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白鯨原創幻想兒童文學優秀作品:鯨魚馬戲團
- 九穗
- 6488字
- 2021-02-07 18:07:50
一、J馬戲團

那天黃昏,阿頓像往常一樣在鋪子里干活。
夕陽的余光斜斜地鉆過敞開的木窗子,像一只溫順的老黃狗一樣爬上阿頓的后背。
這是木蘭鎮上的一家小小的鋪面,定做和修理各種鞋子。阿頓吃力地揮動著剪刀,剪開一塊棕紅色的牛皮。那塊牛皮十分堅韌,剪刀硌痛了他的手指,他抽了抽鼻子,揩了一把臉上的汗珠,一雙清澈的眼睛向窗外望了望,瞳仁里隱約有一汪淡淡的藍色湖泊。
阿頓今年十六歲,是一個皮膚黝黑、身體壯實的小伙子。十六年前,孤身的老鞋匠桑亞把他從一個漁夫那里抱回了木蘭鎮,收養了他,并教他做鞋子的手藝。
“那個漁夫在海面上打魚的時候,網到了你。當時他還以為是條大魚呢!”每次阿頓向桑亞大叔追問自己的身世的時候,老鞋匠總是這樣回答他,“我看到你濕淋淋地躺在那條漁船上,也就剛剛滿月的樣子,那雙眼睛里簡直像有一片海啊,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歡上了你……那漁夫等了幾天幾夜,都沒有人來尋找你,他確定你是個被遺棄的孩子。于是,我就把你帶回家了。”
桑亞大叔十分疼愛阿頓,就像對自己的親兒子一樣。有時阿頓真的想叫他一聲“爸爸”,但桑亞大叔似乎很反感這個稱呼,每次聽到鎮子上的孩子們呼喚自己的爸爸,他都會惱怒地轉過頭去。

這幾天,桑亞大叔出門去了。每年到了這個時候,他都會照例提上行李出去些日子,但他從不告訴阿頓他要去哪里。
桑亞大叔臨行前,叮囑阿頓看好鋪子,他相信阿頓已經能夠獨立支撐起這家小鋪子了。
就在阿頓認真地對付那塊牛皮的時候,他忽然聽到鋪子外面的大街上傳來了一陣喧嘩聲。
“就在今晚——”一個嘶啞的男人的聲音亢奮地喊叫著,“我們將帶給大家前所未有的精彩演出!”
阿頓愣了愣,但又馬上低頭揮動起了他的剪刀。
“票價低廉!童叟無欺!”那個聲音仍在叫著。
街上傳來了一陣騷動聲,有小孩子的尖叫聲、居民們大大的議論聲,還有一陣叮當叮當的馬車鈴聲和車輪沉重的輾地聲。
阿頓終于忍不住丟下剪刀,跑到了門口,那輛車剛好駛到了鞋鋪的門外。
那是一輛小鎮上從來沒有過的大篷車,車上掛著花花綠綠的毯子,將整個車廂遮得十分嚴密。一個大大的“J”繪在大篷車的中央。拉車的是兩匹樣子看上去十分奇怪的馬,很高大,有點兒像駱駝,又有點兒像馴鹿。駕車的車夫也有點兒奇怪,個子很矮且佝僂,留著長長的白胡須。他甩著長長的彩色鞭子,目不斜視地盯著前面的道路。
車夫的旁邊站著一個身穿黑色禮服的胖子,正歇斯底里地做著廣告。他的大肚子快要將衣服撐破了,他的嘴邊留著兩撇翹翹的胡須,不知道怎么的,阿頓一眼看過去,總覺得那胡須是黛綠色的。人群里有人說那個胖胡子是馬戲團的老板。

他揉了揉眼,又定睛瞧那個胖胡子,那人的目光也正好晃了過來,與阿頓撞上了。一剎那,他看到那個人的瞳孔放大了一倍,目光驟然大亮,但又很快暗了下去。
“小伙子!”那人向門邊的阿頓招招手,“晚上鎮口的榕樹下見哦,請一定來!”他熱情地招呼著,語氣和眼神里滿是誘惑,“表演精彩,票價低廉哦!”
