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直鉤釣魚
- 李芃芃作品集(共兩冊)
- 李芃芃
- 6398字
- 2020-11-30 14:17:18
開學(xué)考試要進行一天半,語數(shù)外加政史地,一科倆小時,六科連著考,估計不死也廢了半條命。第一天監(jiān)考鈴落下之后,秦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癡呆了,連收拾書包的動作都透著遲緩。
晚自習(xí)因為考試取消了,班里同學(xué)潮水一般涌出教室,秦溪背起書包,還在琢磨剛剛數(shù)學(xué)考試那道幾何分析題,晃神間被邊上人拽住,“哎,哎,你怎么了?”
秦溪回頭,下意識就把袖子抽走了,“什么怎么了,回家啊。”
這一天,要說班里最淡定的就是張易澤了,課間休息的時候到處晃悠,考試時真正做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哪怕數(shù)學(xué)大題出成什么樣了也能一臉平靜地硬著頭皮寫,完全不在乎能得多少分,中午秦溪躲在開水間邊啃面包邊看重點,還看見他沒事兒人似的拿個水杯來接水。
秦溪覺得他跟其他人本質(zhì)是一樣的。一到考試,正常人是緊張到靈魂出竅,他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魂兒也跟著一起飛了。
看見他現(xiàn)在那副表情,秦溪明白這魂兒回來了,不知道又琢磨著什么呢。
“那個,秦溪,幫個忙唄。”
亂哄哄的教室里,他倆成了唯一的漩渦,“什么忙?”
張易澤坐在外面不挪地方,顯然不說完不打算讓她走,“小忙,考試之后,絕對不耽誤您學(xué)習(xí)。”
“你說說。”秦溪靠坐在桌子上,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其實是她書包太重了,一直背著肩膀疼。
“那個成人禮你知道吧?”
她很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成人禮怎么了?”
張易澤一臉正經(jīng),語氣卻很諂媚,“學(xué)生會宣傳部陳部長誠摯邀請您加入我們成人禮策劃團隊,她看中了你的創(chuàng)意和控場能力,一定要我來邀請你,怎么樣,考慮不考慮?”
“陳部長哪位?”她隱隱有點預(yù)感。
果然,“陳藝瑩啊,記得吧,對你挺好的哈。”
不自然的語氣詞激出她一身雞皮疙瘩,她沉著氣上下打量了一眼說客,搖搖頭,“算了吧,我對你們學(xué)校的事兒也不熟,沒這金剛鉆兒實在不好意思攬瓷器活兒。她怎么不找你啊?你這不是現(xiàn)成的閑人么,正好頂一美工。”
張易澤清了清嗓子,“我這是以宣傳部張副部長的口吻在向你傳達上級的邀請。”
秦溪樂了,“你倆搭配準保沒問題,就不必我親自出馬了。噯,噯,讓一讓,我回去還得看文綜呢。”
“溪姐,給個面子吧。”
“換了別人,我一個‘不’字兒就解決了,還跟你廢這么多話?”
張易澤也不惱,坐在桌子上對她離開的背影行注目禮,女生背著牛仔布的書包,連發(fā)髻都透著昂揚,融在放學(xué)的人群中,過了拐角就再也看不見了。聽見身后的腳步聲,張易澤抱肘哼了一聲,“我就說吧,她怎么可能答應(yīng)呢。”
陳藝瑩踱著步走過來,“算了,我就知道你不行,都坐了快一個星期同桌了,咋這點兒面子都掙不來呢?”
張易澤白她一眼,堅持認為這事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不合適,“她一個北京來的外援,人生地不熟的,就敢給人家推上去做這么大活動的策劃?而且人家跟你什么關(guān)系啊,話都沒說過幾句,憑什么幫你這么大一忙?”
陳藝瑩的興致絲毫沒有被此影響,她坐在張易澤邊上,看了一會兒早沒有了秦溪的樓道,嘆了口氣,“那行,那只能用plan B了。”
“你還有plan B?”
