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空中遇難者(四)
- 神秘島(凡爾納經典科幻)
- (法)儒勒·凡爾納
- 4863字
- 2020-11-26 15:16:23
一開始,記者叫水手就待在那里等他回來找他,然后馬上就順著幾個小時前黑人納布走的方向爬上了海岸。他很快就消失在一個拐角后面,他多么急于想知道工程師的下落啊!
哈伯想同他一起去。
“你待在這兒,我的孩子。”水手對他說,“我們要準備一個野營的地方,還要看看是否可能找到比貝殼類動物更耐饑的東西。我們的朋友們回來時都需要恢復體力。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任務。”
“我準備好了,彭克羅夫。”哈伯回答道。
“好!這就行了。”水手又說,“我們有條理地進行吧。現在我們很疲勞,又冷又餓,因此首先要找一個可以歇歇的地方,生一堆火,找些食物。樹林里有木柴,鳥窩里有鳥蛋,剩下的問題就是找一個可以住人的地方。”
“好啊,”哈伯回應他的話,“我到這些巖石中去找一個巖洞,我會找到一個我們可以藏身的洞穴的。”
“就這樣,”彭克羅夫說,“我的孩子,你去吧。”
他們兩人在巨大的花崗巖壁腳下走著,由于潮水退卻,絕大部分沙灘已顯露出來。但他們并未朝北面去,而是朝南面走去。彭克羅夫注意到,在他們上岸地點下面幾百步處有一狹窄的山口,照他的看法,這可能就是一條河或一條小溪的出口處。
目前,一方面需要在一條有可以飲用的水的河旁安置下來;另一方面,賽勒斯·史密斯被水流沖到這里來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們已經提到過,花崗巖壁高達300英尺,上下渾然一體,即使它的底部,海水也幾乎沖刷不到,所以沒有任何一點縫隙可以讓人容身。這是一種非常堅硬的花崗巖陡壁,從未被海浪侵蝕過。有許多水鳥在其頂部飛來飛去,特別是有各種蹼足的鳥,它們有長長的扁平尖嘴,喳喳地叫個不停,對這些也許是第一次擾亂了它們清靜的人類的來訪,一點也不害怕。彭克羅夫認得其中叫賊鷗的海鳥,還有那些棲息在花崗巖坑洼處的貪吃的小海鷗。如朝這一大群鳥開一槍,就會打死許多,但開這一槍需要有槍支,彭克羅夫和哈伯都沒有槍。而且這些小海鷗和賊鷗幾乎都不能食用,甚至連它們的蛋也有一種令人厭惡的味道。
此時走在左邊的哈伯很快就發現了一些覆蓋著海藻的巖礁。再過幾個小時潮水上漲時這些巖礁又會被海水淹沒。在巖石上又濕又滑的海藻中間麇集了貝殼類動物,餓著肚子的人們不會對此視而不見。所以哈伯喊了聲彭克羅夫,水手馬上就跑了過來。
“嗨!這是貽貝!”水手大叫起來,“這可以替代鳥蛋了!”
“這不是貽貝,”年輕的哈伯回答道,他仔細地觀察了巖石上的軟體動物,“這是石蟶。”
“這可以吃嗎?”彭克羅夫問他。
“完全可以吃。”
“那么我們就來吃石蟶。”
水手可以信任哈伯。這小伙子博物學很棒,他很喜愛這門科學。他的父親讓他去聽波士頓最優秀的教授的課,促使他對此有所鉆研。教授們非常喜愛這個聰明、勤奮的孩子。他的博物學愛好者的本能不止一次被派上用場,他不會搞錯。
這些石蟶為橢圓形貝殼,成群地緊粘在巖石上。它們屬于穿孔類軟體動物,能在最堅硬的石頭上鉆孔,其貝殼的兩端呈圓形,這是一般貽貝沒有的現象。
彭克羅夫和哈伯美美地飽餐了一頓這些微微張著口的石蟶。石蟶的味道辣辣的,不用他們加任何調料了。
饑餓暫時不成問題了,但口渴問題還沒有解決。特別是在吃了這些生來辣乎乎的軟體動物后,口渴得更厲害了,因此就需要找到淡水。這個地區地勢如此崎嶇不平,不大像會缺水。彭克羅夫和哈伯小心地撿了許多石蟶,把它們塞滿口袋或用手帕包起來,然后回到花崗巖壁腳下。
他們走了兩百多步,來到了彭克羅夫揣測可能為一條小河流經過的山口。此處的巖壁好像是由于激烈的地質運動而被分裂開的。在它的腳下是一個小港灣,其最遠處形成一個相當尖的角。那里的水流寬100英尺,兩岸不過高20英尺。河水直接沖入花崗巖夾壁中。花崗巖壁在河口上游處漸趨平坦。然后河身突然拐了彎,并消失在半英里外的矮林下面。
“這里有水!那里有木柴!”彭克羅夫說,“哈伯,現在只缺少房子了!”
河水清澈見底。水手認為此時海水退潮沒有倒灌進來,河水是淡味的。這個重要問題解決了,哈伯就去尋找可以藏身的洞穴,但沒能找到。到處都是平滑而陡峭的巖壁,哪里有山洞呢?
