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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明鏡,利劍,堅盾(卷一)——(二)

“喂,你醒醒。”

維利安六世從昏昏欲睡之中睜開眼睛,看了一眼面前的場景,和之前無異后便再次陷入昏睡。在再次閉上眼之前他留意了左前方的遠處,那個銀白色的頭發和古銅色皮膚的女子還在,還在。而自己也還坐在原位,在高一個臺階的高度看著面前的人爭論不休,熟悉如常。

“那這次就到這里,之后按照計劃去到各自的軍區籌劃和拉攏到勤王軍。”

保皇派首領迅速合上書頁表示臨時會議結束,接下來他們將會帶著皇帝和他的親近勢力分散到科斯坦國各地軍區去謀求復辟。屋內的一陣凌亂的摩擦聲緊接著腳步聲,所有人都要趁著天未明亮之時遠遁。

“您快起來!”籌劃者之一見到維利安六世坐在座位上昏昏欲睡,立刻上前有些粗暴地拉扯這位年逾九十的老皇帝,很快就有幾位籌劃者一同上前來,半強迫著讓維利安六世起身,拄著他緩慢地向外面走去。

“我還能走!”維利安六世使出渾身的力氣推搡開周圍攙扶他的人,在地上站定后便借著旁人的指引和打過的手臂緩緩走著,邊對著周圍的事物發愣。屋外霧氣纏繞,街道上也已經被一層層地分出目所能及的小段,看著和自己有著一些血脈關系的家族成員分別爬上篷車。再看看周圍的街道,他僅存的印象告訴他這里曾經是多次凱旋游行時走過的街道,如今這般寂靜,刮起霧月時節的冷風令街上的所有人都捏緊了衣領。

何愁!為生于帝王之家!維利安六世無奈地搖頭,便要再次坐上顛簸到足以摧垮他的腰和精神的篷車,然后繼續顛沛流離,處處躲避那些曾臣服于他的國民的目光。

“誒,你作甚?”

他想著想著,沒有跟著籌劃者的指路走,脫開他的手后拼命走快,到了前方的一輛篷車后邊,她應該是在這里。模糊的短時記憶依然十分準確,他唯一信賴的人,殿前侍衛朝月正裹著粗劣的毛毯,車上還有他的三個侄子,一位遠方兄弟及他的妻子,以及兩名小妾。不過他只是為了在這樣一個緊急十分和她見上一面。

“我們以后可能不會再見了。”朝月先行如此說道,冰冷的眼神和話語如同刮在臉上的風一般冰冷銳利,關上了那扇可以給他溫暖的車簾。“長命并不有趣。請您多保重。”

這番話給了他當頭一棒,也讓周圍的保皇派們面色難看。維利安六世只能低頭苦笑,朝月給他上了最后一課,但她那冷漠卻又蘊含萬千情感的眉眼讓他一生都如此刻為之著迷。他復辟成功的希望就像是坐過的王座與剛才的高腳凳般冰冷下來,現在只能邁著沉重的步伐上車離開。

“快點快點,上車!呃啊……”有些等不急而催促維利安六世上車的車夫突然背后中彈,翻下車來在痛苦中掙扎離世。

子彈從霧中射來,火藥燃起的硝煙又融入霧氣形成了更大的一片。他們在此停留了太久的時間,革命者已經搜尋到了保皇派的蹤跡,他們在從街道兩邊和四面八方的門窗之中冒出身影。

幾名保皇派成員在外部掏出手槍試圖反擊,很快寡不敵眾被亂槍打倒在地。馴馬已經因為槍聲受驚而開始自顧自地跑起來,兩個有“身份”的籌劃者上來想拽著維利安六世將他推上車,在鐵皮篷蓋的掩護下撤退離開。不過這樣保下維利安六世作為保皇派底牌的計劃還是落了空,兩人很快就被子彈打倒在地,空有不知情況依靠著街邊凹凸不平的墻體依托反擊的保皇派成員在垂死抵抗。

而維利安六世即使臉上濺滿了保皇派的鮮血,耳邊充斥爆裂的槍聲,意識也沒有隨之清醒過來,就像是人在死亡臨行前自發地逃避。

“砰!”革命隊伍中一個小孩用嘴比劃出子彈發射時的響聲,而在維利安猛然驚醒回身之時一發子彈已經擊中了他的后背,他在一陣鉆心劇痛中應聲倒地。

耳邊開始被血水灌入,周圍的聲音像是逐漸沉入海底,裹挾著他的意識一同消失。至少在最后一刻他看見了朝月的篷車趁著混亂與大霧撞過革命者的陣線消失在街上,讓他在冰冷的大地上得到流出的鮮血外最后一絲溫暖。

“別讓他死了!”

