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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 星河遠人
  • 施定柔
  • 4625字
  • 2021-01-04 16:49:30

珞珈看完了信,將它遞給伊湄,伊湄快速地掃了一眼后就哈哈大笑起來:“現在的詐騙信已經精致成這樣了。看這信紙,珠光的!看這壓紋,燙金的!聞一聞,香氣噴你一臉!騙子們為了騙財騙色也是拼了!”

伊湄一口氣說了一堆,珞珈的腦子有點轉不過彎,她倒是沒從這個角度想過,大概是被信里煞有介事的腔調唬住了,不禁問道:“奇怪,這騙子怎么找上我了?他既然知道我叫何珞珈,又知道我住在這,就不知道我一窮二白還欠著網貸嗎?”

珞珈覺得:以一個專業騙子的眼光來看,自己絕不是一個合適的目標。同樣的工作、同樣的住址、沈伊湄看上去比自己有錢得多。一來是因為伊湄天生愛美,又賣過服裝,每當看到心儀的包包、鞋子、寧肯攢幾個月的錢也要把它們買下來,所以在穿著上比珞珈要高出好幾個檔次。二來是因為做生意的人講究行頭,怕被對手小看,也養成了她出門必要認真打扮、隨時準備見大客戶的習慣。再加上媽媽佳惠只有這一個孩子,又離婚了,擔心女兒在同學面前沒自信,平日里也舍得為她花錢。珞珈不明白這騙子為什么就挑中了她,是她看上去更傻一些嗎?

“網絡時代,人肉一個人很容易的。”伊湄撇了撇嘴,“你看這落款上寫著‘君誠天盛律師事務所’,卻連一個圖章一個簽名都沒有、也沒有地址電話——法律文書能這么馬虎嗎?”

“會不會是寄錯了?在這個城市,跟我同名同姓的人還是有一些的。”珞珈說,“也許這封信是寫給另一個何珞珈的呢?”

上天有好生之德,君子有成人之美。假如這位“方先生”的前女友生活很困難,這份錢財將是一筆及時的救助。此外,讓這個女孩知道這世上曾經有個人一直愛著她、關心她、愿意把畢生積攢的財富送給她——這難道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嗎?

珞珈自顧自地浮想聯翩,冷不防伊湄推了她一下:“哎,你還真信啊?何珞珈不是一個常見的名字,跟張三李四不是一回事好嗎!這信的內容肯定是假的,但特快專遞肯定是真的,人家就是專程寄過來騙你的。”說罷撕開一包薯片,一邊嘎嘣嘎嘣地吃著一邊嘆了一口氣,“行,既然你不死心,那咱們就先搜一下‘蔣松林律師’,看看有沒有這個人。”

“對!”珞珈連忙點頭,“寧有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百度很快顯示:在鷺川市的鷺昌區的確有一個“君誠天盛律師事務所”,在業內小有名氣。事務所里的確有一位蔣松林律師,主營的業務中還真有“遺囑、遺產承辦及繼承”這一項。下班時間電話打過去沒人接。然后,她們又去查找清東街11號,看那里是不是真有一個“方宅”?道理很簡單,這位方先生如果真的有產業、有股權、還喜歡收藏藝術品的話,住的地方一定很氣派。用地圖的全景功能一定能看到。

雖然從小就生活在這座城市,珞珈和伊湄都沒聽說過“清東街”。這也不奇怪。鷺川市很大,鷺江和它的支流儷水橫貫市區,將鷺川市一分為三,形成了鷺口、鷺陽和鷺昌三區隔江而立的格局。清東街在鷺昌區,與她們所住的鷺口區不僅隔著四十分鐘的地鐵,還隔著一條八百米寬的鷺江。珞珈很少去鷺昌,在她現有的記憶中只去過一次,是帶著妹妹去看心理醫生,結果心理醫生說,珞薇固然有自閉癥,珞珈自己的心理也有問題,她可能患有創傷后應激障礙,簡稱PDST。從她對妹妹的病情過度警覺、過度焦慮上可以看出端倪,讓她想辦法治療。

珞珈覺得自己沒毛病,這只是車禍的后遺癥。那時她奶奶也中風了,家中有兩個病人需要照料,她忙得團團轉,沒錢也沒時間關心自己,還好有伊湄一家的幫助,不然她都不知道怎么熬過去。

“清東街在這。咦——怎么回事?”伊湄熟練地操作著手機,“這是9號,這是13號……怎么沒有11號?”

地圖顯示清東街一帶是個辦公區,7號、9號都是辦公大樓,13號是個家具倉庫,15號是個麻將機倉庫,9號與13號之間有個巨大的停車場。

“破綻終于出現了!”伊湄一拍大腿指著地圖說道,“清東街根本沒有11號,如果真有,那就是這個停車場。而且——”她用手指不斷地移動著全景圖的各種視角,“這附近都是倉庫,根本沒有住宅區。”

珞珈想了想,又說:“會不會是律師把街名寫錯了?”

