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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原來你也在這里

世間無數癡男怨女,深陷相思無法自拔,皆因“情”字。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戀情灑滿整個湖泊

皇甫松《采蓮子·船動湖光滟滟秋(舉棹)》

船動湖光滟滟秋(舉棹),貪看年少信船流(年少)。

無端隔水拋蓮子(舉棹),遙被人知半日羞(年少)。

初戀,總是帶著一絲曖昧,幾許羞赧。那時的快樂總是像被風吹起的藍色百褶裙一般,是那種干凈的浪漫。而那時的憂傷,亦是純粹如水晶的淡淡哀愁。那時,一首帶著諧音的小情歌,偷偷地將掩藏于心的愛戀,悄悄傳給風,再讓風當作使者,將密綿的溫柔抵達愛人靈魂深處。時光如水,回頭看時,才知道年少的愛情,總是那么簡單。

那一個秋日,不知是誰將藍色墨水打翻在了天上,抬頭望時只覺那一片耀眼的藍,讓人忘記了呼吸。恰巧倒映在一面平靜的湖上之時,湖水亦是碧波如黛。風不緊不慢地吹來之時,湖水漸漸起了波瀾,滟滟如美人的嫵媚眼波。采蓮女乘著一葉小舟輕輕蕩來,小舟劃開深深水痕后又漸漸平靜。任是誰看到這般動靜相宜的水墨畫,都會沉醉其中。“船動湖光滟滟秋”,短短七字便描摹了一幅極富詩情畫意的秋景圖,寧靜安逸。

微風拂面,蕩起絲絲漣漪,更吹皺了采蓮女平靜的心:“貪看年少信船流。”采蓮女泛舟湖上時,看見了一位英俊的男子,并心生愛慕,動情地望著心上人,以至忘了劃船,讓船隨波漂流。就是在此時此刻,女子愛情的輪盤,輕輕轉動,轉到了最綿麗最溫暖的一齒。

采蓮女“貪看年少”仍不滿意,故而她主動地“無端隔水拋蓮子”,向心上人投去了蓮子。“蓮”,即是“憐”,愛情到來之時,癡癡的女子總是抑制不住碧波的蕩漾,即使不低到塵埃中,也要半遮半掩地讓對方知曉自己的愛慕之心。主動示愛,難免羞赧,“遙被人知半日羞”,遠遠感知戀情灑滿整個湖泊,被人知曉,自然嬌羞滿面。故事至此戛然而止,后人并不知曉采蓮女與其心上人的感情如何,這樣也好,言畢不如留白,遺留些空白給讀者也是好的。

清代陳廷焯在《白雨齋詞話》中就說,“皇甫子奇詞,宏麗不及飛卿,而措詞閑雅,猶存古詩遺意。唐詞于飛卿而外,出其右者鮮矣。五代而后,更不復見此筆墨”。這首《采蓮子》便是體現其藝術成就的最佳佐證。

你的心意我最在意

韋莊《荷葉杯·記得那年花下》

記得那年花下,深夜。初識謝娘時。水堂西面畫簾垂,攜手暗相期[1]。

惆悵曉鶯殘月,相別。從此隔音塵。如今俱是異鄉人,相見更無因。

【注釋】

[1]相期:互相期許愛慕。

柳暗花明的街角、煙雨蒙蒙的江南、鶯啼蝶舞的春日,總是會發生美麗的故事。旖旎風光已足夠讓人沉醉,如若再有兩心相許的愛情,這或許是神最慷慨的饋贈了。韋莊就是這般幸運,在景致迷人眼、醉人心時,與他中意的女子不期而遇。

說起“邂逅”二字,總教人紅了雙頰。那一日,夜色濃如墨,靜謐深澈,像是一個猜不透的謎語。花香攜著絲絲縷縷的曖昧,在風中輕輕蕩著秋千,讓人一聞即醉。他于床上輾轉無眠,索性就披上衣衫,獨自來到水堂西側享受夜的靜默之美。恰恰一位女子映入眼簾,她只是尋常梳妝,略施粉黛,但容顏之姣好,姿態之清麗,已堪與百花媲美。兩人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像是磁石的兩端,瞬間便被吸引。