但就是在河口,在潮水的沖積地上面,巨大的崩塌的巖石堆成了一個不是巖洞,而是常在花崗巖產地看見的、稱為“壁爐”的東西。
彭克羅夫和哈伯鉆到巖石堆深處,他們走在沙地里,里面的光線并不暗,因為亮光是從巖石堆間的縫隙處透進來的。有些巖石奇跡般地保持著平衡而不至于掉落下來。但隨著光線,風也刮進來了,這是名副其實的凜冽的穿堂北風;隨著這風,外面刺人的寒氣也就進來了。不過水手想到,如果用石塊和沙子堵住巖石堆的孔隙,這“壁爐”還是可以住人的。其形狀像印刷符號“&”。的確,只需堵住上端的口子,猛烈的南風和西風吹不進來,那么這里面的空間就可以利用了。
“這就是我們的事啦!”彭克羅夫說,“有一天我們再見到史密斯先生,他一定會利用這座迷宮的。”
“我們一定會再見到他的,彭克羅夫,”哈伯大聲說道,“并且當他回來的時候,應該讓他覺得這里是一個還過得去的住處。如果我們能在左邊的過道里生堆火,并且留個出煙孔,那就不錯了。”
“我們可以做到的,我的孩子,”水手回答道,“‘壁爐’——這是彭克羅夫給這個臨時住處取的名——就是我們的事了,但首先,我們去弄些木柴來。我想木柴對我們來說不會沒有用。可以用來堵住洞孔,以免聽到鬼叫似的風聲。”
哈伯和彭克羅夫兩人離開了“壁爐”,拐了個彎,重新上了河的左岸。這里的水流相當湍急,一些枯死的樹木也被沖了下來。上漲的潮水——此時已能覺察到——不定期會很有力地把它推回到很遠的距離。水手由此想到可以利用漲潮和退潮運送重物。
水手和少年走了一刻鐘后,來到了河流突然向左的拐彎處。從此處開始,水流穿過一座美麗的樹林。雖然已是秋季,這些樹木還是郁郁蔥蔥,因為它們屬于針葉樹類。在地球上的所有地區,從較冷的北方到炎熱的熱帶,都分布有這種樹。這位少年博物學愛好者特別認出在喜馬拉雅地區有眾多樹種的雪松,它們散發出一種很好聞的香味。在這些美麗的樹木之間生長著松樹叢,它們向四周伸展著陽傘般的濃密樹枝。走在深草叢中,彭克羅夫感覺腳踩著干枯的樹枝,它們就像鞭炮一樣噼啪作響。
“我的孩子,”他對哈伯說,“雖說我不知道這些樹的名字,至少我知道把它們歸在‘燒柴’類,現在我們最需要的就是這類樹木!”
“我們弄些回去吧!”哈伯回答道,一面開始動手干了起來。柴火收拾起來很容易,甚至不必去折樹枝,因為在他們腳下有大量的枯枝。燃料有了,但需要考慮運輸的方法。枯枝非常干燥,燃燒起來一定很快,因此應該運大量的枯枝回去。哈伯認為光靠他們兩個人搬運是不夠的。
“嗨!我的孩子,”水手說,“應該想個辦法來運柴火。干什么都會有辦法的!如果我們有一輛大車或者一艘船,那就方便了。”
“不過我們有河!”哈伯說。
“對,”彭克羅夫回答說,“河將是我們的自動運輸線,還可以做一些木排。”
“不過,”哈伯說,“現在正在漲潮,我們的運輸線方向相反了!”
“等退潮了就行了,”水手說道,“那時河水就會把我們的燃料運到‘壁爐’那里去。我們做木排吧。”
水手身后跟著哈伯,他們朝著樹林外的河邊走去。他們兩人盡自己的力氣,扛起成捆的木柴。在陡峭的河岸也有大量的枯樹枝,這里的草叢大概從沒有人在上面踩過。彭克羅夫立即開始編結木排。
河岸的一個尖角阻斷河水,形成了一小水灣,水手和少年把他們用枯藤條捆扎起來的相當粗大的木頭放了下去。這樣,一只木筏就做好了。他們把撿來的木柴一一堆在木筏上,這勞動量至少要二十個人來完成。一個小時內,工作做完了,系泊在岸邊的木筏只等退潮了。
這時還有幾個小時時間可以打發,彭克羅夫和哈伯商量后決定爬到上面去,踏勘一下范圍更大的地方。
就在離河流拐角后面200步遠處,峭壁因崩塌而以平緩的坡度,逐漸消失在樹林的邊緣。這里就像一座天然的梯子。哈伯和水手開始往上走去。由于身強力壯,一會兒工夫他們就到達了山頂,并走到可以俯視河上的地方。
他們第一眼就看到了他們在如此危險的情況下剛剛渡過的海洋。他們以激動的心情望著這發生過災難的海岸的北區。賽勒斯·史密斯就是在這里失蹤的。因此他們用眼睛搜尋,希望發現上面有可能攀附著一個人的氣球的一些漂流殘物。但什么也沒有!面前只是一片空曠的洋面,至于海岸邊,也是空無一人,記者和納布都沒有在這里出現。也許這時候他們在一個很遠的地方,無法見到他們。
“我覺得,”哈伯大聲說道,“一個像史密斯這樣堅強的人是不可能像平常人那樣被淹死的。他可能在岸邊某一地方上了岸。你說是不是,彭克羅夫?”
