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的產生其實只是為了讓他不傷心？”

雖是問句，但賀舟寡淡平穩的聲線不禁讓人覺得他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茶涼了。”

“傅之洲”揮出剛剛那一拳，身上最后一點力氣也被消耗殆盡，只蜷了蜷手指，幾秒后才勉強伸出食指指向桌上杯子的方向。

賀舟轉頭，耳邊霎時又傳來那低沉的聲音：“新茶給我留著吧。”說完這一句似乎已經疲憊到了極致，深深地喘了幾口氣，才又說道：“我相信我們下次見面的時間不會間隔太久。”

賀舟心神微凜，再轉頭時發現他已經閉上了眼睛而他的嘴角竟還勾著一抹肆意的弧度，盡管閉著眼，這張臉看起來也十足的張狂。

看他閉了眼，賀舟捏了捏耳垂，順著陽光探進來的光線，慢慢望向窗外，看見一片綠色的藥田。澆水系統已經開啟，水流被分散成無數道在半空劃過，陽光投射過去，竟還留下了一道道小型彩虹。

突然想起來某人當初堅持買這種噴灑水管的樣子，心里劃過一道暖意。

緩過神，走到桌邊，把還在繼續向空氣中噴灑氣藥的按鈕關閉，又推開了其他隱蔽的一些窗戶，手摸到桌下，又按動了另一個按鈕。

頓時發出“嘩嘩”的聲音，賀舟架起地上的傅之洲，把他拖到了檀木椅上做好。

找出藥箱，給自己裸露在外的手臂上了藥，又給傅之洲簡單地涂了藥。

聽著耳邊的轟鳴聲，覺得差不多了，賀舟又按了一下桌底的按鈕，木屋內的空氣基本被重新換上了一波，草藥的淡淡清香彌漫，頓時又有了一股讓人神清氣爽的感覺。

伸手在口袋里摸索了一會兒，賀舟拿出一個與他的氣質極其違和的小鏡子，齜著牙左右看了看。臉上有幾處被他擦到了，眼角略顯出青紫的顏色，唇邊也微微發紅。

眼也不看地摸出一支藥膏，一點點擦在臉上，擦完又仔細看了看，還是有痕跡，賀舟幾乎都能想象到自家那位抓狂的模樣了，輕笑一聲。

拿出幾支沒有任何標識的藥放到桌上，隨后把涂抹過的藥一一整齊地撞進藥箱，轉身提著藥箱把它放回了原位。

傅之洲醒來的時候，賀舟正在喝茶，收里還捧著一本書，看起來年代挺久了，書頁泛黃。

聽到聲音，賀舟放下書，道：“醒啦？”

傅之洲這才看見書名，《藥植錄》，一本古老的醫書。

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發現賀舟臉上的變化，賀舟自然注意到他的目光，也不做聲。

傅之洲剛想起身便覺得自己肩胛骨處一疼，像快要散架一樣，就這疼痛的一瞬間，他突然明白了些什么，對著賀舟微微仰首：“賀前輩，對不起。”

“沒什么大事。”

賀舟倒是也沒有真的在意，若他真想下死手，那么只會靠蠻力的“傅之洲”根本不可能碰到他。

“那，前輩，我……”

“看來卡卡遇到一位滿心都是她的男孩了”，賀舟打斷了傅之洲的話，“真心祝福你們。”

傅之洲揚眉，不知道這位賀前輩怎么會突然扯到這一層上來。

不過，既然提到了關游卡，他自然滿心歡喜：“感謝前輩的祝福。”

賀舟抿了一口茶水，香茗的味道頓時在口腔中散發開來，這個牌子的茶竟然還真的不錯。

“你很早之前，就意識到你有第二人格了，對嗎？”

其實不需要再問，這話上一次來的時候他問過傅之洲一次。

傅之洲不意外這個問題再被提起，道：“是。”

“你意識到他的存在，并非僅僅是因為人格轉換時你往往意識會忽淺忽深，更是直接察覺到了他在你的生活中留下的痕跡。我說的對吧？”

“沒錯。”賀舟的這番話倒是讓傅之洲微微揚眉。

“他知道你的存在嗎？”

賀舟慢慢撥弄著茶杯的蓋子，將茶水弄得漾出一圈圈水紋。

這話只是問傅之洲的，通過另一個“傅之洲”的表現，賀舟自然知道他的第二人格完全知道傅之洲的存在。

但……賀舟微微抬了抬眼，他是不是也知道呢？

“知道。”傅之洲篤定。

這是他推理出的結果，如果他不知道他的存在，很多事情都行不通。

例如，拒絕卡卡的第二天，他在自己的公寓醒來而并非是學校宿舍，這說明另一個人格是可以窺探到他的生活的。

“你想怎么處理他？”賀舟語氣略微收緊了一些，這是最重要的事情。

那個人格在四年前小關出事時出現，又因為想要斬斷關游卡的傷心處，甚至產生了想要攻占主體的心思。

這是第二人格的侵犯性，只是他現在的能力還不夠罷了，才會顯得弱勢，被意志力強大的傅之洲嚴嚴地鎮壓在第一人格之下。

但是一旦有什么契機產生，第二人格真的占據主體也是有可能的。

“他出現的原因是什么？”傅之洲一直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四年前，卡卡被綁架“身亡”的消息出來之后，他把自己關在公寓內，二十幾天的時間，到后來的時候他的意識常常是混沌不清的。

也就是在那之后，他才慢慢察覺出第二人格的存在，但是第二人格每次出現的時間不長，很長一段時間他都能較好地壓制住。

他研究過第二人格，甚至想要嘗試留下信息和第二人格交流，但是屢屢失敗。

每次他回來的時候，他留下的那些問題，要么就是擺在那里根本沒被動過，要么就是被人揉成了紙團扔進垃圾桶里。

據此，他推斷出他的第二人格絕對不是什么心思縝密的人格。

但，至于第二人格出現的原因。他心里一直有個猜測，但是又不敢過于篤定。

“小關。”

賀舟的一句話讓傅之洲的心頓時落回了原味，不知為什么，雖然早就有猜測，但得出這個結論的時候，他是有一些喜悅的。

只不過，現在要思考的問題更多了。

“她會傷害卡卡嗎？”

“……”賀舟聞言淡淡瞥了他一眼，他沒想到他問的居然是這個。

一般人遇到這種事情，第一想法就是扼殺其他人格。畢竟，誰也不想在自己體內留下一個隨時會占領了自己身體的人。

不動聲色地捏了捏耳垂，賀舟似乎知道這個小伙子特殊在什么地方了。

“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