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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明鏡,利劍,堅盾(卷一)——(四)

少女坐在寬闊的側殿里的沙漠民俗風地毯上,周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她,等待著她“開口說話”。但是她并不會說維利尼耶的東部語,也沒有她來自的那個未知去處的翻譯,于是搬出了一個以象形為載體,通過這個和視力與思維正常的人進行交流的工具。

以她為中心所坐的位置上向周圍延伸出的一大片圓之中擺放著名為“譯片”陶瓷片和銅片,上面分別刻畫著各類有依據或者經過一定發散所表示的事物與行動的象形圖案,每張刻印作的形象足夠簡單和表現生動,除此之外在象形畫的背面還有用東部語寫的文字作為釋義。

閹人在周圍舉著光源,若不是混在其中的維利安那般津津有味欣賞這套他沒有見過的“畫冊”,儼然一副邪教祭祀儀式。學者正在一旁案前伏案寫作,將少女挑選出的譯片擺在桌前通過排列和迭代加以推理分析后得到一系列的可能表達含義,另外的幾位學者則負責往來傳遞少女選出的譯片。

期間小皇帝一直在試著和這位少女講話,她來自人們所知之外地域的身份讓他想著那些飛向天空逐漸消逝的煙花,仿佛消失在了天的高遠之處,也許會降落在她所在的國家,這位少女就是沿著光源前來尋找自己的信使。然后就是自己那位神秘的母親,他只知道并不是維利尼耶的大多數人長相,更接近北部那些異教徒的樣貌,除此之外一無所知,會不會就是她這樣的……

不過每次小皇帝的呼喚只能簡短地引起少女的注意,在與他對視一眼之后繼續面對這些譯片試著表明自己的意思。小皇帝此刻感覺這位少女的長相并不是那么奇特,另類到讓他難以接受。

也許美是一種無論如何都能傳遞和感覺到的事物,這名少女的五官清秀,而且各方各面也都基本符合他來自宮內女子對于美的認知,除此之外還有著一個比平常所見更為健壯但不失美感的身材,除了和一些從南部奴隸聯邦送來這里的奴隸宦人相近,那種曬太陽太久而有些深的膚色和怪異的銀發,她絕對可以被稱作“美人”。

唯有一點讓他難以接受,便是那飄忽迷離的眼神,那種漫不經心不在意的眼神就像并沒有將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顯得格外不尊重自己,也讓她那水瑩瑩眼眸失了些許生氣多了些許病態。沒有人能對他做出蔑視的表情,這是根植于他內心中的想法,但是這種桀驁不馴的態度尚沒有在他的心中長成為木。

少女帶來的寵物和他的身形相當,正在被一張譯片上的象形動物吸引注意,用利爪劃在那張譯片上發出有些煩人的聲音。小皇帝只在獵場里見過這樣的生物,它們都兇悍無比,但是見到如此馴服地待在人身邊的震撼感讓他鼓起勇氣試著和這只動物去互動。

身后的宦人害怕地將手搭在小皇帝的肩膀上示意他不要這樣做,但是見到花豹在自己伸出手后同樣抬起左臂像要搭在自己手心之中,小皇帝便不去多顧慮那掌間如同鷹喙般鋒利的爪鉤會不會劃出一道足以致命的痕跡。小皇帝的注意都集中在了這一刻,但是少女突然伸手抓住了花豹的手掌,那些鋒利的爪子突然就從手指尖彈了出來,指鉤之間還帶著剛才傷害白馬時殘留的血跡。

見到小皇帝并沒有收手想法,少女用銳利到如同這只花豹觀察獵物的眼神繼續盯著他,同時緩緩地將花豹的手掌放在了他的手心上向后緩緩拖動。那一刻小皇帝感覺到了一陣火辣的刺痛感,花豹正在用鋒利的爪子割開自己的手掌。

身后的宦人連忙上前來扶住小皇帝的肩讓他從發呆中醒過來,學者緊張地望向這起人與獸的接觸,一旦小皇帝因此受傷,即使只是被劃破皮膚都有可能難以醫治而去世。他的父親就是因此長期以來不斷發病而死,為此烏爾班無數次叮囑小皇帝盡可能地遠離獵場的那些珍禽與猛獸。無數次的警示換來了這一刻的意識,足以讓正在狩獵新奇感的小皇帝都收回手來。

花豹舔了舔嘴扭頭在房間里四處閑逛,讓宦人和學者都為之感到隱憂,紛紛避開它。

側殿里只有學者們對著譯片交流探討的細碎聲音,比起安靜到略顯詭異的側殿,小皇帝的注意力也被隔壁有些激烈的談話聲吸引過去。

“她想說什么?”