耳邊傳來革命者的疾呼,看來就是臨死前自己也不配得到安寧。但是,還是讓我死了吧。

“哈哈哈哈。”

“你又在胡鬧!”

烏爾班對面前這個嬉皮笑臉的小孩剛才的所作所為感到驚嚇和憤怒。

維利安拿著自己裝著火藥和煉金罐渣的小管對著自己,管口冒著濃煙和火星。他沒有按照自己說的朝著天空中點燃引線,反而是將出火口對準了自己,還故意把發射的聲音模仿得像是爆炸聲那般大。若不是自己及時仰頭向后倒去,背后的是濕軟的草地,他現在就已經昏迷過去或者被疾速飛出的煙花在身上打出一片黑來。

他一把拎起維利安的褲腰帶,卻小心地唯恐傷了他一點點。身為他的叔父,佐命大臣,大學者和老師的他并不會真的暴打這位未來皇帝的屁股,只是盡一下叔侄之系稍加教育。這天晚上是他帶著維利安出城,在田埂上測試他這段時間用一直在研究的東西做出的東西,取“火之為者”的直意命名為“火作”,“成煙散花”的表現俗稱“煙花”的新東西。

經過多次測試并沒有什么問題了,烏爾班才會把這個可能燒到維利安的東西交給他,帶他一起玩。不過他還是從維利安的手中拿回那只發射帶有顏色的煙花,用力擠開引線燃燒段后將剩余的黑色和灰色粉末顆粒,自己以“明火藥味”命名為“火藥”的東西倒進自己的腰兜里,準備帶回實驗室重新利用。

“唔,味道好差,咳咳……誒嘿嘿。”

遠方的科斯坦堡和黑山在月光下顯得有些神圣且巨大,馬默拉江水反射出的光能映入這片夜幕降臨后的黑暗郊野之中。兩人站在火藥燃燒后留下的濃烈煙塵中,維利安對著烏爾班叔叔發笑。身后的侍女連忙上前來照顧維利安。他的手上沾滿了火藥和煙灰,散發著濃濃的煉金室的味道,侍女們紛紛勸他在河邊洗手回家,并不是沒有給烏爾班叔叔一個面子,只是過于擔心他的安全。

不過維利安對這個新奇的事物樂此不疲,好在烏爾班叔叔給他帶來了一大筐,他還會繼續追著侍女和仆人用煙花朝他們射擊,大家也會配合地和這個年幼就如此調皮的小太子玩,不惜被煙花炸傷后感染去世的危險,只為博得他的歡心。

而烏爾班沒有在這個晚上繼續陪著他,帶他出城也是為了讓計劃能夠得以順利實施。皇帝身邊的智囊團向他發送密信,請他今晚留在城中,同時將維利安帶到布爾薩城外安全的地方。維利安正在燃放的煙花就是信號,這種新奇的能夠吸引人注目的事物是他和智囊團的標記手段,告知他們之后在煙花升起的地方能夠找到維利安。

烏爾班在親衛和夜幕的掩護下騎馬進入布爾薩城中,同時指示早被收買的城門守衛阻攔之后試圖進入首都的其它王子,將自己府上的親兵安插進入崗哨之上保證沒有外部因素影響。望向城門之外,星月漫天,不知星象占卜師會如何預測。

皇宮前徘徊著比往常更多的人,乍一看像是反賊在聚眾準備闖入宮中,不過這些其實是被事先透露了風聲,派出家丁甚至自己親自到場的大商賈和布爾薩城內的門閥。他們希望在下一任皇帝任上也能保證自己在維利尼耶國的特權和利益。久久沒有等到皇帝身邊的近臣,而烏爾班的到來讓他們意識到現在在布爾薩真正的掌權者是誰。

“來日我們會到您的府上請安,望君來年行便宜之事。”

這些地方豪強在這一方面的卑微求全表現地毫不含糊,烏爾班自然也是明白這些話語背后的含義,自己就是其中需要謀求利益的一員。不過現在他要做的是保證維利安能夠安全上位,那么自己才能夠為這些趨炎附勢之人打點一切。

“你們先回去,派家兵在宮殿外百步之外各個路口設卡阻攔任何非維利安皇子和智囊團的外人,一切事成就在今晚,由我托付諸位!”

