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雁離開公司已經有一個多禮拜了，葉雪楣幾次電話催他回來都不見他的影子。這種情況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公司制度很嚴，孫秋雁是位很負責任的職工，何況他還主管了公司一個很重要的部門。是不是有什么情況？葉雪楣坐不住了，她跟爹打了個招呼，決定乘飛機去江西看看。她從來沒到過江西，但是她全世界到處飛，哪里不敢去？她臨行前調閱了秋雁的員工檔案，記住了秋雁的家鄉：江西云江市湖江縣湖心島漁村。他的家鄉是中國最大的淡水湖——鄱陽湖中間的一個漁島。那是一個咋樣的島？正好去看看。

孫秋雁把規劃方案和圖紙都交給了白鶴，正打算動身回深圳去先處理完手上的事，再向公司正式提出辭職回來和白鶴一道著手島上一些開發項目，他感覺到白鶴此時比什么時候都需要自己。

突然，他的手機響了，一看是葉總，“我是孫秋雁，葉總你好！什么，你怎么來了？現在在哪里？到了云江市？……你先找個地方等我，我馬上趕去接您，好，好，您等我！”

“誰？”白鶴問。

秋雁：“深圳公司來人了，到了云江，我得馬上去接她。”

一只小木船把秋雁送到了漁島對岸。上岸后他火速搭上汽車直奔云江。

葉雪楣下飛機后打的來到云江市。她來到市中心的湖濱公園下了車，真沒想到這座長江邊上的小城市這么漂亮，江南水鄉的景致，兩只眼睛般的小湖坐落在城市中央。湖水清澈碧綠，岸邊楊柳依依，兩湖之間一條長的土堤，整個城市的街道臨湖而建，清一色的徽派古建筑，黛瓦白墻猶如一幅神奇的水墨畫。主要街道仍然保留著大塊條石鋪就的路面，如今是步行街。古城中眾多的歷史文化遺跡，充分證明了這座迄今兩千余年的江南古城文化積淀是如此豐厚。

正當葉雪楣陶醉在云江市秀美景色之中，她的手機響了：“葉總，您現在在什么位置？我已經進城了。”是秋雁打來的電話。“我在湖濱公園的音樂噴泉旁邊，好，好。我在這里不動，等你。”

秋雁走出汽車站，立即招來一輛出租車，“湖濱公園音樂噴泉！”

出租車很快駛到了音樂噴泉。葉雪楣看見秋雁撲了過去。

葉總，“讓您久等了，真對不起！”

“你才來，讓我急死了，壞蛋！”

“我家離這里要兩個多小時路程。您專程過來，公司有急事？”

“我爸叫你去馬來西亞考察一個項目。肯定急，催著你回去。”

“我家鄉正在搞規劃，讓我幫幫忙，耽誤了幾天。我的家鄉可美麗呢，你去看一看嗎？”

“我這次來就是想去你家鄉看看。你總是說那兒的候鳥多美，你帶我去看候鳥。”

“這個季節候鳥不多。不過有很多鷺鷥和白鶴，就是你們說的天鵝。”

“哇，天鵝！”

秋雁把葉雪楣帶到汽車站坐上了返程的汽車。一路上他不斷指著車窗外向她介紹鄱陽湖的田園和風光。

下了汽車，秋雁和葉雪楣坐上了小木船。小木船在清澈的湖水上悠悠地向湖心漁島駛去。

葉雪楣第一次乘這樣的船，很好奇。秋雁叫她坐穩不要亂動，以免搖晃。葉雪楣緊緊抓住他的手，生怕掉到水中去。無邊無際的湖面上點點風帆，漁民們撒著漁網，湖水碧綠碧綠，天空蔚藍蔚藍，湖心島像一只古船蕩漾在大湖之中，島的上空無數鳥兒自由地飛翔。

“啊，太美啊！”葉雪楣不禁驚嘆起來。

秋雁：“葉總，你長期生活在馬來西亞，沒有見過祖國這么美吧。”

