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菁年方二九。明眸皓齒，瑤鼻櫻唇。長長烏黑的秀發向后豎起一個高高的發髻，露出光亮的額頭。一身外門弟子的灰衣將身子裹得緊緊的，顯得越發瘦弱，也越發干練。

兩人登上比武臺，行過劍禮。持劍對望，卻都沒有先行動手。

“師兄。”

孫菁先開了口，“我知道，因為外祖父的緣故，你多半會對我手下留情。孫菁心領了師兄的好意。但此番比試，也關系到師兄進入內門，還望師兄能拋去心中間隙，傾盡全力。”

小小的女孩子，說起話來老氣橫秋，讓聽者想笑。

“盡全力，”沈白嘴角微揚，“小師妹，你可真可愛。”

“怎么，師兄是覺得孫菁不配你出全力嗎？”孫菁臉色一凜。

“……這根本不是配與不配的問題。”

“那就是了。同門比試，點到為止。就算今日輸了，大不了明年重新來過。想來，就算外祖父知道我倆對敵，也一定更希望真正有實力的人進入內門。唯有竭盡全力，才不愧對外祖父多年來的栽培。再者，修道者先修心。若是因為一時踟躕，損了劍心。可就得不償失了，師兄你覺得呢？”

沈白靜默了幾秒，突兀地哈哈大笑。

“小師妹說的是，大丈夫能屈能伸，做起事來瞻前顧后，反倒有些扭捏了。那師兄可就不客氣了，還望小師妹莫怪！”

話音落。

一排十一枚符箓已經浮現在沈白面前，悠悠的泛著白光。

“去！”

一聲敕令，符箓飛出，落到比武臺四周，懸而不落。下一刻，一道寒流涌遍整個比武臺，竟將臺面都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霜雪。

“這是符陣·冰天雪地！”沈白介紹道，“它會減緩你的速度，卻對我沒有影響。小師妹可要小心了，不要小看這點小小的減益……”還說著話，沈白的身子已經如離弦之箭，直刺孫菁而去。

孫菁凜然，抬劍想要防守，卻驚愕地發現自己的手臂無法如意指揮。而沈白的來勢又快得令人咋舌。比武臺這方寸之地，僅一眨眼，沈白的劍鋒便已近至身前。孫菁甚至能感受到從劍尖冒出的絲絲寒氣。

‘哼！’

孫菁冷哼一聲。

她可不會這么輕易地讓對手占到便宜。孫菁雙手快速結印，一聲嬌斥，只見寒冰從地上陡然升起，向上攀升，形成一道冰墻攔在孫菁身前。

“冰晶盾？！”

好手法。

沈白暗自感嘆。能夠想到利用冰天雪地所帶來的寒流效果，快速結成冰盾，這臨機應變的能力，著實不容小覷。不愧是文承明的外孫女啊。古靈精怪，可見一斑。

只是，就這么薄薄一層盾，可攔不住我。沈白想到。

下一刻。

沈白的劍鋒已經觸及冰盾。如發瘋的牛撞上一般，看似堅固的冰盾不過一瞬之間，便層層斷裂。裂紋飛速蔓延，擴散。冰盾轟的一聲，陡然碎裂。碎掉的冰塊四射，其后露出孫菁堅毅而冷漠的面容。

沈白沒有從孫菁的臉上，看到一絲一毫的驚慌。

只見孫菁陡然張大小嘴，迎向沈白。

“火積云！”

“轟！”

炙熱的火焰如滔天大浪，撲向沈白，一瞬之間便將之淹沒。比武臺下的人，不禁發出一陣陣驚呼。要知道，冰火兩重天，互不相容。孫菁卻能夠將靈力轉換為冰屬性后，又立馬轉換為火屬性。僅這一點，孫菁便足以傲視山陰宗這一輩的外門弟子。

盯著眼前的火焰，孫菁沒有絲毫放松。這火勢的確很大，但她并不認為這就足以擊潰外祖父多加贊賞的那個人。孫菁揚起又細又長的佩劍，隨即追著火勢，襲向沈白。只等火焰消散，便要一劍定勝負！

