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有仇人自遠方來最后告白(五)
- 吸血鬼十元店
- 未未生
- 3042字
- 2021-03-13 07:52:23
雖然志氣可嘉,但是大部分時間可愛都是萎靡的。沙發上原來的印子被她滾平了,重新塑形,從原來自在舒展的形體縮成一小團。夢一個接著一個,只黑不甜。夢里,他們三個乘坐著高高掛在天上的月舟,飲酒談笑,越飛越遠,她在地上追著跑,就是不等她。可愛醒來時雙手捂著臉,淚水順著指縫滑落,有著炙人的熱度。說不定他們早決定好不要她了,嫌棄她吃得多,不做家務,賺錢少,這次有了漂亮的借口,從此他們天高地闊,到哪里都是良辰美景賞心樂事。
胡思亂想中,可愛眼角的余光掃到一線綠光,不知什么來頭,她側過身子仔細去瞧,竟然有一棵小苗長在沙發邊緣的縫隙里,與她的下巴等高。她在慌亂中掉下沙發,連滾帶爬蹭到沙發后面,從上面露出一雙眼睛,偷偷觀察那棵小苗,大腦高速運轉拼命格物致知,總算推理出科學結論。有一天她下班回家,晚飯還沒做好,她已經餓了,隨手抓了一把生花生仁,邊看電視邊吃,估計是掉了一些到沙發縫隙里。這些天她躺著吃臥著喝,不見天日的種子得到了湯湯水水的雨露滋養,生命原力覺醒了。
可愛拍著胸脯,“嚇死我了,幸好,是科學,是自然,不是妖鬼精魅。”她第一時間真以為自己閑得長草了。花生濕了一點兒便發芽,她做人非振作不可了,不然還不如一顆花生米。向來上進的人的賭氣是墮落,像周可愛這樣的人賭氣非奮進不可。即使自己枯萎而死,消息只能登載H城晚報上,除非新聞聯播轉播,環球時報轉載,沈振中不可能會知道。
今天的報紙上倒真有人登尋人啟事:江玉芬,二十年前恨未謀面,我在S市等你了卻前緣,我會一直等到你來,知名不具。同樣的內容刊載在好幾份報紙上,這個叫江玉芬的,一定是個美人,有人這么牽掛她尋覓她,要把斷了二十載的緣分續上。S市離H城何止千里,不然,可愛真想去看看尋人的癡情種長什么樣子,最后他有沒有找到江玉芬。
晚上,可愛坐在店后的小院子里的藤椅上,這個地方素來被沈振中一個人霸占,現在看來景觀也挺不錯的。花槽里的花好幾天沒澆水了,她懶得動彈,天氣預報明天會下雨,大家一起聽天由命吧。一想到花,可愛發現自己比勞倫斯、胡力慘多了,半死不活的蘭花他都帶走了,就是不帶她走。不知道他們是不是也在看星星,她大概能看到幾十顆星星,比市中心多,比深山里少,其實夜空里存在著數也數不清的繁星,它們隱去了光芒,所以人才看不見。沈振中他們也和星星一樣,在,就是看不見。
可愛隔絕了社會,社會沒忘了她。王阿姨先找上門來,是來問罪的,沈振中怎么沒去參加社區的活動,這么沒交待可不像沈振中的處事為人,不是出了什么事吧。王阿姨真是沈振中的知己,一眼就看透了真相,可愛當然不會感動得掏心掏肺,卻也為他們能最終回歸積極鋪路,“我表哥他們去探親了,什么時候回來不好說。”王阿姨一路過來,滿頭的汗,店里沒有旁人,她解開領口,對著電風扇吹,埋怨道,“他怎么走的這么急?也不跟我打個招呼,他有好多事沒交待呢。”
“是一位至親長輩去世了,太突然了,來不及告訴您,等安頓好了,他肯定會聯系您。”
王阿姨表示體諒,中國人以孝為先,也沒細問是哪一頭的長輩,她要是深究,可愛日常缺少親戚往來,是算不清這筆糊涂賬的。
“別的都好說,他輪到的夜間志愿巡邏,我一時找不到人能頂上啊?”王阿姨過于倚重沈振中,他從不曾請事假病假,是頂梁的柱子。少了沈振中,需多十個人才能補上缺口,王阿姨重新評估沈振中的價值,懷念地嘆息,“小沈不在,我少了左膀右臂。”
可愛來了精神,沈振中做事有始有終,拋棄自己也是交待的明明白白的,他差不多的時候,一定會聯系王阿姨的。
“王阿姨,他走之前,我惹他生氣了他賭氣不接我電話。他要是打給您,您方便記下號碼,告訴我嗎?”可愛低眉順眼擰著衣角,“我這些天好好改過,他不能不給我個機會。”只要確定他在的地方,再把那條癩皮黃狗也帶上,就能展開她半吊子的搜跡尋蹤術。