“親愛的,你是不是言情小說看多了?我求求你,快醒醒吧!”伊湄捧著她的頭用力地搖晃著,“如果信是真的,那可是正兒八經的法律文件!把最關鍵的細節搞錯?這位蔣大律師可以不用在這行混了!”

“也是喔。”終于,珞珈開始打退堂鼓了。

“而且,律師、地址、門牌號啥的都不是最大的BUG,最大的BUG是:你什么時候有過一位姓方的前男友?如果是暗戀我也信了,珞珈你值得最好的男人愛你。但這位方先生既然聲稱是你的‘前男友’,就說明你們至少互相認識并且有過一段時間的交往,而你自己居然不知道?這可能嗎?這是不是扯?”

珞珈覺得無言以對。

在她的記憶中自己沒有談過任何戀愛:沒有前男友,沒有現男友,就連心動的對象也沒有。不過珞珈脾氣倔強而且有嚴重的逆反心理,越被置疑她越要反駁:“我的記憶只有三年……車禍前發生過什么我完全不記得了,也許我以前談過戀愛呢?”

“好吧,你談過戀愛。這位方先生這么愛你,也知道你住在哪里,卻整整三年沒來找你?”

“他不是病了么?臥床不起?昏迷不醒?”

“所以你還是相信這封信是真的?”伊湄哭笑不得地看著她,“何珞珈?”

“如果不是真的,也要證明它是假的,對吧?”珞珈認真地說,“如果是詐騙,還打著知名律所的旗號,我一定要揭露他,讓他不能再去害人。畢竟這世上沒頭腦、愛上當的小姑娘太多了。”

“沒錯,你就是其中的一個。”伊湄生無可戀、兩眼看天,“明知是騙財騙色,也要以身試錯!”

這一晚何珞珈沒有睡好。

信里的內容反反復復地浮現在她的腦海之中,每個字、每個標點都在暗示著什么。這些年她一直過著一種機械重復的生活,像一顆行星在預定的軌道上不停地轉動,沒有驚喜,沒有興奮,沒有放松,沒有停頓……她在心中問自己:為什么要企圖相信一封破綻百出的郵件?為什么不立即撕碎扔進垃圾?與其說是盲目幼稚輕信,不如說是她在這靜如死水的日子里,一直悄悄地期待著一個奇跡。

***

次日上午,珞珈在洗手間里給律師事務所打了個電話。前臺很快接通了,是個溫柔的女聲:“您好,這里是君誠天盛律師事務所。”

“請問蔣松林律師在嗎?”

“蔣律師在國外度假,您是想預約嗎?”

“哦……不是。是這樣,我收到了一封他發給我的郵件,是關于遺產繼承方面的。我想知道蔣律師這里是否有一位剛剛去世的客戶叫方先生?”

“對不起,在沒有授權的情況下,我不能在電話里向您透露客戶信息。如果您想了解具體情況,可以等蔣律師回來后親自來律所見他。我現在可以幫您預約。”

“請問他多久回來?”

“一個月之后。”

“您有他的聯絡方式嗎?我想給他打個電話。”

“抱歉,節假期間蔣律師不接工作電話。”

“……”

珞珈沮喪地放下手機,回到廚房繼續做肉松面包。一旁的龔曉宇正專心地用一把抹刀往蛋糕胚上抹奶油。過了一會兒,珞珈問道:“水手大哥?”

“嗯?”

“聽我奶奶說,我在車禍以前就在榛味甜品店工作?”

“對。”

“工作了多久?”

“大概有一年半吧。”

“那個時候的我,有沒有男朋友?”

“沒有。”龔曉宇摘下無線耳機,搖頭,“沒聽你說過。”

“那有沒有什么男生……經常來這里找我?”

“沒有。”他的語氣十分肯定,“你的生活很規律,上班做點心,下班接妹妹,然后回家。你奶奶身體不好,家務事都是你在做,大多數時候很樂觀,偶爾也會抱怨活得累。”

她嘆了口氣,抓起一把肉松均勻地灑在面包上。龔曉宇拍了她一下:“哎,你忘了抹蛋黃醬。”

“哦。”她連忙把面包上的肉松拍下來,找來一把刷子,厚厚地涂上一層美奶滋。

“出什么事了?”龔曉宇問道,“突然提起男朋友?”

“沒事,我就隨便一問。”珞珈牢記信中“請勿向他人提及”的囑咐。

“我倒是可以向你介紹一款不錯的相親APP——”他一邊說著,臉不知怎地忽然就紅了。沈伊湄正好走進來,打量了龔曉宇一眼說道:“珞珈,店長讓咱倆去門口送試吃小樣。”

“好吶!”珞珈麻利地取出四塊水果蛋糕,將它們切成麻將大小,用紙杯裝了兩個小盤,脫下手套,端著蛋糕跟著伊湄一起走出店外。

步行街上行人不多。伊湄用胳膊肘碰了珞珈一下,神秘地說道:“噯,有沒有看到水手大哥新換的鑰匙扣?”