葉雪楣的父母是馬來西亞的華僑。

葉雪楣：“馬來西亞也是島國，也很美，但比起這里來還差遠了。你看，這里的水多干凈，這里的空氣多新鮮！”

不一會兒，船到達漁島。葉雪楣跟著秋雁踏上了漁島的土地。柔軟的沙土路，長滿湖草的荒地，低矮的破瓦房，跟剛才看到湖面的景色太不一樣。

“這就是你的家鄉？”

“是呀，怎么樣，有特色吧？”

“落后！”

秋雁停住了，看了葉雪楣一眼，再轉過身凝望著島上的情景。你說得很對，咱們這里從經濟上來說的確十分落后，漁民們的生活還很窮困。但是咱們這里的生態自然資源很富有，這里的歷史文化很豐厚，這里的地域民情風俗很淳樸。這是我這次回來所思考的問題，我想改變這里的面貌。

“你改變它的面貌？”

葉雪楣還沒等秋雁說完就用驚異的眼光看著他。“不可能嗎？”

“不可能！”

“走，上咱家去。”秋雁領著葉雪楣小心翼翼在沙土路上向前走去。他們來到一棟土磚砌的平房前停下來。

“到我家了。”

葉雪楣一臉難色地看著眼前這棟從來沒有見過的居民住房，遲遲不愿進屋。

“爹，媽，客人來了。”

兩位老人從屋里迎了出來，看見兒子領了這么一位漂亮的姑娘進來，心花怒放。快進屋，快進屋。爹搬過椅子，用自己的衣袖抹了又抹，讓姑娘坐。媽趕忙點火燒開水。一會老人端來一只碩大的青花瓷碗，碗里滿滿的一碗茶。

“姑娘，喝口茶。”

葉雪楣雙手接過老人的茶，“這是啥茶呀？”

“這是咱們這里的珍珠泡茶，里面有黃豆、芝麻、爆米花、冰糖和咱們島上獨有的雁來花茶。咱們這里的風俗，凡是重要的客人都要泡這種茶款待客人。您嘗嘗，味道咋樣？”秋雁解釋道。

葉雪楣本來一天沒喝水，口早渴了。她端起碗咕嚕咕嚕喝起來。

“慢點，慢點。喝茶不是您這么個喝法，要品，品出味道來。”

“啥味都有！”

爹提了一個竹籃子往外走。“秋兒，我去湖邊挑幾條魚回來，你媽在準備飯，晚上招待客人。”

“大伯，您別忙。我跟秋雁是好朋友又是同事，不用客氣。”秋雁爹說，“咱這破屋能招進來這樣的貴客真是祖上的榮耀，只怕招待不好。”

爹剛出門。白鶴帶著村干部來了。“大伯，屋里來客人了？”

“是啰，深圳來的，秋兒的朋友。”

白鶴進屋一看，一位時髦、現代、漂亮的小姐。她心里一沉。

“秋雁，客人來了也不給大伙兒介紹介紹？”

秋雁立即拿凳子讓大伙兒坐。他先指著葉雪楣介紹說，“這是我集團公司的葉總。”轉過身又向葉總介紹說：“這是咱們村的大學生村官白鶴主任，這是村民兵連長趙水生先生，這是婦女主任余燕小姐。”

白鶴伸出手上前與葉總握手。“葉總，歡迎您來漁村！”

“謝謝。”葉總與趙水生、胡勇、余燕分別握了手。

胡勇說，“秋雁，客人剛到，咱們就不打擾了。本來主任叫我們來與你談一下方案的，明天再說。”

秋雁說，“冇關系。大伙來得正好，干脆晚上在我家吃飯，大伙一起陪葉總。”

白鶴用眼光征求大伙的意見。趙水生說，“也好。大家伙今晚就陪陪葉總，我去拿兩瓶好酒來，晚上大伙喝個痛快。”

胡勇說，“就這樣也行。”