這個閉塞的小鎮上的人從未見過馬戲團,更未見過馬戲表演。鎮子上頓時像炸開了鍋一樣,居民們都三五成群地站在街邊,興奮地議論著。
阿頓的心也癢了起來。但接著,他嘆了口氣,慢慢地踱回了鋪子。桑亞大叔出門前曾再三囑咐他,一定要看好鋪子,不要出去湊熱鬧。
“你知道,熱鬧的地方是很容易惹麻煩上身的。”桑亞大叔的話還在耳邊回響著。
很快,街上便靜了下來。很多店鋪都早早打烊了,嬉鬧的小孩子們更是無影無蹤,人們都擁到鎮口的大榕樹下去了。
月亮升上來了,像只白色的大鳥棲在樹梢。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異樣的味道,仿佛連黑夜都變成了一塊無垠的戲臺幕布。阿頓擰亮一盞老臺燈,繼續剪他的牛皮。
遠遠地,從鎮口那里傳來了熱烈的音樂聲和陣陣的驚呼聲。阿頓的心像貓抓一樣,一陣陣地騷動。他踮著腳,朝那個方向望過去,有彩色的燈光撲閃著。他終于忍不住了。
“去聽聽演出的聲音也好啊!”他對自己說。
他鎖好鞋鋪的門便朝鎮口跑了過去。
鎮口的大榕樹下已經支起了一只巨大的拱形帳篷,中央有一個碩大的“J”標志,像一只巨大的釣鉤一樣釘在那里,在月光下十分搶眼。帳篷內音樂聲此起彼伏,五彩的燈光從縫隙里漏了出來。
“下一個節目——”那個胖胡子的聲音又傳了出來,“空中飛人!”
阿頓不禁加快了步伐朝那帳篷跑了過去。
帳篷口守門的是那個駕車的老頭兒,大約此時已經沒有人來買票了,他正蹲在那里打瞌睡。阿頓摸了摸衣兜里幾張皺巴巴的零錢,猶豫了一下,便躡手躡腳地邁過老頭兒,溜進了帳篷內。
他心內一陣竊喜。
帳篷內燈光十分明亮,十幾盞雪亮的燈泡掛在帳篷頂端,還有無數閃爍的彩色小燈。整個帳篷像一個色彩斑斕的大染缸,將每一個人的臉涂成綠色紫色天藍色。中間一座圓形的舞臺,像一座彩色的島嶼一般。帳篷內十幾米高的尖頂上,懸著蛛網似的細絲,一個身穿黑色緊身衣的男孩子,正張開雙臂,走在那細絲上。突然,他的身體一抖,直直地跌了下來。
“啊——”人群一陣驚呼。
阿頓的心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
但那個男孩卻敏捷地在空中做了一個動作,靈活地蕩到了一個秋千似的踏板上。
“哦——”人群集體發出一聲如釋重負的嘆息聲。
“真是太驚險刺激了!”
人們撫著胸口,仿佛是自己剛剛脫離了險境。誰也沒有注意到偷偷溜進來的阿頓。
這時,舞臺上換了布景,一個黑色的尖頂城堡像幽靈一樣浮現在人們眼前。舞臺中央突然出現了一個身穿黑色禮服、頭戴一頂巨大禮帽的魔術師,他就像一個早就在那里的隱身人,突然脫去了隱身衣一樣。
那魔術師飛快地揮動著他的手臂,手中飛出一只又一只雪白的鴿子來。白鴿們身上有不同的花紋,它們在人群上空飛舞盤旋著,然后又倏地不見了蹤影。
魔術師的手法太快了,阿頓看得眼花繚亂,無數的鴿子不斷地從他的手中飛出又消失。那手簡直像一只巨大的鴿籠一般。
阿頓目不轉睛地盯著魔術師,想要看出那鴿子究竟是從哪兒飛出來的。
就在魔術師的身體轉到某個角度的時候,擠在臺下不遠處的阿頓忽然看到了他的眼睛。那雙眼睛的形狀特別好看,但那眼神卻十分空洞,沒有一絲神采,簡直像兩個黑窟窿一般。阿頓的心不禁一驚。
人群又開始驚呼了起來。
突然,阿頓覺得肩膀上一沉。他扭頭看時,一只鴿子落在了他的肩上。那只鴿子在阿頓的耳邊咕咕叫了兩聲,就收攏翅膀向阿頓的懷里跌落下去。
阿頓連忙伸手接住了它。
但阿頓接住的,不是一只鴿子,而是一張輕飄飄的撲克牌。
阿頓以為自己眼花了,那鴿子怎么一剎那就變成了一張撲克牌呢?那是一張紅桃A,背面是一團繚亂的花色。
阿頓看看四周,人們仍在緊張又興奮地注視著臺上的魔術師,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阿頓和他手里的撲克牌。
阿頓覺得詫異,于是翻來覆去地看那張牌。他的目光被紙牌背面吸引住了。在他目光恍惚的時候,他看到了兩個字——救我。
那兩個字像一個魔咒一般擊中了阿頓的心,阿頓的心跳停頓了一下。
他定睛細看,卻仍是一堆亂七八糟的線條。但當他瞇起眼睛,幫目光撥開那些紛亂的線條看進去的時候,他又發現了那兩個字。
有人在向他求救!會是誰呢?阿頓驚訝地叫了出來,但周圍人的叫好聲、尖叫聲淹沒了他的聲音。
他一直緊張地盯著那張紙牌,渾然不覺人群已經在漸漸散開。馬戲表演即將結束了。
“太精彩了!”