“上面掛著哈士奇的那個嗎?”龔曉宇習慣把鑰匙拴在手機鏈上,珞珈很早就注意到了。

“店長的鑰匙扣是法斗欸!”伊湄又開始嗑糖,“一個二哈、一個法斗、同一系列、同一設計師……他們肯定是一起買的。”

“那又怎樣?我不也跟你一起買過同一系列的手鏈嗎?”

“還有還有,你注意到沒,他們之間有個暗號?”

“嗯?”

“就是每當表示贊同,他們喜歡在對方的手臂上輕輕的拍兩下。那——就像這樣——雙擊。”伊湄模仿著拍了拍珞珈的手臂。

“這很正常呀,拍兩下又怎么了?咱倆每天不知道互相拍了多少下呢。”

“他們是男人噯!這也太頻繁了吧?你以為是雙擊點贊嗎?”

“沈伊湄,你究竟想說什么?”

“暗中喜歡,肢體動作才會這么多唄。”

“我看你是嗑糖嗑得有點多。”珞珈瞪了她一眼。

兩個女孩一邊嘰嘰喳喳地說笑,一邊向路人發著小蛋糕,冷不防一個剃著寸頭的男人從對面馬路大步橫穿過來。看他猴急的樣子,珞珈以為沒吃早飯,連忙將手里的托盤高高舉起:“剛出爐的芒果蛋糕,先生您要不要試吃一下?”那人胡亂抓了一塊放在手中,沒吃也沒走,聲音沉厚好聽,好像電影預告:“沈伊湄,你怎么在這?”

伊湄原本背對著他,一轉身嚇了一跳:“石光泰?”

盡管這個名字在珞珈的耳中經常響起,幾乎成了沈伊湄一切倒霉事的同義語,珞珈一直沒有機會見到這位傳說中蒸不爛、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的“銅豌豆”前男友。只知道分手后,石光泰對沈伊湄死纏不放足有三個月,天天窩在伊湄家門口痛聲懺悔,還讓自己的父母提著長白山老參登門道歉……沈石兩家本就住得很近,父母都在機床廠工作,他們又是高中同學,最后一直鬧到家長之間開撕、李佳惠揚言報警——這才作罷。

珞珈不禁瞇起眼睛打量起他,發現伊湄的審美還是在線的:石光泰長得很帥,五官俊郎,身材魁梧,單眼皮,濃眉,目光不羈,有點街頭少年的痞氣。他的氣質完全取決于穿著:穿西裝革履就是商界精英,穿T恤工裝褲就是綁匪。

“我就在這家甜品店上班。”伊湄指了指“榛味甜品”的招牌。

“真巧,我在這也有個店,就在那邊。”他指了指斜對面。

兩個女孩順著他的手勢看過去,臉都白了:“麥糖小屋?”

“對,我是老板。”

“老板不是小K哥嗎?”麥糖小屋的負責人叫彭克,因為老是戴著一條字母K的粗銀項璉,大家都叫他小K哥。

“小K哥是我的經理。”

伊湄愣了愣,半天沒有說話,不知道石光泰開店的錢是從哪里騙來的。

“伊湄你看,咱倆的緣分還沒有完哪。”石光泰擠了擠眼睛,一臉的壞笑,“我在平安街有家分店,因為小K很能干,我很少過來。既然你在這里,那就不一樣了……”

“石光泰,”沈伊湄哭喪著臉說,“你別過來行嗎?”

“不行。”

“……”

“你知道這家店以前的店主為什么要走嗎?”

“人家要移民。”

“NO,NO,NO——這不是真相。”石光泰伸出食指搖了搖,附耳過去低聲說道,“他是被我擠走的。你要加油喔!實在不行的話,哥哥我這邊永遠有你的位置。對了,我還沒有結婚,你要想當老板娘的話,還有機會——”

“滾!”沈伊湄氣得踹了他一腳,石光泰扭身閃過,嘿嘿一笑,大搖大擺地走了。

***

因為要去養老院看望奶奶,店里也不忙,珞珈三點就下班了。她請伊湄幫忙接一下珞薇,說自己大概八點左右回家。

等她趕到養老院才知道最近院里爆發流感,珞珈的奶奶雖然沒事,很多老人都病了。為了防止外人把病菌帶給老人,院里禁止防客。珞珈只得掉頭坐地鐵往回走。到了地鐵站,她忽然靈機一動,決定趁這個機會去一趟清東街。

珞珈不太相信全景地圖,因為地圖上的實景經常滯后,有的滯后達半年、一年之久。

也許那個地方現在已經不是停車場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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