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秦石進入李自成的軍帳,再到秦石離開,前后不過一刻鐘的時間。
時間短暫,但秦石已經在剛剛交流的過程中,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李自成的農民軍已經窮途末路了。
從軍營離開后,直至知州府衙的書房中,黃閣的臉色就一直是陰沉著的,當然,這一路上,也沒有與秦石說過一句話。畢竟,秦石剛剛的表現好,讓黃閣感到非常不舒服,甚至是有些惱火。
待得秦石與黃閣回到書房后,黃閣突然一拍書桌,“啪”的一聲便是響了起來。
“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兒?今天那么好的機會,你怎么就不把握呢?別跟我說你沒有讀過兵法之類的,這些東西在羅山書院中眾多夫子都曾教過!”
此時的黃閣,所表現出來的怒氣,還算是比較克制的了,要是依照黃閣真實的脾氣,那一巴掌拍的就不是書桌了,而是秦石的臉龐了。
面對著黃閣的質問,秦石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將書房大門關上。
“天色晚了,該掌燈了!”
隨即,秦石用一句非常不著調的話回應了黃閣,緊接著書房中幾處蠟燭被秦石點亮。
“你……”
望著秦石的動作,黃閣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徑直坐到了書桌前的位置上。他實在是想不通,為什么自己要把秦石帶到李自成面前。要不是看著秦石有點能力,他才不會這樣做呢。
然而,秦石的表現,令他感到非常意外,難道這個秦石不想抓住這個機會,獲得闖王的賞識嗎?大順滅了大明,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服從新朝,可這個秦石,怎么就這么看不清事實呢?一旦他為闖王出謀劃策,擊敗清兵,將來就有可能從普通的讀書人,一躍成為天下士子的楷模乃至于執掌新朝大權的能臣。
書房中沉寂了許久,秦石透過書房窗戶,伸頭向外看了一眼,此刻天空中已經飄起了雪花。
“信陽州很少下雪,現在下了。”秦石開口,他想著緩和一下氣氛,“大人,您不必生氣,于此事我有自己的想法!”
聽著秦石這么一說,原本還有些生氣的黃閣,頓時臉上流露出狐疑的表情:“怎么,你有退敵的策略?還是說,你現在改主意,打算效力闖王陛下了?”
“此事,我原本有所顧忌,現在看來,就算講出來了,您也未必能把我怎么樣。”
這話是什么意思?黃閣聽完秦石說的,頓時心中嘀咕了起來。他都還不清楚秦石到底想要表達什么,自己又能對他做什么呢?但很快,秦石就給了他的答案。
書房中再次沉寂了一段時間,秦石雙眼緊盯著黃閣,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非常嚴肅,只聽得他開口道:“大人,您覺得大明亡了嗎?”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北京城破,大明亡國,縱然應天府福王立國,那也無濟于事!”
黃閣被秦石的話給問得蒙住了,這么顯而易見的事情,他為什么要問出來?
“可我的大明,它沒有亡!”
秦石說這句話的時候,突然起身,中氣十足的樣子,就像是三軍統帥一般。他不光說出這句話,還從自己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個小瓷瓶,重重得放在了書桌前。
“秦石,你想干嘛?難道你想造反嗎?闖王大軍就在城外,你一個人擰不過大軍的。我勸你趕緊將這種想法收回,否則的話,別怪我翻臉。要不是看著你頗有一些能力,我也不會如此包容你。從今以后,這等話我不要再從你的嘴巴里聽到!”
聽著秦石的話,黃閣頓時有些明白了過來,怪不得剛剛秦石在闖王軍營中,直接推辭掉了獻計的任務。他這是要背叛大順!可他一個沒有任何兵馬的讀書人,又怎么可能做得到?因此,算是秦石忘年交的黃閣,必須出言阻止。
不過,當黃閣注意到秦石放在桌上的小瓷瓶的時候,瞳孔卻猛然收縮了一下:“還有,你這小瓷瓶中裝的是什么,我怎么有種不祥的預感!”
“裝的是什么?那我就讓你看看!”
秦石可不管黃閣會有怎樣的預感,嘴角之處略微向上彎了一定弧度后,便是邪魅一笑。這模樣,就好像秦石有十足的把握做某件事一樣。
察覺到秦石嘴角的笑容后,黃閣心臟不由得一陣狂跳。這個秦石,究竟想干什么?
