校生的身份來到學校。在自我介紹時,她對著全班同學宣布:
“我有一個秘密,無論誰發現了,都可以來找我。”
這件事很快傳遍了全校,但話題的熱度并沒有持續太久,因為在接下來的一周里,校園里發生了連續殺人事件,五名同學死于非命。當時行星的居民正在撤離,城市里一片混亂;在這樣的大背景下,警方最終也沒能捉住兇手。一周后,雪鷹轉學離開了學校,坊間傳聞她與殺人事件有牽連,但人們很快便忘掉了這名匆匆的過客。
直到《學姐的秘密》出現,人們才再次記起了雪鷹。
那時大部分居民已完成撤離,這款游戲突然出現在黑市,引起了不小的騷動。它只能在奧杜爾星中學校園的原址,或者1:1還原的場景中進行,完美再現了雪鷹在校一周期間的校園生活。有狂熱的玩家返回了廢棄的校園嘗試,每個玩過的人都贊嘆不已——
太棒了,場景的精細程度碾壓一切廠商的大制作。
與NPC的互動簡直和真人沒有區別,人工智能算法怎么寫的?
游戲結束,我卻分不清現實與虛擬了。
……
網絡上充斥著諸如此類的贊美之詞。然而,卻沒有一位玩家敢說自己做到了完美通關:游戲結束后,所有NPC消失,雪鷹學姐會在教室中等著玩家,并對玩家的表現打分。大部分玩家的得分都是個位數,當年的最好成績也不過三十四分而已。
隨著時間的流逝,游戲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記憶,就連完整的拷貝都難得一見。但有一個人,她才不管什么黑洞、什么撤離,堅持要把雪鷹學姐的秘密挖出來。
“我們要拿到一百分,不,一百二十分!”
小隊的第一次集會上,身為隊長的向日葵跳上桌子,對著眾人宣布。
之后,她研究了網上的每一條信息,奔波籌集資源,還破天荒地獲得了校方使用舊校址的許可——奧杜爾一帶星域已被劃為禁飛區。然而就在冒險即將成行的前夜,她本人卻消失了蹤跡。
帶著失去向日葵的遺憾,小隊的眾人準備進行最后一次集體活動,完成隊長未了的心愿。
行駛在滿是沙石的柏油路上,車子上下顛簸著。廢棄的行星上沒有電力供應,提供定位的衛星群也早已停止工作,比起舒適但過分依賴現代科技的飛空車輛來,還是老式的內燃機車更加實用。一路上,田欣和葉爽誰也沒有再說過話。如果向日葵在這里,氣氛一定會更加熱鬧吧,田欣禁不住這樣想。
行星奧杜爾土地貧瘠,水源匱乏,唯一不缺的就是土地。在發掘遠古文明的熱潮中,投資者在這里一擲千金,居民便用這筆錢建設了城鎮,各類設施一應俱全。學校建在城郊的山丘上,學生數量不多,卻組織得井然有序。為了讓學生們跟上其他行星孩子們的節奏,校方甚至花巨資在同步軌道上建設了無重力橄欖球場,而學校的橄欖球隊也在星區聯賽上取得了不錯的成績。
校園的輪廓在視野中漸漸清晰起來,田欣遠遠地看到忙碌的機動車,拉著一車車黃黃綠綠的東西,傾倒在遠處的空地上。
“光是清理沙石和修剪樹木,就花費了八個小時。”葉爽解釋道,“剛看到校園和城鎮時,我甚至聯想到了影片中的廢土場景。”
“默默老師怎么想?”田欣問道。
“話很少,這里畢竟是她的母校。雪鷹學姐轉學來的那一年,默默老師也是在校生。”葉爽嘆口氣,“連續殺人事件,對她的打擊一定不小吧。”
校方答應使用原校址的條件之一,就是必須有教師陪同。默默老師畢業后便留在了學校任教,可謂這次任務的不二人選。她容貌端莊,不茍言笑,嚴肅中透著一絲溫柔,在學生中人氣很高。
車子駛入校門,操場和教學樓已清掃一新,建筑的外壁涂了一層淺灰色的底漆,蜘蛛形狀的工程機器人正在噴灑光觸媒,以便盡快消除異味。舊址的建筑已十分陳舊,會與游戲中的校園產生差異;灰色底漆能夠遮擋陳舊的外表,又不會對視覺產生強刺激,廣泛應用在大型增強現實游戲的場景制作中。
空氣中氤氳著掃除時的水汽,透過開啟的玻璃窗,田欣看到了整潔明亮的課桌和黑板。半人高的工程機器人不時穿梭而過,腳底的履帶磨得地面吱吱作響,好似一臺堅實的小型戰車。在惡劣的環境下,這種老舊型號反而更加實用。
在教學樓的一側,田欣遠遠地望到了默默老師的身影,她穿了一身米色方格的復古西裝,高挑的身材仿佛T臺上的模特。兩人上前打了招呼,簡單的寒暄后,葉爽問道:“進度如何?”
