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她太喪
- 天生有樂
- 之水水
- 3165字
- 2021-01-04 16:49:48
廖彬彬當然不會承認,他是因為談小周所說的生活成本太高而決定不租這套房子。他一開始并沒有想這么多,以前他們三個人住在不同的城市,周末一起排練時都是跨越國境線的長途奔波,才能聚到一起。但大多數時候,都是何樂宇和蕭子言從柏林和巴黎去米蘭找他,因為他不會開車。
對于以前的他們,這些費用不值一提。但現在他們都付了違約金,損失不小,額外的開支能省則省。
但他不會把這些說給談小周這個陌生人聽,有些情感,有些羈絆,只有他自己懂。
廖彬彬向房東一番說明和致歉后,再次坐進談小周的車里。
“在你去下一個地址前,我想先吃飯。”
已經將近下午一點,談小周早就餓得前胸貼后背。一路開車想吃零食,被廖彬彬一一沒收,讓她必須專心開車。現在過了飯點還不給吃飯,談小周不能忍。
廖彬彬這才意識到時間太晚,“你找地方,我請你吃飯,就當是今天的車錢?!?
“那我的勞務費,也可以有嗎?”談小周語氣很嚴肅,不像是在開玩笑。
廖彬彬覺得這個也是合理的,他畢竟占用她一上午的時間。在他還沒開口答應前,談小周已經搶先說道:“你聽我彈首曲子,勞務費相抵。”
廖彬彬默默撫額,他為什么要上談小周的車?
“吃飯就不用了,我請你吃三明治?!闭勑≈軓暮笞囊粋€紙袋里拿出兩個三明治和兩瓶牛奶,分給廖彬彬。
廖彬彬被動地接過,“你隨身還帶這些?”
“我也不知道你今天會去什么地方,就提前準備了。這是我的午餐和晚餐,你今天要是聽我彈了曲子,晚餐我就回家吃,多出來的這份就給你了?!?
“你每天都吃這些?”廖彬彬看著手里沒有溫度的三明治,雖然看著很豐盛,牛肉份量很足,但到底是冷食,牛奶也是。他不喜歡吃涼的,出門保溫杯不離手。
談小周說:“昨天吃的壽司,前天吃的飯團,每天都不一樣。”
廖彬彬眸子微瞇,若有所思,“你為什么想加入四重奏?”
“因為你。”談小周說話的語氣是平靜而平板的,沒有情感的渲染,直白而又直接,沒有彎彎繞繞的試探和曖昧,就是一記直球打過來,也不管對面的人接不接。
廖彬彬也沒有跟她繞彎子,“我說過重組四重,我希望這個人是成熟的職業演奏家,在作品的理解上能跟我們三個人保持一致。”
“你怎么知道我跟你們的作品理解不一樣?”
“聽出來的!”廖彬彬不想讓談小周繼續浪費時間,“接下來我還有比賽,我要練琴。你的技巧很全面,你也很有天賦,但我只有半年的時間?,F在問題是,我必須拿下我所參加的所有比賽的前三名。如果可能的話,我還想帶以樂之樂參加室內樂大賽,然后進行全球性巡演。如果沒有合適的人選,我可以暫時不重組四重奏?!?
談小周機械地吃著三明治,眸光有一絲憤怒一閃而過,“你根本沒有給過我機會和你一起演奏,就這么輕易地否定我,你覺得合適嗎?”
“我……”廖彬彬對這個執拗的女孩有些無奈,“我不想浪費你的時間,你可以有更好的發展?!?
談小周頭低低地,木然地啃著手里的東西,悶聲道:“可現在國內沒有人愿意和你搭檔,這是你的現實!”
這個現實,廖彬彬知道。但從談小周的嘴里說出來,卻是殘忍的。
一個星期前,他通過各種渠道透露想找第一小提琴手的消息,可找上門的都是沒有經驗的樂手,只是想借廖彬彬的名氣抬高自己。而廖彬彬和何樂宇也主動找過一些職業小提琴演奏家,但他們都拒絕和廖彬彬合組四重奏。因為國內的輿論環境,有安如的先入為主,對廖彬彬是不利的。
“談小周,你這樣會沒朋友的?!绷伪虮蛘Z氣依然是一慣的輕松慵懶,“沒有人喜歡聽實話,我也是一樣的?!?
“你怎么知道我沒朋友?”這下輪到談小周不安了,“我這么說話真的不好嗎?可是,我要怎么說,你才能接受我加入四重奏!”
廖彬彬看了一下時間,“四重奏的曲子你會哪首?”
“舒伯特,死神與少女。海頓,日出。還有……”
“一首就夠了。”
一個半小時后,談小周的smart搖搖晃晃地停在某重點小學旁的一處音樂 教室。不是休息日,音樂教室的門半掩著,廖彬彬確定地址沒錯才走進去。老板聞立是個漂亮的女人,她熱情地擁抱廖彬彬,對他身后的談小周露出好奇的目光。
“就是她?”聞立直搖頭,“我覺得應該是陽光清新美少女,她太喪。感覺不對!”