水波粼粼,畫簾低垂,他與謝娘攜手傾訴衷懷,相期永好。意氣相投,像是琴與瑟、藤和樹、光共影、星伴月、水繞山。你的心意我最在意,才最珍貴。

然而舊時光愈是歡愉,別后便愈是傷懷。殘月將盡,耳畔傳來清晨的鶯語,攜手相約仿佛就發生在昨天,然而離別不容分說地將兩人橫亙開來,讓他們天各一方,彼此杳無音信。而今以后山水都能相擁,日月都能遙望,他和她卻永不相逢。

葉嘉瑩《唐宋詞名家論稿》曾對溫庭筠和韋莊的詞做了比較:“韋莊詞與溫庭筠詞有絕大之不同,溫詞客觀,韋詞主觀;溫詞秾麗,韋詞清簡;溫詞對情事常不作直接之敘寫,韋詞則多作直接而且分明之敘述。”韋莊將笙歌宴飲之作變為抒發自己主觀情感的作品,使詞這一文學形式在內容上有了較大的轉變。這是其詞作的最大的特點,也是他在詞史上的貢獻之一。

不經意間入了他的眼

牛嶠《酒泉子·記得去年》

記得去年,煙暖杏園花正發。雪飄香,江草綠,柳絲長。

鈿車[1]纖手卷簾望,眉學春山樣。鳳釵低裊翠鬟上,落梅妝[2]。

【注釋】

[1]鈿車:金玉裝飾的車。

[2]落梅妝:即“梅花妝”。古代婦女面部的一種裝飾,即在額上點出梅花形。

遠山眉,含著若有若無的情意,又帶著淡淡的哀愁。這般女子,讓人心疼,亦讓人愛憐,甘心情愿用一生去守護,那美中的哀傷,哀傷中的美。

縱然去年的日歷已在風中銷聲匿跡,她的身影卻時隱時現,像是永不凋零的花瓣,散發著淺淺淡淡的馨香。又到了杏花綻放的時節,陣陣春風拂來,煙嵐霧繞,倒像是一場繽紛的夢。夢中枝頭的杏花,飄飄灑灑,幻化成了一瓣瓣潔白如脂的雪。再放眼望去,萋萋碧草鋪滿了曲江兩岸,那如女子婀娜腰肢的柳條,在暖風的吹拂下,蕩秋千似的輕輕掃過江水,又輕輕劃過翠草。

恰恰這時,詞人的身旁不緊不慢地走過一輛香車。車中女子用纖纖玉手,輕輕掀開了繡著鴛鴦圖案的簾帷,帶著一絲羞赧和一絲大膽,向車外張望。當她看到一個面容清秀的男子正停下腳步看她時,又忙不迭地放下窗帷,躲進小小的香車中。殊不知,她的眉眼已被詞人窺了去。她新畫的黛眉像是不遠處若隱若現的春山,翠鬟上的鳳釵稍稍低墜,在她抬頭低首間微微顫動,那額間點畫著的梅蕊更添一份嬌艷。雖是不經意間的一瞥,卻入了他的眼,動了他的心,讓他在這明艷的春日,再看不見其他景觀,他已然對她產生傾城之戀。

牛嶠為當朝宰相牛僧孺之孫,自然少年無憂,教育良好,風流倜儻,頗有世家公子的姿態。他懂得浪漫,亦懂得如何去獲得美麗女子的芳心,他不同于在角落偷偷窺望心上人的溫庭筠,亦不同于“天地合,乃敢與君絕”的韋莊,他自有一種風淡云輕卻又敢于用情的風范。故而,他的詞作“哀而不傷”,回憶往事,像是再一次與之深深愛戀。

追香車,逐愛情

張泌《浣溪沙·晚逐香車入鳳城》

晚逐香車入鳳城[1]。東風斜揭繡簾輕。慢回嬌眼笑盈盈。

消息未通何計是,便須佯醉且隨行。依稀聞道“太狂生[2]”!

