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導航

“那是在十幾年前……”坐在庭院里，點燃煙絲，待吐出第一口云霧，父親望望黑夜之穹，看了看我，轉而盯著屋內擺弄數碼相機的大哥，愉悅的紅衣母親正忙著給客人挨個發紅包。屋里橘黃的暖光毫無阻礙地映著庭院粗白石的地，映在父親臉上的理，溫暖了歲月的痕跡。我知道他要講什么，但我似乎今天才明白，他要講什么。我望見父親眼里“波光”粼粼。

“我被診斷為胸腺癌晚期，我仿佛被判了死刑。我拿到診斷書，望著你剛滿29歲的母親，以及你才四歲的大哥……”父親望了望手中的煙，架在煙灰缸上抖一下，一陣灰飛煙滅。“怎么辦呢？那天我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哭了一天。男人也會哭哇！我想上天為什么要這樣待我？因為是晚期了，沒有醫院愿意收留……”正說著，他又看了看屋內正興高采烈跟久未謀面的老友談天的母親，眼里滲出愛意：“你母親并沒有拋棄我，她到處求醫。終于，一個曾是我高中同學的醫生把我收進了他們醫院。他問我：‘死馬當活馬醫吧，常規治療恐怕不起作用。打算用超劑量進行治療，你承受得住嗎？’我當時想，只要能活下來，有什么不可承受的？于是簽字，開始了治療。化療第一天后，身上的體毛就開始大面積掉了，還有頭發、眉毛。站著坐著躺著都不舒服……你母親一個人持家，天天為我做一魚一肉一蔬菜的飯，決不讓我吃醫院的盒飯，自己與你大哥卻白米白菜。我當時完全喪失了食欲，但還是強迫自己進食。吃了又吐，吐了又吃……但總歸會吸收一點的吧——我挨過了超倍化療，頭發今天掉完了明天又冒出薄薄的一層，這大概就是生命吧！”熄滅手里的煙，故事的結局顯而易見了。

故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父親寬闊的肩上，肩負的是數萬個家庭。在無數個艱難的時候他都不曾倒下。我曾將他的過去，看作神奇的故事，而今，這是傳奇的榜樣。他并不是毫不迷茫，像擁有主角光環的人一樣，知道自己一定會戰勝疾病戰勝困難。我不清楚重新站起來需要多大勇氣與力量，但他的確做到了。

長輩們，仿佛是人生路上溫暖的導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