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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明鏡,利劍,堅盾(卷一)——(三)

維利安六世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

但是在這之前,維利尼耶的大多數人都無法理解為什么維利安五世會與本國的另一針鋒相對的宗教進行聯姻,為維利安六世的身份留下一絲模糊的不和諧。而這只有維利安五世和其它的王儲和時代服侍宮中的人才知道。

他的曾祖父通過篡奪位維利安二世者的皇后親信重新將維利尼耶的宗主權奪回維利安家族手中,是為維利安三世。而他的兒子,維利安五世的父親維利安四世卻因為自己的皇后以及宮內的所有人的背叛而被活活餓死。身為第四子從揚雅起兵,跨過日漸寬闊洶涌的馬默拉河奪回布爾薩,面對背叛父親的皇后絲毫沒有處置她的勇氣,只是在更早之前他就迎娶了一位異教的低賤鄉婦,直到九年后才生下維利安六世。

這個原因,只有維利安五世知道——他在試圖避禍,不僅僅是宮廷內部自己的家族統治因為皇后背后的這些布爾薩的大家族的勢力而動搖乃至被操控,隱藏得更深層,不是他游獵時深入民間才能發現的兩大教派之間的矛盾。只要一被點燃,維利尼耶直接就會喪失半數國土以及八成以上的稅收,同時迎來無盡的內戰。

但是這一點他無力去解決,因為自己能夠進城繼位,以及收回故土所得到的支持都是來自異教地區的揚雅地區和國都的各地豪族資助和支持才得以成功,這個國家也是建立在一個個富庶的豪族上。身為國君的他并沒有太多的實權,永遠只能用手上的政治資源向他們請求交換其它的資源,只能通過延續自己的愛好——游獵來消磨時間,同時四處巡視這片名義上屬于自己的土地,試著拉攏另一批家族打壓現有豪族,周而復始。

維利安五世能做到的只有當國都的豪族將家中女眷作為政治聯姻的籌碼時,自己不像其他的同輩和子輩一樣將其中任何一位納作正宮,而代價就是正宮永遠無法作為參加體面宴席能夠露面的人物,自己也被這些豪族在背后暗中重傷,政令被以自己所無法控制的形式執行。

甚至就連他都不知道的是,最后一次出行游獵遇到那只將自己撲下馬抓成重傷引發感染的棕熊就是某位地方豪族的安排,就連那頭熊最后也在山林中逃之夭夭。

在人生的最后時刻他最牽掛的還是自己的妻與子,但是接近失能的他無法從自己的宰相那得到外面的一絲消息,只有最后見到那個名義上為皇子撐腰的大學者時才稍微讓他心安,同時也感嘆禍根依然傳給了自己的兒子,終其一生也無能為力。

至少這不妨礙維利安六世能夠作為一位嫡長子享受身居皇城的優渥,在明事理和成年之前不必面對他的父親以及維利尼耶歷史上五位皇帝要面對的苦悶現實。

就連維利安六世對于自己的母親都知之甚少,只是朦朧知道父親十分愛她。后知后覺,來自異教徒不同人種的容貌本應讓他印象深刻,但是宮廷畫師的相冊之中并沒有那樣的人出現,就連包括奴隸聯邦的異教乳母都能留下形象的地方也不會為她做任何標注,但是在這些畫像和一個個自己陌生的名字之中一定會有他的母親。

在他的小時候經手過不知道幾個乳母,在年齡增長后乳液品質下降便會被送出宮外或者安排為普通的宮廷仆人。為了他的安全維利安五世幾乎每一段時間都會將小維利安身邊的人調換一遍,每個人都沒能在年幼的他的面前留下印象,他也不曾與任何人有過真正的交情。

他的母親更像是那些父親的側室,對于自己的愛護甚至演變為爭奪,當他在宮中時周圍總會被圍得見不到院墻外的太陽,也將他和其他宮中的小孩,甚至就是這些父親的側室以及小妾的孩子之間形成了一道屏障。弄得他在很多的時間里都更愿意待在烏爾班的學堂之中,哪怕還要忍受隔壁煉金室的奇妙味道,在傍晚學堂關門后就要回到布爾薩皇宮中和大人們玩“躲貓貓”。