腦海里不斷的傳遞著這樣的疑問,促使黃閣雙眼緊盯著秦石,很快他就見到秦石拿出一根棉線,伸入小瓷瓶中,在用燭火點燃棉線后,順手就將其扔到了窗外的院落中。
“轟——”
頓時,院落內一陣火光出現,劇烈的爆炸聲傳進了秦石與黃閣的耳中,爆炸產生的氣流沖擊波,直接將書房大門給轟開了。原本栽種在院落中的幾株兩人合圍粗細的大樹,被攔腰炸斷,好在距離書房比較遠,它們并沒有砸中書房。
“嘩啦啦——”
房屋之上的瓦片,也伴隨著爆炸,四散掉落在了院落中,成為了一塊又一塊半寸大小的碎塊。
不光如此,爆炸的氣浪,直接掀翻了書房頂部的幾片磚瓦,頓時書房頂部出現了個大洞,雪花從頂部紛紛落下。
而在書房之中的秦石與黃閣,則是感覺一場地震來了一樣,房中的地面不斷顫動著。
“這……”
黃閣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得不輕,質問秦石的言語都有些斷斷續續的了。
“你……到底對那個小瓷瓶做了什么?”
“沒什么,我只想復明,我手中有大把大把這樣子的東西,它的名字叫硝化甘油,不知道能不能做成功這件事!大明是被李自成所滅亡的,我當截殺他!”
秦石說這話的時候,非常鏗鏘有力,且極具感染力,就連剛剛還在訓斥秦石的黃閣,也差點脫口而出“復明”二字。
“秦石,你瘋了嗎?”
不過,黃閣到底為官多年,震驚之后,他便是用幾乎怒吼的聲音,朝秦石咆哮著。但很快,黃閣就平靜了下來。
“大人,大明沒有亡!如果不是李自成,您又怎么可能在信陽州做個區區的知州?如果不是李自成,崇禎帝又怎么會吊死在煤山上?如果不是李自成,那清兵怎么可能會被吳三桂引入關內!”見著黃閣平靜了下來,秦石立刻開了口,“大人,您身為錦衣衛,心中還是有大明的!我現在手中有這樣的能力,最需要的就是像大人您的幫助!”
“哎——”
黃閣顯然是被秦石給說動了,嘆息了一聲。事實上,作為前明錦衣衛,黃閣自然不愿意屈居知州一職。若不是當初自己妻兒落入闖賊手中,黃閣才不會歸降李自成呢。此時,秦石的話,顯然使他明白了許多道理。大明沒有亡,它一直都在,就在黃閣自己的心里。
“若是截殺李自成,那城外的清兵怎么辦?”
“大人,我們不妨坐下來好好談一談如何?”
很顯然,此刻的秦石,在與黃閣的交流中,取得了一定的主動權。
事實上,秦石之所以敢于向黃閣直抒胸臆,主要還是因為他手中的殺手锏,已經做好了。那小瓷瓶中裝的是硝化甘油,正是秦石利用當初格里斯帶到羅山書院的各種化學試劑所做出來的。
作為化學老師,自然明白,硝化甘油是一種烈性炸藥。其威力,比這個時代的黑火藥強得多。可惜的是,眼下的條件不允許秦石大規模的生產。畢竟,格里斯帶來的化學試劑并不是很多。當然,秦石所制備出來的硝化甘油,用以截殺李自成的量還是夠的。他有理由相信,黃閣會在硝化甘油的爆炸威力下,會選擇反叛大順王朝的。
其實,更為重要的是,秦石戳到了黃閣的內心深處。黃閣雖然表面上非常順從大順,但其實內心里或者說骨子里還是認為自己是大明之人的。這一點,秦石是從信陽州街道上眾多士子議論大明復國的事情看出來的。
五月份的時候,南明宏光政權在應天府成立,別的州府縣城,對此事嚴加管理不得議論,唯有羅山縣和確山縣兩座信陽州下屬的縣城,一直被議論到十二月份。
如若黃閣心中沒有大明王朝,或者說他徹底倒向了大順的話,為了社會的穩定,他一定會對此種現象加以杜絕,甚至是出動衙差,捕拿為首之人。
可事實,卻并非如此。故而,秦石認定黃閣雖然身為大順的信陽州知州,但實際上只是表面順從,內心也在尋找著機會,看能否對抗李自成。
由此,秦石有理由相信,黃閣可以被自己策反,加入到截殺李自成的計劃中,而且還是關鍵的那個人。
如果秦石沒有黃閣的幫助,他必然很難前往軍營中截殺李自成。如果有了,那么一切事情,都將只是時間的問題。
這就像在下圍棋一樣,一步錯,步步錯。因此,秦石必須全力以赴,令所有事情為自己掌控。至于最開始,秦石所能做的只有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隨時應變局勢上發生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