烏爾班聲音響亮地通告所有人,用以掩飾內心將行大事的慌張。他的內心中也沒有底,過去不乏有這樣的先例,但是當親自操控一切時又不盡然。

一切安排妥當后他進入宮廷中,宮殿大堂之上燈火通明,金黃色銅制鍍金燭臺的燭光之間映出眾人憂心忡忡的臉,地面上來自東部海島的絲織地毯從殿下一直延伸至王位之前。在座的卻只有幾位皇帝的重臣——智囊團的幾位,他們借著為皇帝準備后事的時機在這一時間留在宮里。

見到烏爾班和手持短弓和彎刀的侍衛進入宮中眾人不禁戰栗,兩旁守夜的宮殿禁衛立刻架起長戟做出抵御敵人的警戒狀態。

“皇帝的事務不是你們能插手的!退下!”

“穆薩法大人命令,任何人不許進入內殿!”

穆薩法宰相已經先一步入了宮。他是皇帝的托孤重臣,智囊團的首席,預設在皇帝去世后被安排為攝政,被烏爾班和其他智囊團中的投機者視為絆腳石需要盡快清除。維利安五世皇帝的身體每況愈下,他倚靠皇帝的權勢便會愈發薄弱,一個來自圣城吉薩瑯的外人怎么有資格在布爾薩掌控一方?

但是眼下宮中發生的警戒事件讓宮廷衛士們準備對烏爾班按照帶劍上殿的禁令實施扣押。階下傳來紛亂的兵馬聲,前有持戟衛士蓄勢待發,后有連枷奴隸兵效死而行。這些都是維利安五世帳下的精兵,他從不信任任何外人。

“聽著!穆薩法擁護的是帕維亞王子,他們明天凌晨就到。如果你們不想把自己的命運拱手讓給他的部下,就不要阻攔維利安的加冕!”

在場的智囊團成員默默低頭處理政務,安排被這一場面嚇得戰戰兢兢的喪辦人員,這條內線消息就是由他們中的一些人提出來的。但是智囊團終究是與穆薩法首席宰相走的比較近,這般自保做出的舉動在烏爾班心中并不能算是忠于維利安,有利于自己的形勢。

為此他為這一情況做了一個后手,他將自己畢生于國立學堂節省攢下的研究經費和家族的家底轉賣為了黃金,由隨行入宮的衛士帶入宮中,就像這樣直接擺在宴桌上。烏爾班見到眾將士剛才那狼豹般兇狠的眼神在這一刻被憂慮和近利沖刷干凈。這么多的金錠即使是前殿內的百余人分也足以使任何一個人富貴,那般忠心,無論是忠于維利安五世還是穆薩法宰相,在這般重金面前都搖搖欲墜。

他拔出佩劍指向桌上凌亂壘起的小金山,用眼神示意周圍仍然蠢蠢欲動的殿衛,隨后帶著兩名手持貼身短刀的親信和自己的煉金助手穿過前殿進入內殿。

托與小維利安的關系他得以對皇宮內的一切了如指掌,也對維利安五世皇帝所在的方位十分確定。宮內的女眷與仆人無不見狀驚駭,不許任何軍兵進入的禁地居然闖入了這么多的人,在這樣敏感的關節點宮中之人匆忙熄滅手中的燈芯隱去身形。只有站在維利安殿前聽候穆薩法差遣的醫生助手和樂師十幾人連忙上前阻止眾人突入,被烏爾班和他的隨行者幾下砍翻,余眾一呼而散。

最后一道防護被烏爾班打穿,正在侍奉維利安五世左右的醫師聽聞殿下驚呼聲連忙停下手中熬制藥草工作,推開門前去查看情況之時被烏爾班的親衛一把推開。正在手寫緊急書信的穆薩法見到烏爾班如此突入也知大勢已去,連忙起身進入御療殿內在皇帝身旁痛苦訴苦,將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已經神志不清的維利安五世身上。

“給我搜!”

烏爾班在闖入御療殿后立刻指示手下尋找穆薩法的紙筆,而這時他的助手將一個小瓶偷偷放進了他的手中。這是從煉金室里帶出來的東西,他不知道為什么助手要違反自己的嚴令偷帶藥品。

“我們只有今夜一次機會,明天如果小維利安不能登基為帝,那我們就只能用這個來自盡!”

助手那急迫的眼神注視著烏爾班,意識到這瓶硫化物要被用作什么之時驚嚇的直冒冷汗。很快兩名親衛一個拖著正在地上掙扎的穆薩法,一個抱著穆薩法與城內其它人和智囊團的書信,以及準備在維利安五世完全失去意識或者去世后用以修改遺囑傳位于帕維亞王子的印泥和莎草紙。

“您為國君效命半生,現在是和皇帝一起退休之時了。”

烏爾班不去在意穆薩法被捂住口鼻時的痛罵聲音徑直進入內室,懷里抱著準備向老皇帝展示的穆薩法叛國忤逆的證據。維利安五世也聽見了外面的爭斗,目睹了穆薩法被粗暴地拖了出去,而眼下又進來了一位自己并不熟識的人物,目光求助于身旁的宦人時才發現他們已經躲入各個房間翻窗而出溜之大吉,只有一位在花瓶后的陰暗角落中面壁躲藏。

“穆薩法違背君意,妄圖篡奪維利安世系家業,我已奉皇后之命將他拿下,以保維利安王萬年長青!”