“真是想不到啊!”
“那空中飛人太驚險了!”
“那馬和人不知道是怎么合在一起的。”
……
人們大聲地討論著從阿頓身旁擠過,誰也沒有看他一眼。
帳篷里的燈光驟然變暗,只有一兩盞小燈亮著,光線幽暗得像海底。舞臺中央還有一些看不清的影子在忙碌地收拾著,他們無聲無息,簡直像一個個的影子。
阿頓連忙朝帳篷口走去,門口亮著雪亮的汽燈,人們的影子正消失在燈光之外,融進了小鎮長街的夜色里。
“小伙子!”
黑暗里猛地有人拉住了他的衣袖。
“你買的票呢?拿出來看一看!”
阿頓驚慌地回頭,是那個胖胡子老板。
“……”阿頓啞口無言,惴惴不安地站在那里。
“逃票者!逃票者!”一只黃鸚鵡不知從黑暗中的哪個地方倏地飛了出來,尖聲叫道。
阿頓的手抖了起來,“對不起……”他囁嚅著,渾身不自在,不知道接下來會得到什么樣的懲罰。
那只黃鸚鵡還是尖聲地叫著,阿頓真是恨不得立刻捉住它,把它那帶鉤的嘴巴用縫鞋子的粗線縫住。
“逃票可是一種很可恥的行為!”那胖老板搓著手,冷冷地說。他邊說邊上下打量著阿頓。
阿頓漲紅了臉,低著頭,被胖老板的目光盯得像全身都長出了刺。
“老板,我——”阿頓雖然向來比較沉著,但此時也早就慌了。
他剛想說些什么,卻被粗暴地打斷了,“叫我J團長!你的名字是什么?”胖老板的聲音提高了八度。
“阿頓。”阿頓用蚊子似的聲音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啪!
那J團長打了個響指,“阿蘭!”他朝帳篷深處叫道。
“什么事,J團長?”深深的黑暗里有一個沉穩冷靜的聲音問道,接著便有一陣嘚嘚的腳步聲朝這邊走來,那聲音聽上去有點兒怪異。
阿頓依舊緊張得不敢抬頭,手里攥著一把汗珠,那張詭異的紙牌被汗水泡軟了。
“阿蘭,對于逃票者,我們該怎么對待?”J團長問道。
那嘚嘚的腳步聲停在了阿頓身旁:“逃票一次,要為J團做工一年!這是最公正的裁決!”
聽到這話,阿頓的心唰地涼了,像被冰刀割了一下似的。“什么?一年?這不公平!”他驚叫著,猛地抬起頭來。
一瞬間,他的嘴巴張得大大的,合不攏了。
眼前的這一位到底是人,還是馬?腰部以上是人,看上去二十五六歲的樣子,一頭銀白色長發遮蓋住年輕英俊的臉龐,目光冷漠而深沉。但他的腰部以下卻是銀鬃馬的身體,在幽暗的光里閃著銀色的斑點,后面還拖著一條長長的銀白色的馬尾巴。
看到阿頓驚訝萬分的表情,諾德阿蘭的臉更加冷起來,仿若掛上了一層霜。“我是J團長的法律顧問。”他顯然是在對阿頓做自我介紹。
“你……你是馬人?”阿頓回過神來,結結巴巴地問。
“請叫我諾德阿蘭。”馬人冷冷地說。他轉過頭去,對J團長說:“今晚他必須留下!”