“你可別聞著味就說不行?!绷伪虮虼笮Γ澳慵夷腥四??”
聞立的丈夫知名樂評人徐然,和廖彬彬的經紀人舒林是大學同學,徐然也做一些古典音樂演出接洽的事宜,舒林無法兼顧的國內市場都交給他。以樂之樂四重奏的善后工作都是徐然幫著處理,幾天前他一直聯系廖彬彬,可廖彬彬說什么都不肯露面。
“您這尊大神今天肯大駕光臨,真是蓬蓽生輝?!毙烊谎巯率俏逦峨s陳,舒林給他的任務是把廖彬彬弄回米蘭,不讓他在四重奏上浪費時間,可他根本不敢開這個口。
“地方不好找,我不知道路。”廖彬彬說的也是實話,“這位是談小周。小周,這位是徐然,知名樂評人。”
徐然扶了扶眼鏡,“她就是談小周?久仰大名?!?
這回輪到廖彬彬驚訝:“你們認識?”
“樂評圈曾經預測,談同學會在未來五年囊括所有小提琴類的大獎,但她讓所有人大跌眼鏡,也是從來沒有過的?!毙烊皇莻€儒雅的中年男人,無框的眼鏡,高領的毛巾,看起來親和力十足,“談同學,你能告訴我,你為什么不參加任何國際比賽嗎?”
談小周躲到廖彬彬的身后,抓著他的衣角,低聲說道:“廖廖,我不認識他?!?
廖彬彬這才意識到,他把她帶來之前,并沒有征詢她的意見。談小周雖然一直跟著他東奔西跑,但只跟他接觸,連何樂宇和她說話,她都只是點頭和搖頭。昨天早上,何家保姆買菜回來,多給她帶了一份豆漿和油條,她發呆很久才敢接。
氣氛有些尷尬。
廖彬彬清了清嗓子,“未來五年是到什么時候?”
“談同學大一的時候,現在只剩一年?!毙烊粨u頭,“舒林聽過她的演奏錄音,也是推崇備至。”
談小周在他身后悶聲說道:“我都不認識。”
廖彬彬沖徐然聳了聳肩,“可能我們認識的不是同一個談小周。”
徐然看出談小周的不自在,“可能是我弄錯了?!?
廖彬彬前腳剛到,何樂宇和蕭子言后腳就到了。何樂宇把廖彬彬的“左手”帶了過來,一個人背著兩把琴,表情并不是很好。
“這是唱的哪一出?”
廖彬彬沒解釋,“死神和少女?!?
何樂宇把準備好的琴譜拿出來,廖彬彬把分譜給了談小周,“給你半個小時讀譜。”
談小周看了一眼,望向蕭子言,不太確定地說:“第一小提琴?”
廖彬彬說:“言言一向是拉第二,她在和聲方面的技巧更適合一些。而我想要的,也正是第一小提琴。如果你覺得自己不能勝任,那就不要勉強?!?
“可是,言姐……”
廖彬彬冷冷地打斷她:“還有二十五分鐘?!?
談小周立刻噤聲,找了靠墻的位置,蹲著低頭讀譜。她那一身陰沉低迷的氣質,蹲在角落里,安靜得就像被全世界遺棄,有一種等待被救贖的楚楚可憐。可她偶爾抬頭默譜的目光,又是獨立而堅定的,似乎在說:這就是我的整個世界。
廖彬彬皺了眉頭,自己找了另一個安靜的角落看譜子。
半個小時過后,四個人圍坐在一起為各自的樂器調音。
徐然和妻子聞立坐在正中的沙發上,含笑看著他們,滿眼都是期待。
“你不告訴舒林,廖廖要重組四重奏的消息,真的好嗎?”聞立用兩個人才聽得到的聲音說,“而且這個姑娘看起來不夠陽光,我覺得很危險?!?
徐然笑著說:“就當廖廖沒有來過,我們不知道這件事情。就像你說的,這姑娘的氣質過于陰沉,和其他的氣質不搭。他們組成的四重奏,可能會在情感的表達上存在一定的障礙。所以,我賭廖廖最后不會要她。這樣一來,四重奏還是組不成,我也不算是欺瞞舒林,不是嗎?”
“我也覺得她不太合適?!甭劻⑦B連點頭,“她還是適合獨奏,就像她剛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沒人打擾的時候,她可以盡情地表達她自己的情感?!?
廖彬彬揚起琴弓,與何樂宇、蕭子言眼神交流,最終落在他身邊的談小周身上,她也在看他,握弓的手微緊,雙唇抿成一條直線。
“放松,別太緊張,就像平常練習一樣?!绷伪虮驕厝岬匕参克粧邉偛诺膰绤枺白V架放的位置還可以嗎?需要調整嗎?”
談小周搖頭,咬唇看著他,欲言又止。
“開始吧!”廖彬彬給了她一個可以開始的溫暖笑容。
談小周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抬起握弓的手,整個人陰霾的氣質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