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大爺，你們薛家不是小門小戶，我姓裴的也不是好惹的，上次幫你并不是圖你銀子，只是交個朋友，你要是真把我當優伶之人，隨意驅使，那也不行！”
薛蟠理解，就像朋友之間，你偶爾借住一天，那誰都愿意，你要是隔三差五就去借住，那朋友就沒得做了。
薛蟠笑道：“沒想到裴三叔脾氣那么大，我還沒談條件，你就先一通埋怨。”
裴三叔笑道：“條件？無非是銀子，我有錢。”
薛蟠笑道：“我說你的段子老舊，這是實話。”
裴三叔心里是又好氣又好笑。
“我的段子老舊，那你說個新鮮的？”
“此話當真？”
“請。”
這年頭的說書人，說來說去，離不開《三俠五義》，所謂的武俠，也是最原始的狀態，毫無新意，不過在娛樂生活非常匱乏的年代，這就不錯了。
薛蟠不會一上來就給裴三叔講金庸大俠的那些大作，怕嚇死裴三叔。
先來個古龍嘗嘗。
薛蟠說了一段小李飛刀。
裴三叔心頭一震，他厲害的是說書的技巧，什么地方結扣子，什么地方調動觀眾的情緒，但是內容方面，裴三叔也只有老段子。
曾經他也想找人寫一些新故事，不過都得不到聽眾的認可，還不如老段子能賣座。
不過薛蟠所說的內容完全不一樣，引人入勝，就像給裴三叔打開一道門。
薛蟠拿眼睛瞟裴三叔，他臉上的表情就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似得，什么都是新鮮的，什么都是沒見過的。
薛蟠說完一小段，就不再說了。
“后來呢？”
“后來？”
薛蟠示意自己渴了，裴三叔立馬找到趙四，要了一壺好茶。
“薛大爺，你快喝，告訴我后來怎么樣了？這李尋歡有沒有被五毒童子所害。”
薛蟠微微一笑。
“裴三叔，你承認我的故事比你的強？”
……
……
裴三叔不傻，笑道：“薛大爺，你想如何？”
“我想你捧我！”
“我捧你？”
薛蟠明白，自己的相聲要是從零開始，在京城說出一點名氣，那要很多年，但如果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可就輕松很多。
而裴三叔就是曲藝界的前輩巨人，這就像前世一個說相聲的，郭德綱捧你一句，比你努力十年都要強。
薛蟠說明來意。
“你捧我，我拿《小李飛刀》的故事跟你換。”
裴三叔心中咯噔一下，他很猶豫，實話實說，他是愛惜羽毛的人，畢竟曾經是讀書人，哪怕是進了曲藝界，他也不想和優伶為伍，而這個薛蟠名聲很臭，要他去捧薛蟠，這……
薛蟠忖度了一下，繼續加碼道：“你當我只有《小李飛刀》嗎？我還有一部《楚留香傳奇》。”
此話一出，裴三叔投降了，任何時代，文藝工作都是內容為王的，有好的本子，才能火的一塌糊涂。
“好，就這么定了，快告訴我接下去李尋歡如何？”
******
路邊，做腳力工作的倪大壯正在等活干，這年頭賣力氣的類似后世的棒棒，只要是力氣活都干。
沒活的時候，倪大壯就在路邊的小茶攤看人下棋。
路邊茶攤的茶水真是淡如水，要是能喝出一點茶葉味，那肯定是出現幻覺了。
但是對于倪大壯這樣的腳力，根本不在乎了，是高碎（茶葉末）還是鐵觀音，對于他來說差別不大。
就在此時，倪大壯看到一個熟人，此人叫做鐵子，和自己一樣，也是腳力。
看他急急忙忙的樣子，顯然是找到活了。
倪大壯很油滑，馬上湊上去，“鐵子，走的這么急，是不是找到活干了？”
倪大壯是想鐵子分一半給自己，這個人情下次再還。
“鐵子，哥哥這快揭不開鍋了，這樣好不好，你分哥哥一半活，下次哥哥還你。”
鐵子停下腳步，不好意思笑了笑，“大壯哥，我也沒活。”
“那你投胎一樣干嘛？”
“去聽書啊，天茗閣的裴三叔最新段子——小李飛刀，現在紅遍京城了。”
倪大壯鼻孔里出氣，冷笑道：“行啊，鐵子，長本事了，有錢聽書了。”
“切，誰有那錢，我是在門外聽的。”
“門外怎么聽？”
“就那么聽唄。”
倪大壯也不是沒聽過說書，也不是說那么吸引人吧，又不是去青樓，需要這樣嗎？
“大壯哥，我先去了。”
“等一會。”
“咋滴？”
“反正我也沒事，不如一起去？”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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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四在天茗閣工作也好幾年了，從來沒見如此火爆的場面，里面擠滿不說，外頭還有人眼巴巴站著。
裴三叔說了，不準趕人，只要不鬧事，就可以在門外聽。
薛蟠是為了揚名，那么自然是來的人越多越好。
醒木一敲，下面的人鴉雀無聲，裴三叔繪聲繪色說了一段小李飛刀。
趙四倚著柱子，也不招待客人了，自己也聽入迷了，后臺薛蟠心中偷著樂，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一段說完，差不多幾盞茶的功夫。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裴三叔說完這段，拍了一下醒木。
眾人不依，這可是正說到興頭上了。
“別啊，繼續啊，加錢行不行？”
“趙四，這是怎么回事？”
趙四恭恭敬敬說道：“各位爺，裴三叔也不是鐵打的，讓他老人家休息一會，待會還有一大段呢！！”
眾人一聽，這話有理，但是心癢難耐，恨不得時間趕緊過去。
“在這個空檔，也有節目，讓咱們欣賞一段相聲——《拴娃娃》。”
……
……
此話一出，眾人皆傻。
“這相聲是個什么東西？”
“相聲不是個東西。”話剛出口，趙四就覺得不對味，連忙補充道：“反正你們想聽小李飛刀的結局，就必須聽這段相聲，否則就離開。”
……
……
這樣一來就沒得選了，只能坐著聽相聲了。
就在所有人都在納悶的時候，薛蟠和賈蕓穿著大褂上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