【注釋】

[1]鳳城:京城。仇兆鰲《杜詩詳注》引趙次公《杜詩注》:“秦穆公女吹簫,鳳降其城,因號丹鳳城。其后,言京城曰鳳城。”

[2]太狂生:太狂了。生,語助詞。

李若冰在《栩莊漫記》中對張泌的這首《浣溪沙》有一個公允的評價,其云:“子澄筆下無難達之情,無不盡之境,信手描寫,情狀如生,所謂冰雪聰明者也。如此詞話畫出一個狂少年舉動來。”這年少輕狂的姿態,正因香車中妙曼女子的一個盈盈回眸而起。

那一日黃昏之時,游春之人紛紛而歸。行路中人來人往,香車輾轉。倏然間,在入京的官道上,一輛華麗的香車由遠而近,迤邐而來。如若單單是這樣,也便引不起旁人的注意,偏偏在距香車不遠處,一個游春興盡欲歸的男子,騎著白馬在車后盡力而追。

嗒嗒的馬蹄聲,清脆的銅鈴聲,為這場浪漫且尚不知結局的追逐,更添一番情趣。或許,在一個轉角之后,男子便無果而停,然而張泌筆下的故事,從不是這樣無味的結局。正在男子不知所措、不知進退之時,多情繾綣的東風輕輕斜斜地掀起了香車鑲著淡紫色花邊的帷幕,坐于其中的女子便也在輕風的促使下,柔柔曼曼地探出頭,朝著疾馳而來的男子嫵媚一笑。

這一笑或是女子有意的鼓勵,抑或是對男子可笑行徑的譏諷,無論是何種用意,對男子來說都像是一劑勾魂的迷藥。他從那斜斜飛起來的帷簾中,瞥見了她如花如月的容貌,聞見了濃而不膩的體香,尤其是那盈盈如露珠的眉眼,使他怦然心動。

在原地怔了好一會兒,回過神來之時,香車已遠。如若不追,于心不甘;如若追下去,卻又不知是何結局。“便須佯醉且隨行”,也只好假裝吃醉酒,緊緊追著香車不放。誰知車中女子卻道了一句“太狂生”。男子的醉酒是假的,而女子的怒罵亦是假的,萍水相逢卻兩兩有情才是真。追香車,逐愛情,在韻腳鏗鏘的美麗詞句中,劃下了一道奪目的弧線。

無法自拔,皆因“情”字

張泌《浣溪沙·馬上凝情憶舊游》

馬上凝情[1]憶舊游:照花淹竹小溪流,鈿箏羅幕[2]玉搔頭。

早是出門長帶[3]月,可堪分袂[4]又經秋。晚風斜日不勝愁。

【注釋】

[1]凝情:猶言癡情,這里指情致專注。

[2]鈿箏:以金為飾的箏。羅幕:用絲織的帳幕,質地輕盈。

[3]早:經常,常常。帶:通“戴”。

[4]分袂:指代分別。袂,原指衣袖。

游子離鄉遠游,一路上車馬勞頓,卻沉浸在對往昔美好時光的追思中。他深情的眼眸,看到的不是沿途的風光,而是舊日和心上人一起出游時的情景:潺潺的溪水清澈見底,倒映著岸上的姹紫嫣紅和翠綠竹林。一位身著羅綺的妙齡少女裊裊娜娜向他走來。從女子指尖淌出來的古琴聲,與溪水聲應和,流利婉轉。游子凝神屏氣地聽著,又見那女子發髻上的玉簪也隨曲聲輕輕晃動,仿佛晃過了他的心尖兒。

夢就是在這樣一個讓人心醉神迷的時刻醒來的。醒來之后,他才發現自己身在異鄉,眼前都是陌生的風景與人事。這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使他感到內心刺痛,于是便格外懷念夢中人,夢中事。思念就這樣在天地間蔓延開來。他本來已經習慣了輾轉奔波,然而每一次分離,依然心如刀割,淚下千行。時光荏苒,不知不覺又到了秋天,寒蟬凄切,晚來風急,在這蕭瑟的時節,人自然會對溫暖生出更多眷戀與向往。夕陽西下,游子心頭的痛楚像秋日寒意那般漸濃,如此漫漫長夜,恐怕又要在相思中度過了吧!