“嗯……雖然可能她來自不同的文化而有些地方不太能理解,大概能夠解出一點。”學者一邊解釋一邊拿起桌上的譯片作補充。

“她來自一個宗教或者民俗氣息濃重的地方,那里有著活體祭祀這樣的宗教活動。”學者拿起桌上以當地神話中存在的的活體祭祀場景描繪,與以沙漠山區中的原始宗教為依據的幻想中的圖騰譯片。

“她帶來的動物是她十分重要的伴侶,能夠幫助她進行狩獵,希望能夠得到好的對待。”學者拿起畫有人類驅動耕牛在田中犁地,在野外狩獵羚羊,以及象征其珍貴的人類跪下來飼養耕牛的譯片。“這是我們的推測,因為無法確認是不是在說明她來自同樣的農耕社會,這是這一組譯片的解釋。”

“她的部族會進行煉金,或者可能說是使用‘奧術’的能力。”學者拿起畫著煉金術師和學者在煉制藥物的譯片,只是這張譯片的畫面十分浮夸,就像是催化著煉爐中的東西散發出奧術引得周圍人注目的樣子。這也是他們對于奧術與魔法的一種比較通俗的形象表示。另一張是祭司在通天的天文臺上進行喚星儀式的圖像,頭戴用威武好斗的火雞身上取下的翎毛制成的頭飾與她頭戴的薰衣草和橡樹葉裝飾的花環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她或者她的部族十分擅長戰斗,同時也是有著一定的等級制度,她是服從的那一方。也許另一個可能的含義是她是在請求給她一個成為戰士的機會。”學者拿起桌上擺放著的差不多十片描繪戰爭場景的譯片一片片在小皇帝的面前展示,隨后,學者再拿起一片畫有北部異教徒作為附庸和封臣單膝跪倒在頭戴皇冠,站在高處的王座前的國王面前。

“我感覺得到,她的身上有著與眾不同的事物,奧術?”

“我只見到幾點海鹽的白色結晶。”

“當然也有可能是她見到了這樣的場景。當然還有……”

“啊……”

聽著學者根據這些譯片一點一點地試著還原她的想法,卻好似在自說自話,小皇帝感覺有一些無聊。

“我們能讓她留下來嗎?”

“呃,可能要問問您的老師……不過如果您想,這樣的事情不會是什么問題的。”

得到宦人的回答后小皇帝十分高興,轉身就去問這位少女:

“你想留下來嗎?這里可以過的很好。”

不過這般話語只是讓少女一臉疑惑地望向小皇帝,見到他那般愉悅的目光而不知如何回復,只能以手指口,嘴里嘟囔著他們聽不懂的語言。

“那就讓她學會這里的語言,再問問她是怎么一回事吧。你們會幫我嗎?”

那些學者之間面面相覷,不過小皇帝如此這般要求也并無不合理之處,他們也想通過這名少女了解一些知識。

“如果烏爾班大人同意的話,這應該不是什么難事。”

這時從門外走進幾名宮女和一位老婦,她是這里的后宮總保,年逾六十,老態盡顯卻在濃妝淡抹之下仍然略顯姿色,行分內事總是在一把攬過全負其責,即使有外人事也會多加留意的念想。她帶著幾名宮女,手中捧著為這位少女來客梳妝打扮的飾物和一件本地的絲織長衣。

“來啦!今晚小姐您一定會比現在更美麗。”