“圖紙帶來了？”秋雁問。

“在這里。”胡勇把圖紙攤開在飯桌上。白鶴把剛才大伙兒討論的意見告訴秋雁，有些技術上的問題還是要請他給大家講清楚一些。

“葉總，您是學園林藝術設計的，您來看看，指導指導。”秋雁抽出那張《白鷺生態休閑公園》的設計方案讓葉雪楣看。

葉雪楣認真地看了起來。她指著一處問秋雁，“你這些白鷺是放養還是圈養？”

“放養。”

“放養，它們的糞便你怎么處理？”

“沒有特別的設備，一般采取清潔工打掃清除。”

“那不污染整個公園嗎？要根據鳥兒的喂食時間和它們排便的時間，設計鳥兒集聚的非觀賞區，在這兩個時間段以外，才能將鳥兒放出來在自然環境中活動。還有你這公園里的花木和樹木分開也不科學。你們島上空氣和土壤都很濕潤，不宜種落葉樹木，落葉木既腐爛土地又影響游客的感官。另外，這一大片都是長年蔥綠的自然樹木，色彩單調，可以設計幾個片區的江南桃樹呀、茉莉花呀、野菊花呀的片段，三月桃花的紅色，五月茉莉花的白色，秋季野菊花的金黃色，綻放在大面積的綠樹之中，你說多美！”

“專家！”胡勇情不自禁地伸出了大拇指。眾人都用敬佩的眼光看著眼前這位漂亮、氣質不凡的年輕女老總。

對，對！秋雁不斷地點頭。

“秋兒，擺桌子吃飯。”媽喊。

桌子擺好后，秋雁爹媽端上來十多盤的大魚菜。葉雪楣被推在首席坐下，她一看，全是魚做的菜：煎魚塊、紅燒全魚、水煮魚頭、糖醋魚、清蒸魚、蛋炒銀魚、油炸小毛花魚，還有煎蝦。真讓她不知夾哪個盤子里的魚好。

坐在她旁邊的秋雁媽把一大塊魚頭夾給她，“閨女，吃魚頭，有人求。你是大貴人，吃吧，多吃些。這些魚都是俺們湖里出產的。”

“謝謝大媽。大媽您自己吃！”

胡勇用嘴巴咬掉兩只酒瓶的鐵蓋，首先給葉總倒了滿滿一杯陳年封缸酒，再給自己倒了一杯四特酒。

“葉總，您是貴賓，俺先敬您一杯！陳年封缸是紅酒，甜的，四特是高度白酒。”

“不行，不行，我很少喝酒。”葉總推辭。

白鶴馬上說，“葉總，這種酒是低度甜酒，不醉人，美容。來，我陪您一杯。”她給自己也倒了一杯封缸酒，一飲而盡。

葉總半信半疑端起杯來喝了一口，“真甜！”

秋雁是東家，他站起來一個一個地敬。最后才敬葉總。葉總就起來跟他碰了個杯，干了。

兩瓶酒喝完，秋雁也喝醉了。他爹把他扶到了床上躺下。大家散伙回家了。白鶴對秋雁爹媽說，“大伯大媽，您家里不好睡，我把葉總帶到我家去睡，我是一個人睡。”

“那咋好麻煩你，就在堂屋里搭個鋪讓秋兒睏，讓客人睏在房里。”

“不用了。明天早晨在我家吃飯，您不用準備了。”白鶴說著就把葉總拉著出了門。

葉總只好跟著白鶴來到了她家。

白鶴家的房子比秋雁家里的寬敞多了，屋里也收拾得干凈。初到一個陌生的地方，葉雪楣沒有一點睡意。外面青蛙的叫聲，好奇地吸引著她。她推開房間的窗戶向外望去，天空中掛著一彎明月，微微的月光灑在樹木上、草地上、水面上，泛著銀輝，太美了！城市從來沒有這么美麗的夜色。