“電路已經接通,水也通了上來。”默默老師嘆口氣,“不過這是從水源地直接引來的水,喝不得。”
“田欣運來了飲用水,放心吧。”葉爽接過老師手中的平板電腦,皺著眉頭看了看,“進度已經百分之九十了,看來再有兩個小時就能完工。”
田欣眺望著已漆成淺灰色的教學樓和體育館,問道:“建筑物的承重沒問題吧?”
默默老師聳聳肩:“進行了簡單的加固,但安全起見,部分區域還是少去為妙。”
這時,星憶遠遠地跑了過來,額頭掛著汗珠。
“去操場上跑了幾圈,舒服多了。”星憶笑著打開了瓶裝水的蓋子,豪爽地飲掉半瓶。
“畢業后還準備玩橄欖球嗎?”默默老師問。
“當然!”星憶秀出了小臂肌肉,“無論去哪里,我都要做主力!”
顧不上舟車勞頓,田欣也立即投入到工作中。他借用了一臺工程機器人,將集裝箱上幾塊預制板大小的矩形物體抬了下來,安放在校門外側。之后,他取來兩瓶壓縮氣體,將針狀的進氣閥連接在板材的進氣口中,打開閥門,板材立刻膨脹起來,頃刻間已有了兩米的高度。在返鄉的幾天里,這些簡易房屋就是他們的臨時住所。簡易房屋的墻壁和家具由氣凝膠材料制成,注入特殊氣體后可以膨脹為三室一廳的公寓,壓縮狀態卻只有五十分之一的體積,既精巧便攜,又有著遠超普通帳篷和氣囊的力學強度和隔熱性能,甚至能夠在上千度的高溫中耐受數分鐘的時間。離開時,只需再次注入解除凝膠化的氣體,房屋就可以化作能被自然環境分解的泡沫。
“哇,能住在這種地方,好奢侈啊!”星憶推開房門,情不自禁地贊嘆道。她剛剛推著地牛運來了棉被和食材,默默老師原本建議由工程機器人代勞,星憶卻堅持說校園翻新的進度更加重要,動動身子也很好。
“比想象的還要舒適一些。”過來查看的默默老師也不由得稱贊,“我有些擔心,萬一哪塊墻壁出了問題,該怎么辦?”