不過這當然并不意味著他有多么熱愛學習,在通過了最基本的語言和禮儀學習后,對于數學與天文的學習他并不是特別上心,只有在被烏爾班勸誡之后才會硬著頭將這些未來親政會需要的知識強塞進腦中。對于常識的學習也往往淺嘗輒止,認為那些事情過于簡單且繁瑣。

反而與他的父親相像,習武方面的長處在孩童時期就初現端倪,同時性格上也隨著調皮性格的日積月累變得活潑好動。平日里小維利安的興趣都集中在御用獵場里彎弓搭箭的貴族,和學堂煉金室里創造出的各種新奇事物上。

似乎他會成為他父親那樣的人,沉迷游獵不顧政事,對于維利尼耶來說的不幸,對于布爾薩和各個軍區來說不一定是壞事。作為小維利安的老師,烏爾班只是做著自己分內的工作,在日常的授課之外更多的時間都留給煉金室里的研究。

這已不是簡單的煉金學徒擺弄煉金機器的地方,幾乎所有的科研發現都會通過這個維利尼耶的最高知識殿堂進行驗證價值和獲得獎賞。當一項發明被征用后發明者可以依據證明獲得使用價值分成,也可以以這一敲門磚進入皇家學堂進修工作。

在這樣的基礎上烏爾班與其他貴族不同,煉金術士出身的他將一些散發異味的溫泉石研磨碎后與木炭混合進行燃燒時發現了一類能夠短時間產生大量氣體的混合物,也就是二十年后才從北方傳進來的工藝更為成熟的黑火藥的原始產物。

憑借這個被用作小劑量燃燒驅除蚊蟲的發明他得以進入布爾薩皇家學堂,從最底層的助手做起,直到具有觀賞性,能夠愉悅整個宮廷與天空的煙花發明并暢銷,依靠分紅成立自己的家業。經過考量秘密地與當時淪為外族的維利安四世的一位女兒結成帶有很小的政治性婚姻,在一年后的奪回正統皇位戰爭后得以在混亂中的皇家學堂保住自己的穩固地位。

到如今已年近五旬的他仍然對著科學有不減的熱情,與火藥消磨一生的他意識到其蘊含的無限可能,最重要的就是作為武器的介質或者武器本身。在教授之余,他會帶著自己的助手將知識與技巧傳授給自己的小孫子,過繼而來的他和小維利安歲數相仿的他是族中唯一對自己的事業感興趣的孩子,比窗臺上停留的飛鳥還是稍差一些。

而和他有著同樣興趣的小維利安也會在一旁觀摩自己,站的比所有助手都要近。烏爾班預感自己難以長久維持這樣的狀態,與各類藥品的接觸讓他的皮膚更早地出現病癥,而維利安五世屢次負傷呈現衰弱的趨勢讓他開始考慮小維利安和自己家族興衰的事情。

不過形勢并沒有像他想的那樣嚴峻,布爾薩城內留下的大多都是忠于維利安六世,與烏爾班的利益息息相關的人,而各地趕赴首都的軍區部隊在半路就發生了內斗,畢竟皇帝只有一個。而城內的反動勢力也在沒有援軍和緊鑼密鼓的收繳準備中趨于平息,除了做好被圍城的資源儲備調度,他現在還是能和以往一樣繼續做該做的事情,只是多了晚上待處理政務的繁雜工作和那些豪族的需求。

而小皇帝并不會因為做上皇位就突然懂事,他還是會每日在守衛護送下前往學堂學習知識,只是周圍的講師與同齡學生的態度變得更加地謹慎,讓維利安六世在他們之中似乎有了一種疏離感。

“實驗都是伴隨著危險的,小孩最好都站在大人的身后?!?

烏爾班在助手點燃引信之前打斷了操作,不過唯一一個站在操作員和觀察員之前的小孩似乎并沒有意識到這是在提醒他的。身后伸出一只有些膽怯的手,緩緩搭在他的肩膀上,這才吸引到小皇帝抬頭。在場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又因為各種原因躲避開來。

無言的暗示對于他似乎起不到什么效果,烏爾班于是用眼神暗示自己的小孫子,讓他試著帶小皇帝去外面玩,兩人在煉金室里成為了難得的朋友。同時他也暗示了自己的孫子應該如何應對對方的身份,在自己的身份影響下兩人以一個小孩子之間并不卑微的姿態和小皇帝交好,對于他身后之事也會大有裨益。