圍觀的人再次發出驚嘆。

步步為營，一環接一環。還是在對方先動手的情形下，后發制人。在場的人自認無法做到孫菁這么完美。他們的目光隨即轉向火焰包裹中的沈白，想要知道沈白會如何應對這樣的連環進攻。

就算被火焰包裹，看不清前方的景象。沈白也很清楚，孫菁不可能這么輕易地放過自己。

“你想要的太多了，小師妹。窮寇莫追，你可曾聽過？”

沈白自言自語般說道。

火焰彌散，孫菁的長劍陡然出現。相比于其他弟子的劍，孫菁的劍要長很多，也要細很多。若是不加以注意，很可能會吃些小虧。沈白臉色不改，略一偏頭。長劍貼著他的臉頰向后飛去。

這時，只需要一個簡簡單單的橫掃，孫菁就能奠定勝局。但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時間已經遲了！

“冰棘燎原！”

隨著沈白結完法印，一道冰棘自地升起，突兀地刺向孫菁。孫菁的反應何其敏捷，只一瞬便彈身而起，躲開這一擊。但這根冰棘并不是全部。所謂冰棘燎原，當然是范圍性的進攻。

“去！”

沈白一聲厲喝。

隨后，一根接一根的冰棘，自地升起，迎向空中的孫菁，徹底封死了孫菁可能逃脫的路線。

孫菁可沒有凌空飛行的能力。看著朝自己刺來的冰棘，孫菁的臉色第一次變了。她沒想到，兩人的戰斗會如此激烈。只是一靜一動之間，便已經可能決定這場比試的勝負。原本，孫菁以為自己的應變已經很得當。可她又怎么能想到，符陣冰天雪地，不過是為現在的術法冰棘燎原做了一個前置和鋪墊呢。如今，她就算躲過了冰棘，也不見得能躲過沈白緊接著的攻擊。這可真是糟糕透頂！

好了。沒有時間可以供孫菁多想了。

以她一躍之力滯空，也不過數個呼吸的時間。

這要如何是好？

“沒辦法了！”孫菁暗自咬牙。這本來是打算留著保命用的底牌，沒想到在一次小小的入門試煉中，就給人逼了出來。孫菁有些惱怒，也有些無奈。回想起她讓沈白盡全力時，沈白苦笑的面容，孫菁突然有些明了。

“星星之火！”

孫菁就像忘了沈白的存在一般，自顧自地在空中結印，將火焰灑向地面。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這些星星點點的火焰，如雨落到地面后，便快速燃燒起來，給孫菁燒出了一片可供落腳的空地。

但就像孫菁揣測的一樣，沈白早已等在了下方。

雙方劍來我往，光影交錯。僅僅幾個呼吸的瞬間，便交手了數個回合。孫菁因為地勢極度不利，自然而然地處于下風。她不過一個抬手動作慢了半分，沈白已欺身而上，隨即便將她控住，橫劍于她雪白的脖頸之上。

形勢變化如此之快，只轉瞬之間，便已成定居，令圍觀者又驚疑又感嘆。

“你輸了，小師妹。”

沈白笑著，輕聲說道。孫菁沒有回答。沈白愕然地看了看懷中小人兒，不知為何，他覺得這人有些奇怪，但又說不上來。

“是嗎，師兄？”

聽了沈白的話，受制的孫菁沒有任何反應，聲音反倒是從后方傳來。沈白剛想扭身去看，一柄冰冷細長的劍，已經橫在了他的脖子上。眼角余光，沈白能看到站在他身后的孫菁。而他懷里的那個人，則慢慢消散，不見蹤影。

“替身術？”

沈白瞥了眼脖子上的鐵劍，饒有興致地問道，又隨即搖搖頭回答自己，“不可能，替身術只是障眼法。剛才它應該是不會動的，更別說和我交手那么多次了。那會是什么？”

“個人隱秘，恕難相告。還望師兄莫怪！”

孫菁冷淡地回答。雖然她竭力不表現出來，但明顯受了不小的損傷。

“嘖，不愧是文承明的孫女啊。”沈白由衷感嘆，態度倒也灑脫，“你不想說，也就算了。”

隨后，沈白丟下手中的劍，說，“沈某甘拜下風，是小師妹你贏了！”

“承讓！”

孫菁收回佩劍，行了一個劍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