花間派詞人張泌擅長艷詞,筆下深閨內幃的男女情事總是深情款款,膩甜而憂傷。這首《浣溪沙》卻顯得不同,自有一股空靈透脫,沒有男女卿卿我我,沒有動人的情話,只有濃濃深情縈繞于淡淡回憶里。他想念佳人倩影,又覺有悠悠琴聲蕩漾于耳際,這樣的思念,不見情欲輕薄,更多發自內心的眷戀,更多幾分醉人滋味。

世間無數癡男怨女,深陷相思無法自拔,皆因“情”字。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只要情意未消,相思就會綿延不絕,縱然文人墨客有如椽大筆、華麗辭藻,卻書得盡詩詞,書不盡相思。

舊時光的一個符號

張泌《江城子·碧欄干外小中庭》

碧欄干外小中庭。雨初晴,曉鶯聲。飛絮落花,時節近清明。睡起卷簾無一事,勻面了,沒心情。

“在有生的瞬間能遇到你,竟花光所有運氣。”林夕筆尖流露出來的情愫,實在氤氳到了人們心底。轉角遇見之時,仿若已然與這個人相識了三世三生,而這一次遇見,不過是久別重逢。正如《紅樓夢》中賈寶玉初遇林黛玉時,竟然說:“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賈母笑道:“又胡說了,你何曾見過?”寶玉笑道:“雖沒見過,卻看著面善,心里倒像是遠別重逢的一般。”這便是看不見亦摸不到的緣分吧,待命盤轉至彼此相合的那一齒,相遇便是自然的事,而相愛亦是命中路數。

不論日后命盤轉動得如何劇烈,相背或是離散,最初的美永遠像不干涸的湖泊,在風起的日子,閃起粼粼波光。《花間集》中不乏寫男女初遇之詞,而寫得最富深情靈動且又有新意的則莫過于張泌的這首《江城子》。

一夜淅淅瀝瀝的綿雨之后,清晨陽光穿透曉鶯清脆婉轉的歌聲,落到女子的庭院中。清明時節,被雨水打濕的花瓣落了一地,美麗而凄涼。李冰若于《栩莊漫記》中云:“‘飛絮落花,時節近清明’,流麗之句,卻富傷春之感。”確為公允之評。

當女子晨起,看到外面落花狼藉、楊柳飛綿,卻沒有撿拾落花插于耳鬢的興致,且又不愿做些針黹女工之事,只得看著陽光灑滿她的窗欞,鋪展到她的梳妝臺上。她淡淡拿起脂粉,緩緩將其在兩頰上抹勻。“‘無一事’,不消勻面;‘勻面了,沒心情’,連勻面也是多的。”湯顯祖于《玉茗堂評〈花間集〉》中如是說,女為悅己者容,他不在身邊,穿紅插翠又給誰看呢?

那曾經倏然間便進入眼簾的人,已成為舊時光的一個符號,只在鎖起來的日記本的邊邊角角發出幽幽之光。然而,當鑰匙輕輕轉動,紙頁翻開時,仿若又一次與過去一見鐘情,禁不住怦然心動。木心先生所言極是:“確是唯有一見鐘情,慌張失措的愛,才懾人醉人,才幸樂得時刻情愿以死赴之,以死明之,行行重行行,自身自心的規律演變,世事世風的劫數運轉,不知不覺、全知全覺地怨了恨了,怨之鏤心恨之刻骨了。”

想起時總是笑和著淚

張泌《江城子·浣花溪上見卿卿》

浣花溪上見卿卿。臉波秋水明,黛眉輕。綠云高綰,金簇小蜻蜓。好是問他來得么?和笑道:“莫多情!”