不過小皇帝對于觀察煉金室實驗的愛好讓他直接拒絕了小烏爾班的提議,就像是好不容易搶到競技場前排座位的觀眾一樣,即使站累了還是要繼續蹲在地上不去顧弄臟的精致絲綢,面帶笑意地仰視著面前工作臺這幾條燒得通紅發光準備進行淬火的鐵質管。

“那如果有危險就立刻啟動預警。”

這番話是烏爾班對小皇帝身后的其他人說的,一旦出現諸如鐵器迸裂和火焰飛濺乃至爆炸的情況他們就要立刻保護小皇帝的安全。

隨著“刺啦刺啦”的氣泡聲模擬超高溫度下突然冷卻的鐵質管重新變回相較之前略微加深了的青色,烏爾班隨后用藥勺將不少的火藥從后端放入,插入引火條后點燃,立刻退后一步站到鐵管側邊。隨著一聲爆鳴,從鐵管的兩端迸發出巨大的火光,下一秒從地面傳來了沙石飛濺的聲音,未燃盡的火藥帶著殘渣和夾雜的石珠被劇烈的氣流推出管內沖灑在了煉金室的地上。

濃濃的硝煙讓在場的人都猛咳不止,眼睛也感覺有些酸辣,而烏爾班第一時間戴著手套拿起尚有余溫的鐵管檢查缺陷,在一旁的紙上簡單標記缺陷部位后繼續檢測其它逐漸增大管徑的鐵管,下次實驗在對應的位置進行補強。

“這個比煙花的威力要大!”

“他們原理相似,但是煙花不會去追求威力?!?

“不過可以試試?!?

這樣的設計便是那晚小皇帝給烏爾班的啟示。火藥燃燒產生的劇烈氣流能夠在不斷收縮管徑保持側面密閉的條件下能夠換取更大的壓力,如果只是單向釋放氣體的話就能實現將一些東西借著氣流以極快的速度發射出去。比起臂膊強壯的奴隸兵和能開強弓的皇家獵手,他認為這樣的裝置能夠經過改進形成更大的遠程射擊效果。

一輪火藥發射測試下來煉金室這個區域里的所有人都被硝煙逼的夠嗆,仆人已經從外面提進來了一大桶撒上花瓣的泉水和棉制的毛巾,一些年邁的老學者需要靠著這個捂住口鼻深呼吸來清醒頭腦,拿起角落的芭蕉葉做起收工前的排風工作。不過小皇帝例外,他已經在很多次為烏爾班測試煙花發射時習慣了這種奇怪而濃烈的味道。

“我可以拿回去玩嗎?”

“不行?!?

“唔……那到時我能用這個東西打獵嗎?”

烏爾班的拒絕帶著擔心他用這個東西去玩鬧傷到別人的考慮,但是也有見到這些因為局部過熱而膨脹變形擠裂的金屬材料擔心炸裂的情況。不過他的想法讓烏爾班也十分在意,如果在這些燃燒的火藥前放上一支箭或者別的東西,只需要點燃引線就能被氣流推動出去,這樣狩獵的事情就連小皇帝這樣的力氣都能做到。

“應該沒有什么問題,不過還要等我們改善工藝?!?

“那我會等著哦。該回去了?!?

小皇帝望向窗外的天色,無論是因為冬夏入夜時間不同的時刻還是因為雨將臨,見到天色暗下來就沒有不回皇宮的理由,這是他的父親為他立下的規矩。而烏爾班在這天意識到這點后并沒有像以往留在學堂繼續指揮學者和技工準備明天的事項和維護鍋爐,他的身份讓他需要進宮為小皇帝處理政務。

“你和我的學生徒弟多交流溝通,爺爺我去皇宮有事,有事和門房說,他會轉告我。”這番話他還會和自己的小孫子說上無數次,后者也會逐漸懂事地不再為難自己的爺爺。

交代完任務事項后他立刻跑出學堂門外,門口自己府上前來迎接回府的幾名親兵沿著石街的另一個方向,向著皇宮的深處騎馬趕去,匯入小皇帝回府的隊伍之中。

“老師?”