“那必須的。”
另一頭,秦溪混在放學(xué)的人群中走了一路,臉色已經(jīng)陰得要滴出水來了。也不怪她沒什么好臉色,從教室出來到教學(xué)樓門口,她夾在也不知道是哪個班的“學(xué)霸”中間,聽了一路他們對答案,從語文選擇題對到數(shù)學(xué)大題,人挨人人擠人的,搞得她躲都沒處躲。秦溪一向沒閑心找人對答案,一是怕影響第二天考試心情,二則大家誰都不知道標準答案,對來對去也沒意義;這下可倒好,對了個十成十,她自己對錯五五開,心情簡直down到谷底。
一出教學(xué)樓,地方終于開闊起來,秦溪面無表情地把人撥開,“讓一讓,謝謝,讓我過去。”
豈料哪里都是是非之地,她爬上金杯車,座椅還沒坐熱乎,就聽見窗外有人邊說話邊往這邊走,“哎是吧,我也選B,我就說嘛是正數(shù),他還非得跟我犟。”
秦溪心道不妙,果然兩個男生爬上車,生怕別人聽不見似的喊了句:“哎哎哎,謝承霖,你最后一題選的什么呀?”
還是明晃晃的白天,秦溪不好意思回頭直接看,卻也好奇他的回答,那道數(shù)學(xué)算是綜合題,涉及好幾個知識點,她的確拿不太準。
男生在后座清清淡淡地問:“什么最后一道題?”
剛剛商量問題的兩個男孩子先后跟司機打了招呼就爬上了車,其中略胖的動作太大,車身忽悠一下,忙扶了一下座椅,抱著書包彎下腰來走過去,蹭坐到謝承霖身邊,“就數(shù)學(xué)最后一道選擇題啊,你輔助線怎么畫的?”
謝承霖頓了頓,“AB之間連一條,之前練習(xí)冊上有道題跟這個差不多。選B。”
“嗨!”和“啊?!”兩聲語氣詞同時開口,一家歡喜一家愁,略胖的男孩抱著頭哀嘆,“什么呀,不是說了拿不準就選C嗎,這怎么選B啊!”
“得了吧,就你攛掇著非要對答案,對出來傻了吧。”另一個幸災(zāi)樂禍。
謝承霖還是波瀾不驚,“我這也不是標準答案,別傷心太早,沒準我錯了呢。”說到最后一句語氣不太自然,當(dāng)然了,嘴上是這么說,誰還真希望是自己出錯兒啊?
活該,非得對什么答案呢,催命似的。但秦溪連翻白眼的力氣都沒了,她惡狠狠地劃開——或許用搓開更為準確——手機屏幕,想了想又啪一聲關(guān)上。
她選的A。
壞心情一直持續(xù)到進家門,秦溪站在玄關(guān)處脫鞋,聽見廚房里呲呲啦啦地響著炒菜的聲音,隨即啪一聲關(guān)火,媽媽從廚房出來,隨手把書包接過來,“快去洗個手吃飯吧。”
秦溪嗯了一聲,沒說別的,踢踢踏踏穿著拖鞋進了衛(wèi)生間。她知道自己媽媽就這一點好得特別突出,非常會察言觀色,很少雪上加霜,看女兒心情不好,不論犯什么錯誤,絕不像一般家長似的照舊叉著腰罵,非要在小孩已經(jīng)低落自責(zé)到極點的時候把弦崩斷。她從小到大見過無數(shù)這樣的家長,以及在這樣的家庭里長出來險些被逼瘋的孩子,因此更加明白自己媽媽的可貴。
晚飯的豐盛程度和平常無二,秦溪不說,但她對此很滿意。她不喜歡家人把高三看得太重,搞得家里處處都是她為先,又是生活水平直線上升吧,甚至吃飯都要多給她夾幾筷子菜,那是另一重的壓力山大,非親歷者不能明白。
吃到一半,媽媽問她:“明天下午放假吧?”
她點頭。
“逛街去唄。”
“啊?”秦溪停了筷子,“干什么?”
媽媽看她一眼,覺得她少見多怪,“逛街啊,學(xué)校里憋一個星期了,去唄。”
“你跟我去?”
“我不去,我明晚有飯局,高中同學(xué)聚會,我在北京那么長時間從來沒回來過,他們聽說我回來非得請我吃頓飯。”她洋洋得意,“這不是聽我說你考完試了可以暫時喘口氣么,行吧?”