水手憂郁地搖了搖頭。他覺得不大可能再見到賽勒斯·史密斯了,但為了不讓哈伯失望,就說:
“當然,當然,我們的工程師是能在其他人打退堂鼓的情況下擺脫困境的人。”
這時候,他非常仔細地觀察了海岸:下面展現了一片沙灘,一直延伸到河口的右邊,被翻滾的浪花截住。這些露出來的礁石就像躺臥在浪濤里的兩棲動物群。礁石岸外面的大海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在南面,地平線被一個尖尖的海角所阻攔,人們無法確認陸地是在順著這個方向延伸,還是在向東南和西南延伸,從而使這個海岸形成一個非常長的半島。在海灣北端,海岸沿著弧線,伸展到很遠的地方。在那里,海濱地勢低而平坦,沒有懸崖峭壁,只有退潮后才能看到的寬闊的沙灘。
于是彭克羅夫和哈伯就回身朝西邊走去。他們首先看到了矗立在六七英里遠處的頂峰積雪的一座山。從山的層層斜坡一直到海岸兩英里處,生長著許多大片的樹林,其中不乏常綠樹,因此一片翠綠,令人賞心悅目。而從樹林邊到海濱是一條寬寬的臺地,上面散亂地生長著樹叢。在左邊,透過林中的開闊地,可以不時地看到小河熠熠發亮的河水,似乎這曲曲彎彎的小河可以回溯到山的支脈間,那里可能就是河的源頭。在水手放下木筏的地方,河水開始從兩堵高高的花崗石壁之間流淌。左岸石壁干凈陡峭,而右岸的石壁正好相反,漸漸地勢下降,整體的石壁變成一塊塊的巖石,巖石又變為小石子,小石子又變成沙礫,直到海岸尖角的盡頭。
“我們這是在一個小島上嗎?”水手喃喃自語。
“不管怎樣,這個島還是蠻大的!”少年回答道。
“一個島再大,總還是島!”彭克羅夫說。
但這個重要的問題還不能得到解答,必須放到其他時間去解決。不管是小島還是陸地,這里的土地看起來很肥沃,景色宜人,生長的植物種類繁多。
“這是我們不幸中的大幸,”彭克羅夫說,“得感謝上帝!”
“謝天謝地!”哈伯回應他說。少年虔誠的心中充滿了對萬物創始主的感謝之情。
彭克羅夫和哈伯長時間地考察了這片命運之神讓他們降落其上的地方。可是這樣粗略地看了一下,也很難想象未來會給他們帶來什么。
然后他們就沿著花崗巖臺地的南邊山脊折回,山脊由奇形怪狀的巖石構出一道長長的鋸齒曲線。在這些石頭空隙中棲息了幾百只鳥類。哈伯跳上巖石時,把一群鳥驚飛了。
“啊!”他驚呼了起來,“這些鳥既不是海鷗也不是沙鷗!”
“那是什么鳥啊?”彭克羅夫問道,“好像是鴿子!”
“的確是,不過都是野鴿或是巖鴿,”哈伯回答說,“它們翅膀上有兩道黑紋,尾巴是白色的,而全身羽毛是青灰色,我能認得。如果巖鴿肉可以吃,它們的蛋應該很好吃,只要它們在窩里稍微留下一些蛋!……”
“我們不給它們孵蛋的時間了,除非能孵出荷包蛋來!”彭克羅夫興高采烈地說道。
“你在什么地方煎荷包蛋?”哈伯問他,“在你的帽子里嗎?”
“啊呀!”水手回答說,“我可沒有本事做這件事,我的孩子,我們只好吃帶殼煮的溏心蛋了,最老的溏心蛋我來解決!”
彭克羅夫和少年仔細地察看了石壁的空隙,在一些洞穴里,他們果真找到了一些鳥蛋!他們把撿到的幾打蛋放在水手的手帕里,在海水快漲潮時,開始下山朝河水走去。
下午1點鐘,他們走到河的拐彎處,海潮已經回頭了,因此必須利用退潮把木筏運送到河口去。彭克羅夫不想讓木筏在水中無人照管而隨波逐流,也不想上去撐它。而對缺乏纜繩和繩索的情況,作為水手的彭克羅夫是從不會感到為難的,他利用枯藤很快地編制了一條幾英尋[2]長的繩子。他把這根藤索系在木筏的后部,自己手里攥著另一頭,而哈伯用一根長長的竿子撐開木筏,使它漂浮到河中。
這個辦法圓滿成功了。那些水手在河岸上邊走邊護著沉重的木柴隨流而去。河岸很陡峭,不用擔心木筏會擱淺。兩點鐘不到,木筏已漂到離“壁爐”幾步路遠的河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