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狼吃羊,一點一點進肚腸。--英國諺語(2)
- 雪狼
- 徐大輝
- 4608字
- 2014-04-28 13:23:22
一只野兔作為誘餌,吳雙把它拴好,一張捕鷹的網便支好了。
“弄好了,很牢靠。”吳雙走到山頂,鉆進傍樹而建的三角馬架,對躺在靰鞡草鋪上的韓把頭說。
“這回別讓它再逃啦。”老把頭說。
上午,一只落入陷阱的鷹,落網后又逃脫了,闖破網逃飛的。
“海東青飛啦。”韓把頭很是惋惜。
海東青是雕的一種,當地人統稱為鷹。《辭海》載:“‘雕出遼東,最俊者謂之海東青’,產于黑龍江下游及附近海島。馴服后可成珍貴的狩獵工具。遼代,以海東青捕天鵝為皇帝春獵重要項目。”
韓把頭來捕海東青,可不是上貢什么皇帝,為今冬的狩獵用,也不是捕天鵝,而是為捕狼。
在山頂上守了幾天幾夜也沒捕獲到海東青,韓把頭他們的目標是兩只,有兩只鷹才夠用。
海東青不是抓來就可以用它打獵,要經過馴服,不是誰都能馴服桀驁不馴的海東青,狩獵隊里只有韓把頭和吳雙兩人勝任。第一步,要抓到野鷹,又不是什么鷹都可用的,要挑選,這方面他們倆都很有經驗。
捕海東青用網,一種粘網,那樣才不至于傷著它們,按韓把頭的話說,傷一根羽毛都不成,必須全翎全尾,這樣不僅美觀,韓把頭說:“鷹自尊心很強,絲毫傷不得啊!”
兩天前的早晨他們就捕到一只海東青。
“來啦!”吳雙的手掌遮著陽光,向東邊眺望。
韓把頭看到一只海東青在天際盤旋,翅膀割碎晨陽,矯健的身影令他們興奮。
草地上的誘餌野兔還沒發覺天空中情況,自顧掙扎著,還想逃走。它的活躍吸引住那只海東青,它朝陷阱飛來。
“有門兒!”吳雙雀躍地。
“準備好籠子。”韓把頭說。
海東青被網束縛住,的確是一只很難得的鷹。
“放飛它吧。”韓把頭說。
吳雙放飛了捕獲到手的海東青。他知道韓把頭為什么放飛它,翅膀的兩根羽翎碰掉了。
“真的就……”吳雙問。
“我訓過一只鷹,不小心弄掉了幾根羽翼,你猜怎么樣?它竟然拔掉了自己身上的羽毛,成了光腚子禿鷹。”韓把頭講了親身經歷的事。
“噢。”吳雙點頭,他佩服韓把頭對鷹的知識掌握比自己多,去年他由于不信韓把頭的話,使一只鷹死去。
“你應該放它飛回去,增加它的野性,不然它就應了那句老話,落泊的鳳凰不如雞……最后,雞也能把鷹啄死。”韓把頭說。
“我不太信。”吳雙說,“要不就叫我的鷹和你的雞斗一場,看看到底是鷹厲害還是雞厲害。”
韓把頭有一只斗雞,他眼珠似地看待它。參加過幾次比賽,雖說沒拿什么名次,但是它仍然是一只兇猛的斗雞。狩獵隊休閑的時候,總要找點樂兒,韓把頭就讓他的斗雞給大家表演。
“你舍得呀?”吳雙問,口氣充滿挑戰,“我的鷹它可曾經啄瞎一只狼眼睛呢!能把狼打敗,還斗不過你的雞?”
“試試看吧。”韓把頭自負地笑笑,他對自己的雞信心百倍。
吳雙對自己的鷹感到驕傲,因為它的身世不凡--
去年這個時候,吳雙追蹤一只白色的大狼,他不知道這是狼王。白色的大狼閃閃發亮的皮毛,刺激和抓住了他的眼球。
“整(弄)住它!”