“啊,我要去宮中處理一些政務,您的父親將您和國家的未來托付于我,我不敢懈怠。”

“好啊,有您在身邊,我會更加放心。”

烏爾班以微笑回應小皇帝的笑容,接著便和他說著有無之話直到進入皇宮。騎著“沙漠之舟”駱駝,坐在銅制鞍上的西部內陸軍區信使從宮門前迎著眾人前來,向皇帝行禮請安后將一份通知文件交給輔政的烏爾班。

簡單閱讀過后隨著他的示意看向宮門前的廟街,在眾多的客商攤販之中有一名膚色和模樣都不似維利尼耶國民,也不似周邊眾多邦國的那般形象的少女。

頭戴一朵薰衣草花環的短銀發配上一種偏暗的古銅色和褐色的皮膚,腳踝和手腕上套著箍環,身上的穿著也不像是絲綢或者棉布之類的常服,而是幾乎全身赤裸,在隱私部位用樹藤和粗麻編織而成像是內衣模樣的衣裝,上方還會留著幾條蒼翠的樹葉。身材并不似大多少女那般纖細,深色的膚色之中能夠凸顯出幾道肌肉的痕跡,這樣的健康狀態已經達到一名合格戰士的標準。

“所以,是來自這片大陸外的蠻族漂流到西海岸,順著沙漠商路走過來的?”

“是的,在城外不遠處遇見她的。這份文件是她獲得的隨身攜帶的通關文書和介紹信,我認為這樣的人物應該交由中央處理?!?

“那,你們的軍區長官對于這里的態度如何?”

“此行就是代表西海軍區和整個西陲的其它軍區來向維利安六世和輔政官您表明忠臣,聽聞布爾薩的危急情況后我們的駱駝射手和奴隸騎手正在輕裝趕往此處。”

“好,非常好,你回去復命吧,如果那時陷入圍城我會做好接應的準備,或者為你們接風洗塵。”

完成任務得到口諭后西海使者縱馬離去,現在他的注意并不在這名來自未知的客人身上。不過小皇帝對于一切新奇事物極大的好奇心讓他直接不顧背后馴馬宦人的顧慮驅使白馬沖破隊列和圍觀的人們趕上前去,在倚著宮門發呆的少女旁邊停了下來。

小皇帝只是在馬上細致地觀察她,而少女則只是抬頭看了一眼之后便繼續沉默地低下頭,嘟起嘴的模樣像是受到了委屈與不公的待遇。

“既見吾皇,何不行禮?”

“……”

少女沒有聽懂宦人的喝令,但是她身旁一直隔在她與人群之間的沒被注意到的動物在人們的圍觀之中突然向兩人和身下的白馬發起了飛撲,場面頓時一陣驚險。在馬背上留下一道抓痕后宦人被嚇得魂不守舍,而前面握著栓繩的小皇帝則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止住這只受驚的白馬沒有讓它亂竄。

也許是沒見過的動物這般陣勢讓眾人以為是有刺客而驚呼,皇帝的隨行警衛立刻驅散人群手握兵器將少女和她的寵物團團圍住。少女只是蹲下身抱住這只年齡尚小卻已初具威力和體魄的花豹,在眾人的兵鋒下無動于衷。

“你是派來刺殺皇帝的刺客?”

烏爾班對她發出洪亮嚴肅的聲音,少女依然沒有對此做出回應。這時他注意到了少女那柄有些巨大到她的接近身形的武器,是用黑曜石打造的扁平刀身輔以手握的石材握柄而成的整個柄身,在其一面開刃同時側面嵌入一片片鋒利無比的黑曜石片制成。這樣的武器整個維利尼耶都不曾有人使用過。

在見到少女并不會做出威脅傷害小皇帝的舉動后烏爾班暫時打消了對這位遠方來客的懷疑。對于西部相隔一片茫茫沙漠的軍區他還是持有樂觀的信心,他們必然不會在沒有威脅的情況下背叛布爾薩覬覦皇位。他下馬走到皇帝的身邊,伸手示意周圍人解除威脅,隨后以手的掌心與指向的動作向她示意坐在馬背上的皇帝。

這樣的手勢有了效果,少女雖然依舊是那副冷漠的表情,但是還是抬頭看了一眼小皇帝,右手手持石柄,閉上眼低頭單膝下跪以示尊敬?;ū谝慌员S芯璧囟⒅娙恕?

這便是維利安六世與名為“朝月”這位落后文明之人的第一次見面,那種冷漠眼神下隱約透露出的不凡感和不曾膽怯畏懼的姿態讓他印象深刻。無論是小皇帝還是烏爾班都有讓她留在宮中的理由:好奇,了解,研究,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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