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圣所號稱朝里沒人,純商人。可朝堂上發生的事,卻分分鐘傳了開去。
消息率先飛到蔚州附近,那兒的西圣分所迎來了一隊重量級的客人,此時小的們正忙前忙后的安排食宿,其中一個接到了信鴿,拿到了信筒,一刻不敢耽誤,小跑著跑進分所客房的后院,那兒正坐著隊伍的兩個領頭人,正在對弈。
那兩人眉目間極為相似,但神色卻極為不同,同樣的長眉鳳眼懸膽鼻,薄唇寬肩細窄腰,到了不同人身上,一個就是文質彬彬清秀溫和,穿一身布衣,修長挺拔,仿佛進京趕考的書生,毫無攻擊性;還有一個卻長眉入鬢眼神帶煞,一身武將的鐵甲到了棋盤前也不卸下,大馬金刀的坐著,一手捏著棋子,一手撫摸著腰間的刀柄,仿佛這個子兒下得不順心就要砍了面前的人。
小廝跑過去時見兩人正對坐下棋,猶豫了一下,一時間不知道該給誰。那兩人也心知肚明,卻都沒反應,最后小廝還是下了決心,低著頭遞向左邊那位布衣清秀青年。
“佐大,哦不,管事大人,這是京城剛來的消息。”他說的時候還不忘偷瞥一旁的武將青年,卻見他緊鎖著眉,沒事人似的端詳著棋盤。
他暗暗松了口氣,靜靜的等著季佐的回應。
季佐許久沒接過信筒,還拿著白棋,面帶溫和的微笑,靜靜的看著棋盤。
兩人都這姿勢,到底該誰下了?
小廝汗都下來了,忍不住思考起來自己有沒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妥當的,可一想就想明白了,還嚇得頭皮一麻。
圣女在上!他真的做錯了!
他明明聽說過傳聞!還聽得真真兒的!結果一到這兩人面前,他給忘得干干凈凈的!
這兩兄弟中,這兩兄弟中,明明……
“嘖!”此時,就聽他面前看起來溫文爾雅的管事季佐不耐的嘖了一下,陰森森的眼神看過來,問,“你看見我們在下棋了嗎?”
語氣竟然還輕柔著,好聽著,卻讓人更加頭皮發麻!
小廝努力低下頭:“看,看見,了。”
“那你這是做什么呢?”季佐的笑容愈發陰冷,眼里放著刀子,“你會下嗎?”
“不,不會。”
“棋都不會下,你怎么進的分所?”
“小,小的就是個跑腿的。”
“我們圣所,連灑掃也得知書達理,怎的看來,你連灑掃都不如?”
小廝哭著跪下了:“小,小的有罪,請佐大人責罰!”
“誰是佐大人?我姓佐?”
“季!季大人!”
“你剛才可是叫我管事大人的,你到底想怎么叫?”
“我,我……”
“好了。”就在小廝要嚇吐的時候,一旁的季佑忽然道,“快下,莫浪費我時間。”
季佐扔下棋,鐵青著臉:“我思路都斷了,不算不算!”
季佑翻了個白眼,用自己的棋子點點一個空位:“方才你想下這。”
季佐:“沒有!”
季佑絲毫不理他,點了點旁邊位置:“然后我就會下這,你就會下這,我再下……這,這般下去,我以三子勝你,好了,下完了。”他起身,仰了仰脖子,“我去練劍,你好好辦事,別拿小的撒氣了。”
季佐氣得發抖:“你等等!我明明是要下這!然后你肯定會下這,然后我再……這樣,是我半子剩!”
季佑冷笑一聲:“你信就好。”
“必是如此!”季佐大叫,風度全無。
“哦。”
哦是最高級的嘲諷,季佐直接抓了把棋子扔過來,砸了季佑一身:“滾!莫耽誤我辦事!”
“哦。”季佑又不怕死的哦了,眼里滿是笑意,結果他沒走,而是對地上的小廝道,“信呢?給他,看看那小兄弟又作什么妖。”
小廝抖抖索索的把方才跪下時握在手心的信筒又拿出來,待季佐終于紆尊降貴的接過,連忙跪著后挪了兩步,起身快步離開。
果然傳聞是真的!他拿手拼命抹著頭臉,又是汗又是淚,可憐無比。
這兩兄弟的性子,和外表是完全相反的!
都說季佑大統領乃人間劊子手,可只有西方圣所的人知道,季佐季大管事,才是天字第一號人間大惡鬼!
他怎么可以打擾季佐下棋呢!小廝淚奔,他就是把信筒砸季佑身上,也不見得會有現在這下場。
那邊小廝驚魂未定,這邊季氏兄弟倒是其樂融融。
季佐打開信筒看了一眼就笑了,樂不可支的,遞給季佑:“你看。”
季佑拿去看了一眼,挑挑眉,倒不至于笑成季佐那樣,可也沒大的反應:“他這是下了決心了。”
“何止決心,那就是投名狀啊,不成功,便成仁。”季佐說著,隨便撿起一枚棋子把玩著,“你說這樣,我們還要去扶棺?這不就是把另一邊臉湊過去?”