吳雙跟蹤白色的大狼時發現這只海東青的。
湛藍的蒼穹大紅的太陽把僅有的幾片閑云鍍上一層血色,在這樣的色彩的景襯下,任何悲壯的事情都可能發生。
蒼鷹在吳雙的上空盤旋,跟隨他的坐騎飛,目的是追趕蒼狼,尋找時機俯沖下來捕殺白色的大狼。
坐騎跳躍一條壕溝,系鞍子的牛皮帶突然間斷了,吳雙脫鐙滑下馬背,掉進泥漿里,掙扎著爬出泥溝,已與白色的大狼拉開了距離。
驀地,一團褐色的流線,霹靂一樣從天而降,鷹穩穩地落在奔跑的白色的大狼背上,迅疾地啄出狼的眼珠……失去一只眼珠的白色的大狼在地上翻滾,哀叫著。
吳雙被驚呆了,他有過幾年的狩獵的經歷,見過無數驚險的場面,人與獸的,獸與獸的搏殺,用腳甚至于用牙齒與垂死的狼蟲虎豹短兵相接,但都無法和眼前這驚心動魄的場面相比。
鷹捕殺黃羊的場面吳雙親眼目睹過:它啄出黃羊的眼珠后吞掉,利喙啄開胸膛,拔絲一樣叨出腸子,一停一頓地悠然地吞吃,黃羊一陣痙攣,很快身體歸于僵直。
這個場面在白色的大狼身上并沒有出現,瞎了一只眼的白色的大狼,猛然起身撲向等著飽餐狼肉的鷹,那只鷹反應迅速,霍然飛起直插云霄。
“逮住這只鷹!”吳雙嘟囔一句。
吳雙見鷹啄出白色的大狼眼珠起,萌生了這樣的念頭。
數日后,那只啄瞎狼眼的蒼鷹已在吳雙的屋子里,他馴服了這只蒼鷹,并同主人打了一冬的獵。
“放飛它吧!”冬獵結束后,韓把頭說。
“不,我養著它,今年冬天使它打獵。”吳雙說,他多是舍不得。
“你再養下去,它非但不能捉兔趕狼,恐怕連只家雞都不如。”韓把頭說,“磨滅了它的野性,鷹就不是鷹啦。”
吳雙最終還是留下了那只鷹,閑著沒事到雞棚子看韓把頭伺候斗雞。
韓把頭專門設計一處帶有寢室和運動場的住所,那只雄壯的雞終日穩穩地站在木墩兒上,昂著頭顱,一副盛氣凌人的神態。大雞昂然來,小雞竦而待……韓把頭常常回想起壯烈的斗雞場面。
“老把頭,鷹斗雞的事,是不是取消……”吳雙吞吞吐吐地說。
“斗,咋不斗。”韓把頭說,“得按斗雞的規矩辦。”
“行!”吳雙心想,鷹打敗雞是天經地義。
斗雞是有些規矩的,上場前割掉雞冠,爪子安上銳利的鐵爪,以免受到攻擊和加強殺傷力,還要在雞毛上抹點芥茉,以刺激對手的眼睛等等。
綠色的草坪上,狩獵隊的人都來圍觀一場別開生面的鷹斗雞,死生決斗。
鷹很不習慣將它置在地上而和一只雞斗,它的眼里雞永遠是雞,再偉岸也是雞,在自己家族的成員里還沒有誰敗在雞的手下。
臨陣,鷹望著主人吳雙,必須在他發出攻擊命令的情況下,才能發起進攻,在狩獵隊里,它已習慣聽從命令。
然而,鷹的對手那只斗雞就沒有那么多的清規戒律約束,見鷹就猛撲過去,啄米似的啄個不停,喙已染滿鮮血,鐵爪撕開鷹的嗉子……
