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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解禁

  • 天上天下
  • 瘋丟子
  • 3892字
  • 2021-01-04 16:49:33

卓司勰覺得自己做了一場夢,噩夢。

他承認,自己老爹稱病不上朝是了不得的事,作為兒子他就應該鞍前馬后侍湯奉藥,可誰叫他還小呢,他還是庶子,他還出了名的浪蕩,所以他干什么沒良心的事都沒關系。

而且他確信自己越不靠譜,自己在這個家里就能混得越好,沒瞧見他三個哥哥平時相互見面都板著臉,見到他都笑容可掬噓寒問暖的,還唯恐他錢不夠,紛紛爭先恐后自掏腰包趕他出去浪?

所以他有機會就夜夜笙歌,天天在那些小姐姐的粉胸玉臂上來回倒騰。畢竟他有那么一群能干又雄心勃勃的哥哥。

他覺得自己這輩子也就這樣了,等成年了從老爹那腆著臉要點鋪子田地過來,讓自家親娘打理鋪子,他每日繼續游手好閑,再幸福不過了。

但這一切在這一夜突然被破壞的稀碎。

他剛攢足了錢去一擲千金,終于換來了飲春樓花魁的春宵一夜,卻沒想到剛纏綿完準備進入正題,管家老福突然帶人闖進房中,絲毫不顧自己的警告喝止,上來就扯開自己懷里的花魁,著人把衣不蔽體的自己直接拖下樓,從后門塞進馬車。

路上直接宣布:“恭喜四少爺,老爺不日將扶正葉氏,您即將成為嫡次子,做了嫡次子,就要有嫡次子的樣子,不能由著您鬼混了。”

卓司勰:“……啊?”他手還胡亂的找著自己衣服的系帶,“我衣服呢?!”

“還有,恭喜四少爺,您有一個龍鳳胎胞妹,在您出生的時候因為身體不好被送走了,這幾日也要回來了。”

卓司勰:“……哈?!等下,我的錢怎么辦?!我剛脫的衣服!”

老福:“做了嫡次子,您月例翻了兩倍,不必心疼那些小錢了。”

“五百兩呢!”

這回輪到老福驚了,他瞪了瞪眼,隨后強行冷靜:“此事容老奴之后稟報老爺。”

“你還要告訴爹?!”

老福嘆氣:“少爺安心與我回去,一切好說。”

于是卓司勰終于冷靜下來了,敞著衣服問:“你說什么?”

老福面無表情:“您要做嫡次子了,您的胞妹要回來了。”

“我?!”卓司勰頓了一下,混亂了,“且慢,我?嫡次子?胞妹?”他摸了摸下巴,“我該先追問哪個?”

“您可以都問,也可以都不問。”

卓司勰于是問了:“我是因為這個胞妹所以必須成為嫡次子的嗎?”

一語中的!

這極致的敏銳直接麻了老福的頭皮:“老奴不知。”

卓司勰又想了想,問:“我不會是要做國舅了吧?”

“……”自此,老福確定,自家相爺如此縱容這浪蕩子,是有道理的。

這是他都沒想到的點,這少爺此時酒勁正酣,雙頰潮紅的,暈暈乎乎中就點出了可能正是最關鍵的地方!

相爺府之前一共兩個千金,一個已經出嫁,還有一個也定了親,如今先后新喪,皇帝后位空懸,若不想讓那蕭家一家獨大,勢必要有個有分量的千金進宮鎮著,放眼朝野,好像還真只有相府千金夠格了。

相爺本身似乎還真想躲一躲,卻不料西方圣所借天工所遞來了一封信,竟然直接改變了他的想法!

老福本就在懷疑那“三小姐”是不是他當初埋了的那個,如今看來,真的不是了。

而且,其中極有可能和西方圣所有關系!

相爺此舉忠奸難辨,險啊!

他一改之前的態度,對卓司勰愈發恭敬:“此事事關重大,還望少爺親自與老爺商議。”

“害!”卓司勰無比懊惱的樣子,拍大腿,“咱能不干嗎?”

“什么?”

“麻煩啊,這也太麻煩了!”

即使剛意識到自己看錯了卓司勰,老福還是震驚于他的不上進:“您是……不想做嫡子?”