王阿姨接過她遞過去的扇子,拍拍她的手背,“長大了,懂事了,行啊,我幫你說說好話。”
“好話倒不用,您讓他早點回來吧,說我,說……”可愛深深凝眉,說自己病了,王阿姨直接送她去醫院,騙不過去;說治安不好,她害怕,讓他們快些回來,是當面打王阿姨的臉。
她腦子里轉了幾轉,壓低聲音說,“有個女人到十元店找過他,說是和他在國外認識的……”她腦筋前所未有的靈活,一口氣說完了。這是一場賭博,賭沈振中是為了她的安全才走的,為了她的安全自然會回來。
十元店必然要出一個人,可愛拍了胸脯,她會代替沈振中,參加夜間社區巡邏。沈振中攬上的活,論分量不適合普通人,可愛還特別的弱,她忙起來累的半死,煩惱的時間就少了,還多出了希望。
當天晚上八點,可愛扛上沈振中常用的大號手電筒出門巡邏去了。和她編在一組的有男有女,算上可愛六個人,彼此年紀相仿,邊走邊嘻嘻哈哈。王阿姨找不到其他像小沈的青年,像小沈陽也行,以數量代替質量。
可愛心事重重,默默地用手電筒在前頭開出一條光路,開始有人跟她搭訕,發現比刑訊審問還費勁,漸漸就不搭理她了。她正好得了清凈,踢著小石子往前走,在夜里無人的街道,人未到,聲音先傳過去。
他們巡邏到錦繡社區最偏僻的地方,一間早些年廢棄的工廠,最鬧騰的男生小聲說,“我聽說這里鬧鬼,敢不敢進去看看?”
另外幾個人七嘴八舌,“論壇里有人在傳,還發了照片,像個長發女鬼,比較模糊。”
“哪有鬼,肯定是惡作劇。”
“我膽子小,別嚇唬我。”
“我們這么多人怕什么。”
可愛聽到一耳朵,心里想,鬼是拍不出來的,照片拍下來的的只能是魂魄波動干擾造成的空氣扭曲。正在此時,她真感到了魂魄的輕微波動,抬起頭往天上看,有一條斑斕艷麗的絲巾,襯著幽藍夜色,如一朵異彩流云緩緩飄了過來。
可愛本能伸手要抓,沒人家快,絲巾被鬧的最歡的那小子跳起來搶到手里,轉身向一個嬌小玲瓏的姑娘獻寶,“多漂亮,滑得像水,你戴正合適。”
可愛上前阻攔,“半夜三更,這種不知道來歷的東西,不要戴。”
有人直接下他的面子,男孩氣得臉都紅了,一把把她推開,一般人被這么一推肯定摔倒,幸而可愛底盤穩。他嚷嚷道,“絲巾能有什么問題。撿到的就是我的,我送給她就是她的。你要,自己撿去。”
他正是不聽老人言的叛逆時候,可愛不能直說絲巾上有死氣,說了估計他要上手打她了。怎么找個新說法,可愛揉著腳踝,犯了難了,天機門抓鬼降妖都是等人上門,沒有自己去兜攬的,營銷是有大學問的。
絲巾是真漂亮,漂亮得讓人不管它是什么來歷,姑娘喜滋滋地系上絲巾,也不嫌熱,展開絲巾兩角,問同伴,“好看不?”她的最后一個音就斷在喉嚨口,絲巾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一點點收縮,姑娘立時喘不過氣來了。
可愛看得分明,扯破了嗓子喊,“快點解開!”圍著鑒賞絲巾的一群人手忙腳亂地幫忙去解絲巾,雙方比拼著力氣,僵持不下。絲巾是越動越緊,姑娘翻起了白眼。有人吼道,“誰有刀?有打火機沒有?四處找找玻璃、鐵片。”
瑞士軍刀、玻璃統統切割不開,打火機更是火過無痕。可愛是在場唯一的明白人,從絲巾著手,沒用,那是吊死鬼的東西,為主人找替身來了。等閑鬼魂是無法為所欲為的,聶小倩也是先誘之以財,惑之以色,等人家損了德行,有了可入的缺口,才好害人。只要不貪財不好色,能避開世間一半的魑魅魍魎,要救人,得把躲在暗處的鬼揪出來。
一群人圍著那個姑娘著急,沒有多余的注意分給可愛,她仰起頭往更高處去看,果然有個體態單薄的鬼魂懸在半空中,咬牙切齒地在使勁,誓要把姑娘生生絞死。
可愛露齒一笑,是個沒什么道行的新鬼,對付起來自己還是手拿把掐。按規矩,第一步要和鬼魂交涉,“不知道怎么稱呼你,就不稱呼了。她只生了一點兒小小的貪心,要她的命,過界了,于你也不好。把她放了,我當沒看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