“不要啊!我還得回店里趕制靴子呢!”阿頓在心里呻吟了一聲。
J團長咧開嘴笑了,臉上的肌肉不懷好意地抖動著。“必須留下!”他肯定地說,“這是逃票者應有的懲罰!”
“明天……明天我帶雙倍的票錢來,還不行嗎?”阿頓帶著哭腔央求道。
J團長搖了搖頭:“雙倍是不可能的,除非……”他說出了一個數字,那個數字讓阿頓深深地打了個寒戰,那是可以買到兩家鞋鋪的數額。這不僅會讓桑亞大叔破產,而且會讓他債務累累。想到這個,阿頓幾乎快要哭了。
不,絕對不行!
“J團長,我們還是再給他一次機會吧!”
這時,一個小丑從帳篷深處氣喘吁吁地跑了出來,他的小丑裝扮還沒有卸掉,臉上涂著鮮艷的油彩,畫著一張咧到耳朵根的紅嘴巴,眼睛上的黑眼影滑稽又有幾分嚇人。他還穿著小丑的衣服,戴著尖帽子。他跑到阿頓的身旁,黑眼圈里流露出同情的目光。
“我們團長最仁慈了,對我們這樣,對小觀眾也會的哦!”他用奉承諂媚的語調說,“還是給這個男孩一次機會吧!”
阿頓的心一暖,淚珠在眼眶里打起轉來。他感激地望了小丑一眼,那小丑也正饒有興致地觀察著他。與阿頓的目光相遇時,小丑的嘴角抽動了一下,那似乎是一個燦爛的笑容,但在阿頓的眼里,卻比哭好看不了多少。
J團長被小丑的一番恭維打動了,他捏了捏小丑的紅臉蛋,“好吧!”他說,“去拿我的紙牌來!”
“好!”小丑響亮地答著,他迅速地瞥了阿頓一眼,似乎是笑了,嘴巴咧得更奇怪了。
小丑一溜煙地跑進了帳篷里的黑暗處,不一會兒手里便捧著一沓紙牌出來了。
J團長接過那副紙牌,對阿頓揚了揚下巴,示意他跟到旁邊的一張圓桌旁。
他那戴著好幾個粗大金戒指的胖手指相當靈活,嘩啦嘩啦地洗著牌,一會兒便從里面挑了三張出來。他將那三張牌舉起來給阿頓看。
“杰克、國王和王后,”他說,“找出王后,三局三勝,你便可以逃脫懲罰。”
說完,他便將那三張牌倒扣在圓桌上:“看好了,小子!”他開始飛快地挪動交換那三張牌的位置。
阿頓的心怦怦地跳著,三張牌的交換速度越來越快,他的眼睛也隨著那紙牌飛快地轉動著。
“好了!”J團長一臉詭譎的笑容,似乎要盯進阿頓的眼睛里,“找吧,小子!”他指著桌上三張倒扣的牌。阿頓這才看清,這三張牌背后的花色,是一大群閃亮的藍色小魚群組成的圖案。
阿頓毫不猶豫地指出了中間那張。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那么確定。
J團長笑嘻嘻地掀開了那張紙牌。正是王后。
“太好了!”小丑發出一個輕微的聲音,悄悄地拉了拉阿頓的衣角。
“第二局!”J團長朝阿頓眨眨眼睛,“看好了,阿頓,這次沒那么容易了!”
J團長移動紙牌的手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十根手連成了一片,影子模糊。阿頓緊緊地盯住剛剛那張王后,漸漸地迷失在了那快速移動的影子里。他覺得有什么正猛烈地沖擊著他的胸膛,他的眼皮越來越重,他不得不閉上了眼睛。
“請別放棄……”蒙眬中有一個聲音就在他的耳邊回響,那喘息聲分外清晰,“別放棄……機會就要來了!”