“廢話,您看我像想的樣子嗎?此事與我半毛關系沒有,還白白耗了我五百兩,哎,可惜,可惜!”

說來說去還是心疼那五百兩……的樣子。

老福不敢妄斷這四少爺是不是真的如此貪財好色,他只是拼命回憶自己以前有沒有對他有不合適的地方。

不敬或者得罪那是不可能的,但他以前確實把他當成了相府最不成器的主子,相爺的家事向來順心如意,唯獨這位主子成日闖禍惹相爺煩心,所以作為相爺的心腹,他壞臉色不敢給,好臉色卻也絕對沒有。

如今卓司勰甫一得知這個消息,立馬就展露了他非一般的敏銳聰慧。老福忽然覺得,相爺本應有更多的方法“弄”來一個夠資格的嫡女,而之所以選擇這一房,絕不僅止于曾有一個“生來體弱”的幺女,更多的,是因為有這個深藏不露的四公子。

老福思及此,已經起了敬畏之心,接下來一路不管卓司勰說什么,都不再搭話了。

卓司勰其實也不是多話的人,見套不出什么話,便也不再糾纏,自顧自打著酒嗝,心疼他那逝去的五百兩,等到了宰相府時,人已經睡得呼呼的了。

老福本想直接把四少爺扛到相爺房里好好議議事,結果人是帶到了,卻趴在相爺書桌前面的地毯上大聲打呼。

相爺是冷冷的看著,倒是氣得老福恨不得一盆冷水澆上去。

“少爺?!少爺!四少爺!”

“罷了,他要睡,便睡吧。”卓令吾也興致了了,此時已經深夜,他到底不年輕了,已經有了疲態,轉身往內室走去,走著走著,又隨意道,“你要想,便讓你想,想清楚了,盡管保護你娘就行,旁的,不需也不能操心。”

卓司勰呼嚕一頓,立刻接上,音調打鳴兒似的高。

老福見狀,再不自作多情的去操心了,后退著出了門。

第二天,卓令吾銷了病假,上朝了。

朝野小小的震動了一下。

大家本來都以為宰相是要躲到先后大喪結束,西方圣所明確表態過的。結果今天就出來了,莫非是覺得季氏兄弟自請抬棺,是友好的表示?

任由眾臣前簇后擁的噓寒問暖,卓令吾拿著牙牌猶自巋然不動,雙目微閉,直到大太監全德喊了升朝,皇帝大步流星的走過來坐下,群臣跪下,山呼萬歲。

卓令吾喊完了萬歲,全德按照過去元以臻的吩咐,立刻上前將他攙扶起來,卓令吾道了謝,抬頭看到皇帝冠冕上的冕旒搖晃,心底嘆息一聲。

到底年少輕狂,那野心連冕旒都遮不住。

元以臻自出生以來就是太子,自小地位穩固就罷了,還天生一副好皮相,任誰見了都不得不贊一句龍章鳳姿,真龍之相。鑒于其他幾個弟弟都沒有絲毫競爭力,他一路順風順水走到現在,卻偏偏極有危機感,不僅文武雙全,還極為禮賢下士,自登基那一天起就展現出了明君風范。

一個從不曾放縱和昏聵過的年輕君王,必然有極大的自制力才能控制住因背負一個國家而急于宣泄壓力的欲望。他的野心和果決遠超他的諸位先帝,也有可能是諸位先帝賦予了他這樣果斷展露野心的底氣。

他居然能殺了先后。

沒人能殺了圣女,圣女一生會遭遇無數次暗殺,但沒有一人被殺,連受傷生病都極少。縱使有,她只要隨便找一個西方圣所進去,一夜之后,又能活蹦亂跳。

她們應該真的不是凡人,雖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然而西方圣所六百年經營,從未有出格之舉,唯獨西圣軍的大肆擴張,戳動了皇帝本就因為他們而繃緊的神經。

可西圣軍一露出猙獰之相,前圣女就駕臨了,上來就把兩兄弟壓得死死的。當時別說滿朝百官,就是卓令吾都松了口氣,心底里盼望前圣女能與皇帝伉儷情深,長命百歲,熬死季氏兄弟,那他們這一代,也算是能平安的過去了。

可誰想到,皇上不是這么想的……

卓令吾心很累,他想要保全的雙方鉚足勁兒想打架。他第一次對自己幾十年下來積攢的權勢產生了巨大的疑惑。若他真的權傾朝野,為何他什么都做不了?