“我還準備了一些萬用板材,放在太空船的后備廂里。”田欣解釋道,“只需編譯好尺寸和樣式,注入氣體就可以生成新的墻壁。”
就在這時,天空中傳來了雷鳴般的轟響,星憶連忙跑出房屋,看到一架黑色的大型太空船正懸在高空。在噴射口的高溫炙烤下,太空船四周的空氣改變了折射率,遠看好似古堡的幽靈。船體的下方緩緩開啟,一架小型的噴氣式飛行器自艙體分離,向著校園方向駛來。大型太空船的升空需要消耗巨大的能量克服重力,因此往往懸停在低重力區域,游客駕駛小型飛行器著陸。
飛行器在校園一側落穩時,大型太空船早已不見了蹤影。田欣和星憶迎了上去,遠處的葉爽見狀也趕了過來。飛行器的鷗翼門向兩側開啟,一名穿著牛仔褲和花格襯衫的男子跳了出來。他就是最后一名到達的向日葵小隊成員宇寒,同時也是向日葵的青梅竹馬。
“警校的考試通過了嗎?”葉爽雙手叉腰,問道。
“只剩面試了,走個過場而已。”宇寒不疾不徐地回應。
“集中訓練刺激嗎?”葉爽追問。
“還好,最困難的是無重力環境爆破物拆除,我可不希望有一天攤上這么個案子。”宇寒一面說著,一面走到飛行器的另一側,伸出右手,一名女子牽住他的手,輕盈地跳了出來。女子身上淡綠色的波西米亞長裙在風中搖個不停,好似一幅古典主義的油彩。
“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女朋友,翕然。”宇寒看向大家,“翕然,這位是田欣,IT高手;這位是葉爽,理工科天才;這位是星憶,我們學校無重力橄欖球隊的王牌……默默老師來了嗎?”
“在現場盯著進度呢,稍后就會見到。”田欣回應。此刻他心中卻是五味雜陳,學生時代,宇寒一直跟在向日葵身后;可向日葵消失才幾個月,他就交了新的女朋友。
翕然走上前來,與大家一一握手。當她握住田欣的手時,露出了一絲深邃的微笑。
“我聽宇寒講了向日葵的故事,”翕然溫柔地說道,“現在我是她的鐵桿粉絲。”
那一瞬間,田欣明白了宇寒和她在一起的原因。
恒星漸漸落到地平線以下,太初黑洞卻依然懸掛在八點鐘的天空,拉扯出一道宛若火龍的暗紅色流彩。此等奇異的天象,也可謂是難得一見。
田欣安裝好廚具,為大家準備了烤肉。可以作為燃料的枯枝敗葉此處俯拾即是,為野炊增添了一份天然的草木香氣。盡管大家最近忙于前程少了聯系,還是很快熟絡了起來,葉爽和星憶也回復了往常的吵鬧——田欣稱之為打情罵俏。分配食物時,田欣刻意將星憶最喜歡的羊排給了葉爽,看著兩人為了食物撕鬧起來。
一輪吃過,葉爽將大家集中起來。他用力地灌下幾口汽水,清清嗓子,說道:“工程機器人已經完成了校園的翻新,明天一早,我們就會正式開啟游戲。有關‘學姐的秘密’,我們已經了解得七七八八了,我再強調幾個細節。納米機器可以讓大家體驗到現實中并不存在的視覺、聽覺、觸覺,甚至味覺和嗅覺的信號,但與通常AR游戲使用的納米機器不同,我們這次需要服下的是長效膠囊,并不會在幾小時內自動分解,對身體的影響還缺少足夠的臨床數據。盡管有些啰唆,我還是想問一句,大家都是自愿使用的,沒問題吧?”
大家不約而同地點點頭。葉爽補充道:
“按照AR游戲的健康管理規范,我們每天必須有一小時‘防沉浸時間’。關于時間段,大家有什么建議?”