“扶。”季佑利落道,“說了扶,就要扶。”
“哼,不知道的還當你多喜歡那個女人。”
“可惜了,”季佑答非所問,“多好的皇后。”
季佐頓了頓,他知道自家兄弟這句話的意思,也正因為他知道,所以心驚,所以沉下臉:“時機還未到,阿佑,如今我們有今天,全是你沖動所致,若你再不知收斂,我也幫不了你了。”
“我真的在夸她而已,”季佑還是摸著刀柄,語氣竟然還有點無辜,“反正已經死了,以后也想不起這個人來了。”
“不是你說她沒死一定要拉上我去扶棺的嗎?!”
“我可沒說她沒死,我只是說了她還有用。”
季佐怔愣:“我竟然連理解這句話都不能了嗎?”
季佑:“無妨,反正我們都已經快到京城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季佐冷下臉,“你第一次瞞著我還拉我做事,我很不高興,阿佑。”
季佑嘆口氣:“我想要她的尸體。”
“什么!?你還說你不喜歡她?!”季佐蹭的站起來。
“……去發動天物。”
兩兄弟對視了一會兒,皆無語。
季佐年紀輕輕力壓圣所數千人走到管事的位置,其智慧自然不容懷疑,當即想明白了,嘆氣,搖頭:“難。”
“本來是難的,”季佑道,“現在,不難了。”
季佐意識到他指的就是信里的事,挑眉:“所以,你也破罐子破摔了?”
“他逼我反,我不反,還不讓我發個小脾氣不成?”季佑笑起來,黝黑的皮膚雪白的牙,竟然有一絲醇厚感,“他對我們圣女身前身后都不敬,我護送她回圣所安葬,有何不可?”
“你想不到的,他們未必想不到。”季佐道,“不是都說她被燒得尸骨無存了嗎?”
“圣女是被砍斷了肩膀都能一夜復原的天人,區區凡火怎么可能就燒沒了,我已經派人去京城查探,定要找到她的尸身。”季佑平靜道,“就是卸了骨頭拆成了塊,我也要帶回來。”
看著這沉穩威武的表面下野心膨脹到嚇人的季佑,季佐動了動嘴唇,到底沒再說什么。
他與他同日生,同日死也是應該的罷。
消息在第三天,飛到了西方圣所本所。
荒漠中群山,群山里綠洲,綠洲中石頭城堡,城堡里西方圣所。
52741可以感受到千里之外能量變化,卻不能感受到別人的言行,所以她看到消息時,很是無語。
齊家負責收的信,但有圣女在,他沒權利第一個看,只能先遞了信在下面跪著,圣子燎依然和影子一樣跟在圣女身邊,低頭什么都不在意的樣子。
52741把信遞給齊家,有些頭痛:“你看。”
齊家受寵若驚的接過信,看了起來。
“宰相要扶正一個妾我明白,那就是你跟我說的事,對吧?那就是我以后的母親?”
“正是!”
“那大喪后不禁宴樂擇日封后是幾個意思?雖然我也贊同不禁宴樂(畢竟死的只是個機器人),但擇日封后是干嘛,這么著急?有人在逼他嗎?”
52741雖然是外星人,但在大聯盟歷盡千帆,看事情也穩準狠:“而且是我們這邊在逼他的樣子,誰?外頭那兩個?管事?還是那個大統領?”
齊家汗都下來了:“屬下,不知。”
52741看了他一會兒,轉頭問圣子燎:“季佐季佑哪個想奪位?”
圣子燎無視齊家緊張的瞪視,低頭道:“不是屬下不說,而是那兩兄弟可能都有,但不知是誰主使,也可能都沒有,只是君心難測。”
“哎!”52741很煩躁的嘆氣,“不是說那個季佑只占了西北大片疆域嗎?”
這大片疆域恐怕不能用“只”來形容,可圣女天人之身,說不定真覺得沒什么,圣子燎于是低頭贊同:“是。”
那兒礦藏雖然豐富,但比起其他地方的燃晶,開發成本真的高,又賣不了幾個星鉆,一點性價比也沒有,52741完全不覺得季佑那片地方有什么價值。
她搖頭:“那季佐呢,他有什么?”
“圣所的所有生意,包括礦場、木材廠、采石場、藥鋪、賭檔、青樓、茶館、綢緞、船運……約莫一百二十多樁。”
52741:“……我知道了,皇帝針對的是他。”
圣子燎低下頭:“圣女說是便是。”
底下的齊家跪在那,目瞪口呆,等下,圣女大人的英明呢,怎么全跑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