但現在卻不是作壁上觀的時候,他必須苦苦撐在這個旋渦中,方有一絲救人和自救的可能。

待此事過去,不知道老夫還有多少命數在。

他聽著群臣的奏稟聲,疲憊的想著。

“朕,有話要說。”元以臻待群臣把一些日常的事商量的差不多了,忽然道,“西圣女一向愛民如子,自第一代圣女立后開始,圣女就曾下懿旨,她殯天后,不擾民生,不禁宴樂。然先皇與先后都伉儷情深,依然下旨,令舉國哀悼。然這一回……”

卓令吾陡然明白皇帝要說什么了,他緩緩抬頭,不可置信的看向他,想用眼神阻止他繼續往下說。

“然這一回,”元以臻的聲音陰冷,絲毫沒有懷念先祖的溫情,“朕尚年輕,膝下無子,后宮空懸,不可久置。國不可一日無君,后宮亦不可一日無后。朕決議,遵照先代圣女懿旨,大喪之后,不禁宴樂。朕將,擇日封后。”

“……”大殿上寂靜了一會兒,突然之間,山呼海嘯般的聲浪涌了過來,“皇上!萬萬不可啊!”

“皇上!請深思!”

“皇上!慎重啊!此舉萬萬不可啊!”

“皇上!皇后大喪,至少禁三個月宴樂,此乃國之綱常,乃忠孝禮儀也!不可亂!不可斷啊!”

“皇上!皇上當為天下表率!不可意氣用事啊!皇上!”

元以臻聽著,表情冷漠,仿佛什么都沒聽到,過了許久他緩緩轉頭看向離得最近卻一直低頭沉默的宰相:“卓相,你說呢?”

群臣一頓,朝堂皆靜,所有人都看向卓令吾,期望著他說句人話。

卓令吾捂著嘴悶咳了兩聲,好像真的病了似的。許久,他拿開手,嘆了口氣,低頭道:“老臣有事起奏。”

元以臻瞇起眼:“說。”

卓令吾:“自老臣的發妻離世,老臣一直沒有續弦,這幾日偶感風寒,深感世事多變。大丈夫雖要頂天立地,但既已成家,還是要有一賢妻相互扶持,方能內安家宅,外平天下。”

他這么一通大道理說完,總結道:“故,臣懇請皇上準臣在先后大喪后,擇日,續弦。”

卓令吾你瘋了嗎?!所有人驚掉了下巴,瞪大眼睛看著他。這已經不是他們敬重的那個宰相了,那個德高望重的老人已經一去不復返了!他成了糊涂小皇帝的舔狗!他再也靠不住了!

元以臻卻心懷大暢,當庭大笑起來,笑夠了,低頭一句:“朕,準了!對了,是誰家千金如此有福?”

卓令吾跪地:“臣年事已高,怎可耽誤佳人。不過是抬一房妾室罷了,不足為道。”

“愛卿當年打馬探花的風流韻事,朕還時常聽宮人提起呢,怎可如此妄自菲薄。好!待你大喜之日,朕必備下厚禮,賜給新夫人!”

卓令吾埋頭:“謝主隆恩!”

元以臻滿意了,興高采烈的退了朝,剩下群臣謝恩后,再起身時,看卓令吾的眼神已經不復上朝前的濡慕期待,甚至帶有一絲不屑。

有些聰明的則心有懷疑,卻不方便當庭問。

唯獨李岱堂跟了過去,疑惑又焦急:“老師,您這是何苦!”

卓令吾長嘆一聲:“皇上這是在玩火,我們做臣子的,自然是唯有鞠躬盡瘁。”

李岱堂明白了,小臉煞白,壓低聲音:“皇上果真是……一心想……鏟除圣所?”

卓令吾搭著李岱堂的胳膊往外走:“岱堂,西方圣所那批貢品,怕是進不了京了。”說罷,他頓了頓,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簡短的補充道,“暫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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