夜靜悄悄的。她討厭大城市里的喧嘩。此刻她想起了一年多前公司招聘秋雁的事情。

一個并不是很招眼的大學生來到公司應聘，主考官就是葉總。

盛夏的深圳氣候十分燥熱，應聘者冒著酷暑急忙于上午八時十五分趕到考場。坐在席位上的考官熱情地給每個人一杯深褐色的茶水，應試的男女青年感動地從考官手上雙手接過茶杯，喝了一口，太苦澀，真難喝，什么茶這么苦？出于禮貌，大家還是忍著一口一口喝了下去。只有孫秋雁端起杯一口喝干了，他實在口渴，天氣太熱了，這杯茶正好解暑。

主考官等大家喝完后，問大家，“你們剛才喝的這杯茶味道怎樣，好喝嗎？”

大學生們愣住了，卻在思索著如何回答才好？苦澀？不好喝？絕對不能這樣回答。味道好，好喝！

只有孫秋雁隨口說出，“不好喝，苦澀。但很解渴，我正口干，謝謝主考官。”

主考官注意到他了，一個說實話的青年。

“跟我來。”主考官帶著所有應試者來到一間空蕩的房間。這間房間只有靠西面的一排椅子，對面靠墻處僅有一個報刊架子，其他啥也沒有。主考官示意大家在西面的一排椅子上坐下等待這里的考官來面試。

大家都規規矩矩坐在椅子上，心情很緊張，沒有一個人說話，靜靜地候著。只有一些人偷偷把眼光投向門口，注視著考試老師的到來。

等了足足一個多小時，門口仍然沒有動靜，大家只有耐心地等著。只有孫秋雁在這一個小時的等待中感到漫長，他走到對面的報刊架子上取下來了一本《經濟周刊》翻閱起來。他看得很認真，這里面的文章對他很新鮮，一篇文章一篇文章地看。看完了一本他再去拿第二本，又認真地看了起來，一篇都不愿漏掉。等他看完第四本雜志時，不知不覺時間已經到了中午十二點。一個上午任何考試老師都沒有來，這時只見一個工作人員宣布：“上午的考試已經結束了。下午面試，還是在這間房子里，希望同學們做好準備。”

應試的大學生們都感到奇怪：上午什么考試都沒有進行，怎么就說結束了呢？

其實上午每一個人在等候考試老師四個小時的表現主考官已經清清楚楚。這一次主考官對孫秋雁的印象加深了：心態平衡，坦然，求知欲強，專注。

在最后一輪的面試中，孫秋雁對答如流，他對世界環境保護從歐洲談到美洲，從美洲談到亞洲，從歷史談到現在，從現在談到未來，有獨特的見解。五位面試教授都十分滿意地點了點頭。

主考官葉雪楣是英國劍橋大學畢業的博士生，學的園林藝術設計，對環境領域必須涉及，也是行家。但中國大陸這位大學本科生的答題讓她深感佩服。他立足長遠，大視角，遠勝自己一籌。爸爸要的就是這樣的人才，定了！

秋雁應聘后工作很出色。董事長也就是公司總經理葉雪楣的父親，對這個小伙子很滿意，沒多久就破格提拔到集團公司工程技術部總監的崗位上。

一年多來，葉雪楣越來越感到秋雁身上有一種東西極有力地吸引著女孩子。說實話，在她身邊追逐她的男青年很多，還沒有一個能像秋雁那么讓她動了春心。她在征求了父親的意見后，把秋雁選為自己戀愛的考察對象。

可惱恨的是，這個木瓜腦袋沒有絲毫的反應。他總是把她當成集團公司的二號人物，當作自己的頂頭上司。越是這樣，葉雪楣越離不開他，幾乎每天每時每刻都要看到他。她故意把他的辦公室安排在自己辦公室的對面。

這一次她來到秋雁的家鄉，發現他出身如此貧窮。而她家擁有十幾億的資產又擁有如此規模的集團公司，征服秋雁更有把握了。

葉雪楣關上窗戶，脫衣上床，甜蜜地入睡了。她入睡的姿勢是那樣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