……
“看樣子,海東青聽到什么了,不肯飛來……我們還要在此呆幾天。”韓把頭說。
“不捉到海東青,不能回去。”吳雙說。
盧辛進了哈爾濱,一頭扎進“歡樂堂”。
“親愛的,你非要聽?”娜娜頭枕在盧辛的生滿黑毛的胸前,和枕著一個動物一樣。
“聽,我要聽你講。”盧辛說。
“我說出實情,你就再陪我兩周。”娜娜提出條件。
“好,兩周兩周。”
娜娜開始講從花膀子隊馱走她的那個男人,也可以說是盧辛放走的那個情敵--阿遼沙。
草甸子深處那個屯落中的那干打壘土大院內,長著青草的墻壁透出濃濃堿土味,一種荒原特有的氣味。
阿遼沙一次隨花膀子隊攻打響窯(有槍的大戶人家)時受了傷,部位叫人羞澀--挨近陽物的小腹處叫土洋炮炸掉塊雞蛋大小塊肉,從馬上掉下來后就暈了過去。
胡匪受了傷一般都不敢公開到醫院治療,怕被官府發覺。養傷要到活窯(與胡匪勾結、暗中來往的大戶人家)。胡匪把阿遼沙抬到牧主全虎家,請鄉醫扎痼(治療)。
阿遼沙養傷的日子從春天開始,那個瘦猴般的鄉醫叫他感到不快,天天用他細長、干硬的手把脈,他就想狠狠揍他一頓。
干打壘土屋一扇花格窗正對著廂房的較大窗戶。白襯衫下裸出肩膀的那女人出現,準確說他發現她,正是某日黃昏,玫瑰色夕陽把她托襯得嫵媚。她大約二十五六歲年紀,烏黑的眼睛,白皙皙的皮膚,素花裙子在胸前變了形,被圓鼓的東西凸起。
“真漂亮!”阿遼沙咽口唾沫。他發現娜娜時娜娜也發現了他。隔窗相望的日子什么時候開始到什么時候結束,沒人去記它。
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發生了一件天助人意的事:雷公的利劍齊刷刷地削掉馬圈柵欄門的木樁,炸群后的馬四下逃散,全虎家的男性公民除不能騎馬的孩子外,都外出找馬。
獨居一屋的阿遼沙通過院內的嘈雜聲判定發生了什么事,基本復原傷口的他完全可以加入找馬的行列,他沒有去的原因就是閃電中看見窗戶前佇立個熟悉的婷婷玉立的身影。
近日來,他發現在蒼茫時刻出現的娜娜,衣服越穿越小,起先是裸露肩胛,漸漸衣服下移,頸部、大面積胸脯……
竟有一天,娜娜微閉雙眼,撓癢般地撫摸自己光滑的肩膀,沉浸在受人愛撫的幸福之中,她的手指移動,他感到有條小蟲子爬過心頭,癢得襠里躁動。
“今晚……今晚……”阿遼沙心猿意馬。
當全虎率人離開大院不久,一股奶香味陡然飄進來。阿遼沙像見到一匹心愛的駿馬,虎躍撲倒,騎到上面去,女人開口道:“別急,我還沒準備好。”
“準備?”阿遼沙詫異,“脫件衣服費這么大事?”