即便納米機器會自行分解,依然有狂熱的玩家通過多次服用的方法沉浸其中,導致認知錯亂。為了應對這一狀況,政府強制納米機器生產商在通常的機器膠囊中加入“強制脫離”機制,那些特殊的納米機器會在固定的時間段放電,致使增強現實在一段時間內失效。發動時間和失效的時長,可以在一定范圍內自行調節。
“深夜怎樣?不影響游戲體驗。”宇寒提議。
“這樣就失去了防沉浸的意義,在設置上也是不允許的。”田欣反駁道。
“如果玩著玩著NPC消失了,那不是見了鬼的感覺嗎!反而更嚇人。”星憶不滿地皺著眉頭。
“晚上十點左右可以嗎?”翕然接過了男朋友的話題,“我們還沒有入睡,校園里也沒有NPC,可謂一舉兩得。”
田欣點點頭說:“十點是系統允許的最晚時間,也不會影響到我們解謎。時長就設為一小時吧,這也是系統允許的下限了。”
見問題解決,葉爽繼續說道:“游戲時間是五天,盡管隨時可以從頭開始,但我們的食物和水撐不了那么久。所以,除非特殊情況,大家還是盡量以完成游戲為優先。還有就是,游戲的虛擬場景會非常豐富,也許是大家從未體驗過的。每一位NPC都可以與玩家互動,說不定會產生他們就是真人的錯覺。不過,無論如何,請時刻謹記我們是在游戲。”
默默老師看著一旁的簡易房屋,問道:“從昨天起我就在擔心,這里雖然是被遺棄的星球,但我們就這么露宿荒郊野外,安全有保障嗎?”
“我不敢說絕對,但根據太空船上的生物探測器,方圓一百公里內,尺寸超過一毫米的碳基生命,只有我們六人。”葉爽解釋道,“簡易房間內同樣配置了報警器,安全是第一位的,一旦發生危險,即便有些對不起向日葵,我們也必須結束游戲。”
默默老師點點頭,拋出了另一個問題:
“游戲時間為五天,也就是說,運行程序的主機也需要不眠不休地工作五天。怎樣保證這五天內沒人能碰到計算機?”她左右環視著學生們,“并不是懷疑誰,只不過與安全相關的問題,必須萬無一失。”
“我來說明吧。”一直在默默聆聽的田欣站起身來,拎過一只邊長約半米的軍綠色立方體箱子,“游戲主機會放在這個保險箱內,它會伸出四只機械臂,徑直插入地下三米深的位置固定。由于是軍用品,想要靠暴力開啟或移動都是不可能的。”
為了搞到這只箱子,田欣花掉了半年的積蓄。
“一會兒會收集大家的虹膜信息。”田欣繼續說明,“我的提議是這樣的,六人中必須有三人同意,也就是說必須有三人同時掃描虹膜信息,才可以開啟保險箱,關閉或重啟游戲。系統有記憶功能,不必集齊三人同時去掃描,只要依次掃描,集齊三人同樣可以開啟。”講到這里,田欣刻意頓了一頓,給大家一些時間去理解。他原本的設想是只有集齊三人才能開啟,但心思細膩的宇寒指出,會出現有人想結束游戲,但不想對大家提起的情況,于是設置了這個功能。田欣看看思考的眾人,補充道:“這是出現緊急情況時的應急措施,大家同意嗎?”
大家又想了一會兒,隨即先后表示了贊同。田欣解釋完畢后,主持人葉爽環視著大家,問道:“還有什么問題嗎?”
翕然舉起手來:“我聽說之前的游戲中,有不少玩家離奇喪命。我們會不會有危險?”
“對于這些傳言,我更加傾向于不信。既然那么多玩家平安結束了游戲,就證明游戲本身并不具有危險性。這些事故即便真的存在,也是人為造成的。”葉爽挽著手臂,“這顆星球上只有我們,自然不會有事。”
翕然點點頭,示意沒有問題了。葉爽看看默默老師,問道:“老師還有什么要補充的嗎?”
默默老師整整衣擺,站起身來。“無可否認,在一顆荒涼的星球上、一座廢棄的校舍里,攻略一款來源不明的游戲是存在風險的。身為你們的老師,我只有一個要求:一旦出現危險,無論如何都要停止游戲。我再也不想看到有學生遇到不測了。”老師頓了頓,無比堅定地說道,“但我此刻的心情同大家是一樣的。向日葵也是我的學生,無論她是否平安,我都不希望她在這件事上留有遺憾。讓我們共同努力,一道揭開‘學姐的秘密’吧!”
大家不約而同地為老師鼓掌。而此時此刻,一種異樣的感覺卻刺激著田欣的神經。
真的會一切順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