總保其實對這位少女并沒有好的印象,那褐色的皮膚與裸露的身體就像是所見在太陽下長久勞作而成的低賤之人,同時不符合宮廷美學,有著戰士那般肌肉的身材更是讓她皺眉。這樣的外人讓她無論如何都喜歡不起來,但是在小皇帝面前還是需要表現一番。

“來,好女孩,換一身合適的衣裳吧。”

總保將衣服在她的面前展開展示,薄荷綠色的連衣裙,白色的內襯以及黑色的發帶會讓她看起來像是布爾薩城內的歌星和富家千金。少女見到后有些本能地抬手拒絕,但是架不住總保的熱情勸說,幾乎就要將這一身衣服貼到了她的臉上。

“哎,在宮里就要有宮里的樣子嘛,不然啊,會被別人笑話土鱉的哦,呵呵。”

最后她還是有些抗拒地點頭應允,在宮女的跟隨之下在空臥室里換下自己身上這些自然氣息充分的裝扮。

而小皇帝這邊也只是望著隔扇的影子發呆,他并沒有被少女的身形吸引,只是在原木座椅上托腮發呆。看起來都要問問自己叔父的態度,小皇帝這才想起老師說準備為她以富商之禮制進行設宴招待。現在他的肚子有些餓了,于是準備出門去隔壁的宮室,他聽到了烏爾班叔父的聲音從那邊傳來。

“現如今主少國疑,而您身居此位的合法性,需要我們來保證。”

在一個意味深長的停頓之后烏爾班面前這位有著彎鉤鼻,手指纖長的部落青年點著自己的手指數數,在這個動作之中食指卻直直地指向坐在曾經穆薩法所坐的屬于維利尼耶第二號掌權者的座位上。馬默拉江中傳說中象征權勢與榮耀的半蛟半人神和國鳥獵鷹正盤踞在各處注視著承載其上之人對這位如今帝國二把手的目光。

臺下與烏爾班一同面對宰相案桌上的文件的青年因為口齒伶俐,善于籌算是這些臺下座椅上所坐的的布爾薩城內與城外各個家族勢力,及其莊園與所領土地的眾人利益的代表者。每個人身上都只佩戴著一把護身用的匕首,作為主要武器的彎刀與長劍都被更換成了裝在銅鍍木劍鞘里的儀式木劍,只有坐在宰相案桌后的烏爾班身上能夠攜帶真正的武器。

他正在審視著桌上的一張張文件,大部分都是這些地方豪族對自己的提案,不乏以出讓地方權力降低自治換取政治支持,或者以義務捐贈維利尼耶之名安插親信以及涉足權力的提議。

“南部奴隸騎兵不出五日就會抵達布爾薩城下,您知道阿達納和安塔提卡,伊茲密爾的王子并不歡迎這位幼小的國君而堅城自守不愿出兵。”

他的聲音尖銳卻并不奸詐,擺出一副真誠為烏爾班籌劃的心思,但是目光之中還是露出了他如同狐貍般的奸詐。

“還有您不知道的,北邊,科斯坦堡里比維利安六世小兩歲的阿罕皇子,被先皇作為制衡權力而作為質子的宣傳者也在蠢蠢欲動,如果西部和馬默拉江以北的軍區不信任您和小皇帝,或者受到科斯坦堡的禮賂的話,可能布爾薩與揚雅的聯系就會被馬默拉的江水切斷,隨后在莫拉與科斯坦堡的對進之中失去江北的一切,還有和西海岸的陸地聯系。”

“夠了!”

烏爾班大聲喝令“狐貍”住口,他在一天的研究過后早已大腦過載,又要面對這些永不滿足的貴族。“狐貍”在地圖上飛揚的手指突然停了下來,接下來是兩人深刻的對視,表現出各自的訴求卻各不退讓。宮室中的環境一刻跌入冰點,座位上的豪族首領面對此景一部分面露難色,兩股戰戰幾欲先走,而另一部分則面帶微笑,望向這位同樣是外人,而且還是來自北邊,比科斯坦堡更北處的異教國家,只是因為深受貴寵而權勢滔天的學者。