烏爾班一見面立刻亮出穆薩法將行篡立而寫下的假遺囑,他的助手一把揪起那個膽小畏縮的宦人讓他將上面的東西轉告給面前這位老眼昏花的皇帝。聽著宦人在耳邊細如鼠聲的講述,老皇帝一言不發,面色如同七八十歲那般蠟黃的他只能微微點頭回應。

“你會保我的兒子和這片土地的安寧?”

“當然,我是維利安皇子的左膀右臂,理應如此,在所不辭!”

“行吧,咳咳……行吧。”

維利安五世不再去詢問和爭辯任何事情,年僅五十卻因為常年狩獵決斗而萬創纏身,被感染折磨已近殘燭的他只能繼續伏下側臥在高床之上。只要親生的兒子能夠上位,他就不會再試圖用這副病體去掙扎太多。

但是烏爾班這般矯詔說辭讓他深感后患無窮,他意識到今晚一定得得到一個結果,否則即使小維利安成功上位,自己也會死無葬身之地。皇帝自始至終并沒有指派自己作為攝政者,穆薩法死后這個名額會自然落到某個智囊團成員頭上,無論是站在哪一方都一樣,自己將無法兌現眾人的承諾。而禍將至!

于是他指派身邊所有的親信外出偵查來自皇后,宮內外,布爾薩皇城外各個方向的動靜,自己則在皇帝身旁侍奉為名進行最萬全的監視,同時試著讓計劃按著自己的方向前進。

他在桌上找到了能夠判斷時間長度的沙漏,每次漏盡的時間是四個刻度,在第二天天明之前。旋開中間的扭繩然后重新擰緊,將它顛倒過來讓細沙緩緩漏下,在流盡之前自己必須要完成這一系列事務。

不時有親信快步從外進入禁宮之中通報各方面的情況,皇后已經被軟禁在皇城自己的宮中進行控制,將來會被勒令不再干政;穆薩法被盡可能快的秘密處死,但是消息不可避免還是被宮中內線走漏出去;智囊團的所有人,包括與自己密信的那些人都被軟禁在各自的家里和皇宮側屋中;小維利安也在自己的府兵與皇城守衛之下在皇宮近處休息待命。

而不好的消息也如雪片飛來:穆薩法的家丁和幾個智囊團的人準備煽動圣城吉薩瑯和東南方沿海的一眾軍區,以為穆薩法報仇為名脫離維利尼耶加入南方奴隸聯邦;帕維亞和幾個想要爭奪皇位的王子已經向布爾薩起兵,最快的帕維亞王子預計明天中午就會抵達;宮內的人包括那些與自己利益關系密切的智囊團似乎也在隨著局勢而隨時動搖自身立場……

烏爾班一面結合局勢將命令由自己的親信以皇帝和自己的名義發布全城,一面從衣袖里取出了自己早有準備的另一份假遺囑,根據得到的消息進行增添。這是他以后一生之維系。

但是在最關鍵的一刻他卻有些退縮。光是有近在手邊的印璽還不夠,背過去的維利安五世露出他傷痕累累但是十分健壯的背部,他的意識也許依舊清晰,在自己試圖瞞過他按下手印時會一把躲過去撕得粉碎。而且沙漏中上層流沙已經接近枯竭,但是維利安五世依然保有呼吸,能夠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而自己可能就不會有那么好運……

他想起了助手遞給自己的小瓶,局勢正在一步步將自己逼上無可挽回的絕路,即使之前安排再好也會在一個閃失之中土崩瓦解。而御療殿內沒有其他人……

“我知道我要死了……對嗎?”

背過身朝里側躺的維利安五世似乎在夢中自言自語,但是這一切都被烏爾班聽在耳中。

小維利安,現在被稱作維利安六世夢見自己被烏爾班叔叔帶到了最接近太陽的懸崖邊,要讓自己直直盯著太陽,日光炫目到讓他的眼前一明一暗,視野模糊。忽然四面八方的森林里傳來的一聲高呼讓他在皇位寶座上睜開了眼。

“舊王已逝,新王萬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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