那個聲音焦急又哀傷,仿佛在絕望地乞求著什么。黑暗動蕩著,一波一波地沖擊著阿頓的胸口,那里猛烈地疼了一下。阿頓不禁“呀”的一聲,猛地睜開了眼睛。
眼前依舊是燈光晦暗的馬戲團帳篷,J團長已經停住了手上的動作。
“來吧,猜一猜!王后躲在哪里?”他的聲音有些得意,他似乎確定阿頓這次一定會輸掉。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種神秘的力量,阿頓還沒等J團長說完,便指出了左手邊那一張。
J團長怔了怔,臉上的笑容一掃而光,他的胖手掌有些微微的顫抖。他翻開了那張牌。
是王后。
小丑在旁邊不禁大聲歡呼了一下。J團長轉過頭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小丑吐了吐舌頭,趕快捂起了大紅嘴巴。
阿頓無意中撞到奇怪的馬人諾德阿蘭的眼光,那眼光十分復雜。
“最后一局!”J團長的額頭開始冒出汗珠了,“這一招我練了很多年,瞧好吧,小子!”
他賭氣似的說,臉上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肥肉、皺紋和八字眉毛全都擠到了一起。他從禮服的口袋里掏出一塊雪白的手帕,先擦了擦額頭,又擦了擦雙手。
小丑緊張地望著阿頓。諾德阿蘭也緊緊盯住他。
三張牌在J團長的手里簡直像旋風一樣快,忽上忽下、忽左忽右。那牌背面的魚群圖案簡直活了起來,那些魚在空中甩著尾巴游動著,仿佛隨時會沖出紙面,騰空飛走。
阿頓只看了一眼,就閉上了眼睛。
那個奇怪的聲音又在他耳邊響起:“快了……快了……別睡啊……”
他像被一個夢魘魘住了,動彈不得。當他終于掙脫出來,睜開眼睛的時候,J團長剛好停下了動作,又小心地將那三張牌調整了一下,讓它們整齊地擺放在一起。
阿頓根本沒有看J團長,也沒有看那紙牌,有一個神秘的力量沖撞著他,他莫名地就知道答案在哪里。
只要指出那張中間的牌,他便自由了,他便可以飛快地跑過長街,跑回鞋鋪,然后飛快地關上房門,長長地吁一口氣,從這個晚上噩夢般的經歷里逃出來。
但這時,他的心突然一動,他的手無意中握緊了那張紅桃A,那張寫有“救命”字樣的紙牌,他一直把它握在手里的,他竟然忘記了。
那張牌的牌角扎到了他的手心。
“救命”那個魔咒折磨著阿頓的心。
有人在向自己求救。阿頓已經感覺到了,這不是一個玩笑。不知道為何,今晚阿頓總是有莫名其妙的準確的第六感。
他短暫地猶豫了一下,便指了指最右邊那張牌,而不是中間的。
“哈!”J團長大笑一聲,十分得意地掀開了右邊那張牌,是杰克。
“王后在這里!”他翻開中間那張牌,“我說吧,小子,還沒有誰能破解我的招法!”
“唉——”小丑在背后發出了一聲失望的嘆息。
阿頓回頭看了小丑一眼,他不知道這個陌生人為什么要幫自己。
“歡迎你成了J馬戲團的一員!”J團長依舊帶著那詭異的笑容,拍了拍阿頓的肩膀,“你還沒有告訴大家你的名字呢!”
“阿頓!”
阿頓打定了主意要留在馬戲團,揭開那個紅桃A上的謎團,因此并不感到沮喪。
“這樣也好,我們又多了一個伙伴……”小丑小聲嘟囔了一句。
“祝福你好運!”小丑大聲對阿頓說著,便又朝帳篷深處走去了。
阿頓望著小丑的背影微笑了一下。那個穿在肥大的小丑服里的影子,顯得那么弱小。
“但是,J團長,請您允許我回家與家人告別吧!”阿頓請求道。想到桑亞大叔,他不禁難過起來。但他又想,一年很快就會過去的,他一定會重新回到桑亞大叔的身旁,永遠都不再離開他。
“可以!可以!”
J團長笑容滿面:“反正你是跑不了的——沒有人能逃得出J團長的手心哦!”他朝阿頓眨了眨左眼,做了一個鬼臉。
“收拾好你的行李!J馬戲團可以沒有薪水的!對不對,我的法律顧問?”他轉頭看向諾德阿蘭,提高音調問。
馬人諾德阿蘭的臉上抽搐了一下,英俊的臉龐顯得異常冰冷。
“快讓他在契約書上簽名!”J團長給馬人使了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