人們交頭接耳,目中保持著對烏爾班的觀察,逐漸嘈雜起來的一切仿佛都在暗流涌動,一旁的宮女不由地擔憂起來,抓緊了手中的毛巾。烏爾班正在低聲和“狐貍”密談,其他人也在自說自話,直到有人發現宮室外的火光,小皇帝站在門口猶豫不敢進入,身后的宦人與手持火把的宮廷守衛漠然地注視屋內透出的光沒有抬頭。

烏爾班緩緩起身走上前來撫摸小皇帝的腦袋,注視著他面帶意外的不解表情。在場的所有人都停下自己的碎嘴注視著這位皇帝,出于尊重也是出于對自己所言是否被他聽到的擔憂,這樣會讓彼此都陷入危險的境地之中。站在門口的小皇帝只是對于屋內人頭攢動的景象感到意外,想要知道什么時候叔父才處理完事情。

“我們什么時候能吃飯啊?”

“已經準備好了,只是我有些忙。”

烏爾班牽著小皇帝的手走出宰相的潛思閣,在小皇帝出于好奇想回頭看看屋里的情況時稍微用力地隔著頭巾阻止了這個舉動。

少女坐在小皇帝的右手邊一排的第一個位置,她對于這般喧鬧的環境感到有些難以適應。小皇帝正在被宦人逗樂,左手邊第一位屬于宰相的位置上烏爾班正在與“狐貍”繼續詳談著,在場的其他貴族和首領都各自交頭接耳有著自己的打算,或者因為擔心和焦慮而難以下口。

她也不太吃得慣這樣的食物——除了從馬默拉江中撈起的魚和新鮮的蕨菜。其它的珍饈美食只能起到視覺上的影響,試著去享用時就像有小人在她的喉嚨里將這些食物推出口里一般無法下咽,只有味道能夠留下一道轉瞬即逝的痕跡。感覺到被注視時只能假裝在食用,實際上卻在口中咀嚼后吐在碗邊沒人注意到的地方,忍受這樣帶來的痛苦。

大家都在做著自己的事情,沒人會在意與自己沒有相關利益的少女在做什么,從知情者口中得知是一個沒什么身份的外人之后只是對她特別的容貌有所留意便不再去注意這位晚宴的被招待者。小皇帝也因為坐在離她比較遠的位置上只是在宦人講的故事和笑話的聊天之余偶爾投來目光,為她那有些落寞的目光而不解。

“她看起來不太高興的樣子。”小皇帝小聲地對身邊宦人耳語道。

“形單影只,漂流他鄉之人自然如此。”

這時殿內外緣處傳來了屏風倒地和絲綢撕裂的聲音。少女的花豹突然從主殿側面的屏風后鉆了出來,似乎是從外面跳到上方的窗戶上順著屏風滑入宮中。它從一位貴族的身后直接躍起跳至宴桌上狠狠地撕下一塊羊腿,隨后一下躍下宴桌,用鋒利的爪子在桌角留下一道抓痕,旁若無人地在地面上拖著邊碎骨噬肉邊走動著,在潔凈的地毯上留下一大串污物。

在眾目睽睽之下一些沒見過如此生物的人慌慌張張地離席和躲到各自的宴桌下或殿內的立柱后,宮廷守衛立刻上前威懾,宮內的驚呼聲也讓屋外的守衛迅速進入控制局勢,而幾個有著狩獵的貴族就要奪過守衛的弓在小皇帝面前展示自己的狩獵技藝。

宦人示意小皇帝先行離開以免混亂傷人,但是小皇帝并沒有感覺到什么威脅,依然安穩地坐在原位上。同樣不動聲色的還有那名少女,她只是坐在原位望著自己的小寵物在眾人面前大快朵頤,絲毫沒有被周遭環境里的威脅影響到。

“好了!別一驚一乍,只是不小心飛進來的鳥而已。”

烏爾班化解了這起在晚宴上的小插曲,花豹也在享用完羊腿后毫不在意從眾人面前走過依偎在少女的身邊,注視著她的臉舔舐去了臉上的妝容,變成像是戰紋一般的涂鴉。少女輕輕地揉著它的后頸搭理起它的胡須,這樣很快就讓花豹表情舒適地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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