“你去吧,不用管我。”秦溪低頭吃飯,食欲還好。
語氣平平,說不上真焦躁,但也高興不起來。她安慰自己,不就一道選擇題么,明天歷史和英語就給救回來了。這兩科向來是她的強項,但真到這個節(jié)骨眼了,她還真不敢托大,照舊規(guī)規(guī)矩矩學(xué)到指針劃過第二天的時候,媽媽走進門捧了杯牛奶放在桌邊,嗓子有點啞,“太晚了,別回頭明天起不來,睡吧,啊。”
一口氣喝了半杯下去,冰冰涼涼的倒是舒服。她沒抬頭,重新拿起筆,“再看半個小時,你先睡吧。”
媽媽沒再說別的,轉(zhuǎn)身走了。
秦溪松了口氣。其實她有話想說,她想說她害怕考不進實驗班,害怕前途一片渺茫,就好像鉆進了牛角尖,誰說普通班就考不上好大學(xué)?但期待與害怕一樣能蒙住人的雙眼,她不敢賭。
筆尖在紙上洇出一個小黑點,秦溪一瞬間想起了很多青春小說里的描寫,什么女主角“猶豫半晌,筆尖洇出黑色的痕跡”,她又橫著寫了一筆,才發(fā)現(xiàn)只是筆珠掉了。
連憂傷都沒法文藝,她嘆了口氣,明天得去買新筆囤著了。
人在精神過于緊張的時候往往連困意都感覺不出,秦溪就是如此,明明前一晚睡眠不足,可第二天早上,鬧鐘還沒響,她就忽然睜開了眼睛,一骨碌爬起來穿衣服洗漱。閉著眼刷牙的時候她想,要是這么過一年,她非得熬到神經(jīng)衰弱不可。
這念頭一直持續(xù)到考試結(jié)束,大石轟然落了地,身心都算得上是強弩之末。只是筆袋里那幾支筆實在是挺不住了,雖然秦溪已經(jīng)網(wǎng)購了幾根,但快遞畢竟是需要時間的,下午她可真沒筆用了,還怎么做卷子?
她正收拾著東西,突然看見謝承霖拿著一摞卷子走上講臺,“等一下,答案還沒發(fā),大家拿回去自己對一下。”
秦溪滿頭問號地從前面的同學(xué)手里接過一摞訂好的答案冊,低頭掃了一眼題頭,“摸底考試參考答案”,沒想到是字面意思,這還真是這次考試的答案。對于她這種每次考完試都裝鴕鳥直接等成績的人來說,這也太缺德了吧?
女生捏著答案冊從教室里出來,逆著人流拐到開水間的大垃圾桶打算扔掉答案冊,卻在門口一眼看見張易澤比她動作更快,已經(jīng)拍著干干凈凈的手走出來了。
“扔了?”
“你不也是?”
“斷、舍、離知道嗎?”秦溪干脆利落地把東西一扔,咕咚一聲正中紅心,聲音聽起來真是暢快無比,她轉(zhuǎn)頭,看見張易澤背著挺大個的書包準備走了,詫異道:“欸,你不是住校嗎?”
張易澤沒好氣,“我是住校,可我又不是賣給學(xué)校了,放假,今天周日,放假懂嗎?”
“你知道這附近哪兒有文具店跟書店嗎?”秦溪拎著書包跟他一起往外走。
男生回憶了一下,“江南這邊的還沒建好,江北有家書店,在百貨大樓附近,我們這小地方,最繁華的地段也就那么一小塊。”
“怎么去啊?”
“坐公交啊,”張易澤也覺得她少見多怪,“北京公主沒坐過公交車?”
秦溪翻他白眼,“我是問你這個嗎?我是問坐哪路公交車。”
其實張易澤也不知道,他都是打車去。但面子不能折,他正走在她邊上佯作思考,忽然肩膀被人拍住,腳步一停,一轉(zhuǎn)頭是笑嘻嘻的陳藝瑩,她用下巴點了點前面還兀自走著的秦溪,眨眨眼。
張易澤明白了,這就是她的Plan B。
于是正等著回答的秦溪聽見張易澤叫自己的名字,回頭一看,男生指著陳藝瑩說:“我不知道,她知道。”
秦溪就這么稀里糊涂地跟著陳藝瑩上了公交車。她這才知道“人生地不熟”五個字有多么可怕,倒不是擔(dān)心陳藝瑩會賣了自己,只是一顆心七上八下,就像這輛載滿學(xué)生、開得晃晃悠悠的公交車。
她知道陳藝瑩有事,八成還是跟上次被自己拒絕的成人禮有關(guān)。
市區(qū)很小,車才開了不到二十分鐘,周圍行人漸多,逐漸有了那么點鬧市中心的意思,秦溪看得出來,這兒大概就是CBD了。
果然,陳藝瑩拉著她站起來,“到了。”
前面的店鋪有穿著一中校服進進出出的學(xué)生,那里大概就是她倆要去的知行書屋了。已經(jīng)是秋初,但空調(diào)還沒完全關(guān)掉,秦溪一進室內(nèi)就被冷氣撲了一臉,整個人倒是清醒了。
“知行就是我們這兒最全最大的書店了,”陳藝瑩就像免費導(dǎo)游一樣,一邊帶路一邊給她介紹,“前面是輔導(dǎo)書專區(qū),連帶著賣文具什么的,咱們班好多學(xué)霸,謝承霖啊啥的,都有這兒的會員卡,你辦不辦一張?”