據《古今詞話》所載,張泌年少時曾與鄰家浣衣少女相戀,后浣衣女父母因張泌仕途不順,便將其女另嫁他人,二人雖是難舍難分,亦是別無他法。多年之后,張泌對這段初戀仍不能忘懷,浣衣女子時時出現在他的夢中,故在一夜中研磨鋪紙,將心底深深的眷戀落進詞中。正如李永濟于《唐五代兩宋詞簡析》中云:“此詞相傳有實事。蓋泌少時與鄰浣衣女相愛,后女嫁別人……封建社會,婚姻不得自由,如此事者甚多。此二首或追敘少時相愛情事。”

這一首《江城子》與上一首互相關聯,分別從女子、男子的視角書寫百無聊賴的深閨生活和春波蕩漾的邂逅偶遇。

浣花溪又名濯錦江,有人亦稱它為百花潭,位于四川成都。每年四月十九日被古人定為浣花日,按照風俗,這日當地人會在溪邊游宴。唐時才貌雙全之女薛濤亦住浣花溪旁,以溪水造箋,號曰“浣花箋”。這樣的地方,總會上演浪漫的故事。張泌與浣衣女便邂逅于此。

那一日當他無意中走過浣花溪旁,浣衣女子的美貌便烙在了他的心上:雙眸像秋水一般明凈澄澈,黛色細眉彎彎,云鬢高高別有蜻蜓首飾。如若此詞到此為止,這不過是一幅美人素描罷了,缺少鮮活的立體感。然而,張泌適時問了一句:“好是問他來得么?”語中暗含鐘情。

女子答他:“莫多情。”像是拒絕,卻又飽含半推半就的嬌嗔。至于這之后的結局,讀者不得而知。詞人故意在此處戛然而止,雖不講結局,但女子那蒙娜麗莎般的微笑,以及男女情竇初開的青澀已然留在最美的時光中。茅暎云在《詞的》中點評曰:“更覺多情。”

詞情意綿密深長,初見時有多鐘情,相離后便有多痛楚。浣衣女出嫁之后,張泌并沒有將其忘卻,她已然成為他心中搖曳的薔薇花,想起時總是笑和著淚。

想見不得見的癡情

歐陽炯《賀明朝·憶昔花間初識面》

憶昔花間初識面,紅袖半遮妝臉。輕轉石榴裙[1]帶,故將纖纖玉指,偷撚雙鳳金線。

碧梧桐鎖深深院,誰料得兩情,何日教繾綣。羨春來雙燕,飛到玉樓,朝暮相見。

【注釋】

[1]石榴裙:紅裙。

歐陽炯為花間詞派中重要作家,他曾為《花間集》作序,其云:“鏤玉雕瓊,擬化工而迥巧;裁花剪葉,奪春艷以爭鮮。”將花間詞之宗旨、淵源、風格一一闡述,將花間派詞人的創作態度與藝術趣味訴諸筆端,落于紙上,使其流傳。

他生于唐末,正值風云變幻之際,其一生經歷了整個五代時期。彼時,更迭迅速的不僅僅是王朝,亦是愛情。

那一年春日,繁花盛開,蝴蝶翩躚其間。游春的女子插翠戴紅,鶯鶯燕燕,好一派旖旎風光。歐陽炯因在宮廷中見慣了這花紅柳綠,再見這園中之景時,并無大興致。正準備要走時,站立于花樹之下的女子,剎那間便將他的目光吸引了過去。她在花叢中,一時間竟分不清哪是花哪是她,就如莊周夢蝶時,分不清哪是現實哪是夢境一般。她輕輕將紅袖舉起,半遮著羞赧的臉頰,纖纖玉指輕輕捻起石榴裙帶的雙鳳金線。

然而,還未來得及相識,就已經離散。或許是歐陽炯公務倥傯,接到了朝廷的傳喚,或許是他深知風雨飄搖的時代撐不起他的一見鐘情。既然日后終要散,開始亦變得多余,正如木心所說,“往往是還未開始愛,愛已經過去了”。后人并不知曉他們相散的過程,只知其無疾而終的結果。

此后,詞人再也沒能和她相見。他站在深深的庭院中,深深懷念那花一樣的穿著綠羅裙的女子。那碧如玉石的梧桐更是敲愁助恨,“碧梧桐鎖深深院,誰料得兩情,何日教繾綣”,濃綠的梧桐鎖住的不僅僅是庭院,更是詞人的想見不得見的癡情。徒艷羨那兩兩相伴,在玉樓翩躚而飛的雙燕,得以朝朝暮暮相依相守。

愛情就是這般吧,它只是來過一下子,而有人將最初的美好記了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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