娜娜脫掉衣服,并沒立刻躲在炕上,而是伸胳膊揚腿地折騰,呼呼哧哧一陣后,拉弓射箭似地將坐在炕上的阿遼沙撞倒,熟透杏般的肚皮一個勁地磨擦他。
頃刻,他被磨擦得神魂顛倒,從腳心到頭頂一陣麻酥,啥也沒辦就結束了。他感到脖子被胳膊有力地摟著,呼吸都有些困難,他大叫道:“勒死我啦,松點。”
胳膊是松開了,可他重重挨了一記耳光。
娜娜怨恨地說:“我以為你干這個一定比全虎老家伙強,可是,你同他一樣的沒用。”說罷抱起衣服,赤條條推門跑出去。
這場失敗的艷遇隨著天氣晴朗而過去,他已不在黃昏時分瞧那扇窗戶,認為她肯定生自己的氣,不會出現在窗前。其實他錯了,她仍然像從前那樣,撫摸著自己的肩膀,慵懶的身子斜靠在窗前,微笑著。他在想得到她的遐想中猜測她:“她叫什么名字?怎么做了牧主全虎的姨太太?他比她至少大十幾歲。”
在阿遼沙傷痊愈,花膀子隊派人來接他回綹子的前一夜,她再次鉆進他的屋子,這次她學關東婆娘做愛的木頭樣子,馴服地聽阿遼沙擺布,如果上次她像干劈柴柈子在燃燒,這次倒像熟透的李子,即軟又甜的肉透。
拴在棚子里的一匹兒馬(公馬)突然叫了,整個圈里的馬都跟著嘶叫起來。
馬的一片叫聲中,一件浪漫的事發生著。
娜娜向阿遼沙講了她的身世--賭博的父親把她賣到妓院去還賭債,逛窯子的牧主全虎贖她出來做小老婆……
“拿著它。”阿遼沙遞她一把刀。
“干什么?”與刀刃一樣白的胴體在顫抖。
“把你的名字刻在我這。”他指著自己的陽物下面,“我好記著你。”
鋒利的尖刀的那個部位刻下她名字的第一個俄文字母。
后來,全虎讓另一綹子土匪綁了票,盧辛解救他出來,為感謝救命恩人,全虎把娜娜拱手送給了盧辛做情人……
“噢,原來如此!”盧辛才知道還有這么一段插曲。
“我們在馬肚子下……阿遼沙偷看。”娜娜說,“為了讓他聽見,我像馬嘶鳴那樣叫床。”
“你這是折磨阿遼沙。”盧辛說。
“不,我讓他和你決斗。”
“那是不可能的,我是大當家的,他怎么敢?”
“可你們都是男人啊!”
盧辛高傲地笑,說:“在馬隊里,只我一個男人,一個!”
娜娜在匪隊里呆過,了解其中內幕。在花膀子隊里,在男歡女愛上只盧辛一個人可以為所欲為,其他人絕對不允許。
“有一個問題我總想問你,”盧辛問:“你怎么知道我會放你和阿遼沙走,不會殺了你們?”
“我從你的眼神里看出你愛我……”娜娜說。
一個土匪頭子的愛,充滿了傳奇色彩。盧辛有很多女人,對她們只能說是喜歡,談不上愛;對娜娜情有獨鐘。愛得粗糙、粗糲,世上許多事情,有時粗糙粗糲點更有趣,更讓人舒服。
“親愛的娜娜,我帶你回愛音格爾荒原去。”盧辛說出他的打算。
“我不能和你走。”
“為什么呀?”
“‘歡樂堂’還要開下去,我答應了阿遼沙,一定開好。”娜娜說。
盧辛是個粗心的家伙,觀察女人卻很心細,他知道她的心在想什么。阿遼沙和她共建了這所妓院,死去的阿遼沙魂靈沒散,始終在“歡樂堂”飄蕩,娜娜離不開那個魂靈,要與它幽會。
“你不能留下嗎?幫助我經營‘歡樂堂’。”
“弟兄們都在荒原上,我不能撇下他們啊。你不愿意跟我走,我自己回去。”
娜娜抱緊他,生怕他立即飛走。
盧辛頓時感到溫柔的纏繞,是一雙碩長手臂的挽留,或是一顆心的包裹,他覺得自己正慢慢地融化。
女人融化一個男人,也不是什么復雜的事情,恰到好處的肢體語言,輕而易舉就能讓他融化。
“如果不是……”他說著不得不走的理由。
“唉,也不知你有沒有刀槍入庫馬放南山的日子啊?”娜娜悠長地嘆了一口氣。
盧辛沒吭聲,軀體融化變軟似乎沒有說話的力氣。
另一個物體融化別人的同時,自己也被融化,最后他們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