見秦溪一臉“怎么突然開始傳銷”的表情,陳藝瑩就知道她是會錯意了,“你要辦我給你打折啊,你知道張易澤為什么讓我?guī)銇韱幔恳驗檫@家書店是我大姨開的。”
噢……怪不得這么熱情,這下總算有動機了。那點被忽悠的猜疑這才打消,秦溪點點頭,繼續(xù)跟在她身后東張西望,“這書店確實很大,我之前去隔壁那家新華書店,貨架上都沒幾本書,感覺都要倒閉了似的,這兒倒是挺——”
她說不出話了,被眼前的景象徹底震驚。
輔導(dǎo)書,滿眼的輔導(dǎo)書,擺了滿滿當(dāng)當(dāng)一大廳。身后剛剛走過的區(qū)域不過是一般書店都會有的,可穿過一道略窄的連接走廊,秦溪才真正見識到什么叫輔導(dǎo)書“專區(qū)”。白熾燈明晃晃打下來,將近兩百平方米的空間里,放眼一望,一排排貨架上分門別類擺著的全部都是輔導(dǎo)書,不同出版社、不同科目、不同類型、不同顏色的書皮放在一塊兒,嶄嶄新新、整整齊齊,像迎風(fēng)打來的浪頭,把秦溪罩得嚴嚴實實。
題海啊,題海。這倆字在她腦子里從此成了具像化的東西。
“這這這全都是輔導(dǎo)書?”
陳藝瑩納悶地回頭看她,“怎么了?北京沒有?”
秦溪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劃過書脊,搖搖頭,“北京書店里的輔導(dǎo)書專區(qū)頂多是一小塊兒,我真沒見過這么一大地方全部用來賣輔導(dǎo)書的。我還以為我直接下印刷廠了。”
陳藝瑩還是笑嘻嘻的,“還真沒想到能讓你開次眼界。我敢打包票,以后啊你肯定是這里的常客。”
“為什么?”
陳藝瑩晃晃手里隨手拿的一冊輔導(dǎo)書,上書八個大字——五年高考三年模擬,“不為什么啊,我聽我大姨說,點班那些好學(xué)生每次來都買一大摞書回去,過半個月再來,又是一大摞。”
“能做完嗎?”
她聳聳肩,“那誰知道,學(xué)霸嘛,應(yīng)該能做完吧。”
其實秦溪能理解。有些好學(xué)生就是喜歡做題,做題讓人踏實。誰說學(xué)習(xí)的投入產(chǎn)出比低?她從來不這么認為,反而覺得學(xué)習(xí)比任何東西都更能應(yīng)驗“付出就有收獲”這句話,做完一套卷子、一冊練習(xí)題,或者僅僅是做出一道數(shù)學(xué)大題,那種成就感是很多事無法比擬的。
人當(dāng)然會迷戀成功帶來的感覺。
她從前不屑于題海戰(zhàn)術(shù),卻終于不得不承認,她沒有不屑的資格。
秦溪象征性地買了兩本五三,一本數(shù)學(xué)一本文綜,又溜達到文具專柜拿了盒筆,從善如流地辦了張會員卡,準備滿載而歸。
陳藝瑩幫她把東西塞進書包,輕描淡寫地說:“陪我上樓買件衣服唄,買完正好我送你回去。”
反正也不遠,秦溪一聽,覺得挺合理,而且畢竟人家領(lǐng)著自己來書店了,禮尚往來也是應(yīng)該的,否則總覺得欠著點什么。毫無異議,倆人直奔樓上的服裝區(qū),顧客不少,上新了的冬裝挨挨擠擠在一起,更顯得空間逼仄,陳藝瑩領(lǐng)著她七拐八拐到比較里面的攤位,和店主打招呼,“阿姨,我來了。”
兩人寒暄的時候秦溪就站在一邊低頭玩手機,楊楚曼知道她周日下午才考完試,這兩天都沒聯(lián)系她,剛剛才發(fā)微信問她,“怎么樣,考得好嗎?”
