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遷開始的時候剛開春,滿地的麥苗綠得人心慌。老谷聽見自己全身的骨頭嘎巴嘎巴地響,像是莊稼被拔出土地的聲音。
老伴站在田埂上,看著老谷對著麥苗高一聲低一聲地嘆氣,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別看了,心疼也沒用,不是一畝補了4000塊錢?也夠本了。老谷轉過頭來,使勁瞪一眼老伴,錢能買得了莊稼么?不等老伴回神,老谷氣哼哼地往回走。
住進城里的兒子家,老谷像是剛從秧棚里移植到大田的小苗,渾身上下不得勁,老是兩眼發直,想住了50多年的老屋子、滿地發綠的莊稼和跑得不知去向的三花老貓。老伴沒話找話說,說兒女、說節氣、說伙食。老谷也只是哼哈啊地應付著,一句話茬也不接。
這天早上老谷不見了,一同不見了的,還有老伴準備用來做豆漿的一把黃豆。老伴在公園、菜市場和孫子學校門口找了一圈之后回到家里,盯著墻上的日歷出神,4月20號,星期四,農歷三月二十四,谷雨。老伴松了一口氣,到樓下找保安問小區哪里有成片的空地。
老谷像個喜鵲一樣在空地上跳來跳去地忙著,除草、挖坑、點種??匆娎习閬砹?,老谷一把塞過一個裝著黃豆的小碗,快快,你點豆子,過了節氣就晚了。
老伴接過小碗,嘆了一口氣,谷雨前后栽瓜點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