“還行吧。”
“我還不知道你?還行吧就是不錯,要是考差了你直接就說砸了。”
秦溪忍不住笑,回復(fù):“真的就還行,有好幾道題沒把握,這邊數(shù)學(xué)還是挺難的,我還沒補完。”
還沒等到楊楚曼回信,倒是陳藝瑩興沖沖拿著一件T恤過來問她意見,“這好看嗎?我訂做的。”
秦溪聞言鎖了屏幕抬頭看,笑意凝固在臉上。
那一瞬間她除了“丑”,真的找不出別的形容詞。甚至覺得這東西用倆字兒形容,都算是浪費了。
“這什么?”
陳藝瑩渾然不覺,“制服啊,成人禮上穿的,全年級統(tǒng)一。”
熒光綠的底色,“我成長,我快樂”的兩列紅字,指尖容易起靜電的化纖觸感。秦溪努力克制著讓自己看起來不要那么面目猙獰,但貌似沒成功,“就穿這個?”
陳藝瑩歪頭看她,“不好看?”
“你覺得呢?”
女生皺著眉看了看,抬頭一臉認真地發(fā)表意見:“我覺得還行啊。”
這都能還行?秦溪簡直兩眼一黑,“我能不參加嗎?”
“當(dāng)然不能啊,集體活動你要是不參加的話不就相當(dāng)于放假一天?宋琦不會放你走的。”
秦溪當(dāng)然明白希望渺茫。可是讓她穿這個?那她寧愿不成人。
在女生難以克制的嫌棄目光里,陳藝瑩嘆了口氣,摩挲摩挲料子,說:“其實這衣服是老師給我的上屆模板,本來是可以自己定,但是之前我們幾個討論了很久,都沒有統(tǒng)一意見,所以老師才拍板用這個的。”
嘶?還沒徹底定下來?聽著好像有轉(zhuǎn)機,但有什么念頭一閃而過,秦溪沒抓住。
她松手不再碰那件衣服,試探著說:“要是我給你們提個建議,能不能采納?”
陳藝瑩頗為小心地疊好衣服,欲言又止,“能倒是能,但是……”
“但是什么?”秦溪處在抓狂邊緣,只要能讓她別穿這件衣服,做什么都行,絲毫沒意識到她這條大魚已經(jīng)咬上了鉤子,還是直的。
“但就是……”陳藝瑩為難地看著她,“我去跟他們說的話,你是啥身份呢?回頭我去跟老師報備的時候,總得給你編個由頭吧?編外人員聽著不好聽。”
咯噔一聲,秦溪忽然想起來那是什么念頭了。前一天張易澤那一臉諂媚的表情她還記得,這倆人為了拉她入伙真是煞費苦心,一計不成又換一計啊。
秦溪抱肘看著她,不慌不忙,“張易澤失敗了所以你親自出馬嗎,陳部長?”
真實意圖被戳破,陳藝瑩也絲毫不覺得有什么,笑嘻嘻地把手里的衣服翻來覆去,“就出幾個點子嘛,也不占你時間呀。到時候成人禮上想穿什么,想干點什么,全自己定,不爽嗎?”
跟她一比,張易澤顯得又傻又愣。其實秦溪也不是真心排斥,只是始終覺得這兒的一切跟她關(guān)系不大,況且要不是三請四請,怎么能顯得出有身份?但她又的確眼熱自己之前在北京那所高中的成人禮,從策劃到布置都令她深恨自己高三時趕不上了,如果能在這里真的來一場稱心如意的成人禮,也不能不算是誘惑。
秦溪伸手又掂量掂量T恤,“你真覺得這件衣服不錯?”
“我覺得還行。”
秦溪對她的審美感到萬分痛心之際,忽然想到另一個人,“張易澤什么反應(yīng)?”
“他求你救救他。”
秦溪腦補出張易澤的語氣,忍俊不禁,笑得見牙不見眼,“那我就救救他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