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詭異死亡?
- 秀柏灣舊事
- 秀柏山人
- 2762字
- 2020-12-23 15:17:12
太陽早升晚落,秀柏灣的人習慣地復制粘貼著日子,日子也就在平淡而無趣中重復著,慢慢過去。
對女知青汪秀秀,人們已失去最早的好奇心,已習慣了她如常的見了挑糞就躲,休息時整理頭發,習慣了她把頭發綰起來不扎成辮子,習慣了她不讓人坐她的床,等等等等。
夏天似乎說來就來,女知青汪秀秀來秀柏灣已經半年,我們那一群小毛孩子對新姑娘知青沒了最初的好奇,有了更多新的興趣,比如渾身一絲不掛地跳進村里的堰塘里去洗澡,去學習“狗刨式游泳”,比如晚上去逮黃鱔等等,三娃子沒有了汪秀秀的新聞發布了,也就失去了孩子王的地位,淪落為普通人,跟大家一起玩樂。
我跟著媽媽去了幾次汪秀秀家,嘴上不說,心里想的是,汪秀秀說了要給我買大白兔奶糖吃,但去了幾次,別說大白兔,就是第一次吃過用花花綠綠好看的紙包的水果糖也沒有了。我雖然很想吃但又不能問,我們家最看不起小孩子“守嘴”,說那是沒志氣,我五歲了,自然是必須有志氣,也養成了不“守嘴”習慣,哪里還好意思問大白兔的事。
漸漸地,我也失去了去秀秀家碰運氣吃上大白兔奶糖的信心了,更多的時間和哥哥,和村里的伙伴們每天不著家地在外瘋玩。家里吃飯時的話題,關于秀秀的變得少起來,更多的是七零八碎無關痛癢的家長里短的事。
進入10月,收完紅苕,就該播冬小麥了,人們這時就想起今年開春點豌豆時,知青汪秀秀老把種子丟不進窩里,丟在土埂上的事,猛然間就突然想起有好多天沒見過汪秀秀了。
問房東劉太國,劉太國是個木納的人,吭赤吭赤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有個好事的婦女就去問生產隊長,生產隊長正挖紅苕,頭也沒抬地甕聲甕器地對婦女說:“周書記說了,汪秀秀病了,請假回城里治病去了。”
“那要扣工分哦?扣不扣口糧呢?”那婦女突然問了一句。
“關你球事?你吃飽球了,管得個寬啊。”隊長突然大聲罵了一句,又埋下頭去挖他的紅苕,仿佛那紅苕是土里的金子,害怕漏掉一塊。
好事的婦女興沖沖而來,挨了罵悻悻而回,大家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埋頭干活不再言語。
自打那以后,村里人不再問汪秀秀,不再過問她的事。倒也是,人家城里人的事,農村人弄不明白,也關心不了,象生產隊長說的,關他們“球事”。
我倒充滿希望,汪秀秀這次離開時間這么長,回來時總會買糖回來了吧?
一季冬小麥已播下去,沒有見到汪秀秀回來。冬閑時節轉眼就到了,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秀柏灣的婦女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神神秘秘地談論著什么,有的人滿臉通紅顯得興奮異常,有的人唾沫四濺爭論不休。我們這群小娃娃在這些婦女間串來串去,只斷斷續續地聽到“汪秀秀”、“嘖嘖嘖”、“私娃子”、“羞死人羅”這些片言只語,雖然不得要領,但有關汪秀秀的話題,我自然會尖起耳朵去聽,因為那關系到大白兔奶糖。
我不知道什么事能“羞死人”,但知道秀柏灣有罵人的話“私娃子”,是指姑娘家未婚先孕生下了私生子,在當地,這種事是最恥辱的事。幾歲的小孩,人家罵他私娃子,他也知道那是很惡毒的話,會跟你急。為什么汪秀秀是“私娃子”?
吃午飯時,我問媽媽“媽媽,那個新姑娘知青啥時回來?為什么我聽隊上的老婆婆說她私娃子?”
媽媽還沒回答,爸爸一揚筷子,很難得見到那么生氣地對我吼道:“你一個小娃兒,咋個去聽那群女人亂說呢?”
我感覺很委曲,一咧嘴差點哭了出來,媽媽摸了摸我的頭安撫我“別聽她們在那里瞎說,你秀姐姐人多好,上次還拿水果糖給你吃。”
媽媽回過頭對爸爸說:“傳得很兇,說汪秀秀跟她初中的同學,叫王強,也是知青,在臥龍溝插隊的,說是兩人耍朋友,就干了糊涂事懷上了。”
“他們才多大?十八歲不到吧?你說的她那個同學王強,在公社開會時我見過,表現不錯,已是臥龍溝大隊干部了,知書識禮,不象二趕子。”爸爸說。
“唉,但愿也就是傳說吧,如果是真的,口水都會把汪秀秀淹死,她這輩子也就完了。”
怕爸爸罵,我不再跟隨那群小孩子去聽婦女們的討論。
臘月很快就到了,就快過年了,我的興趣已從大白兔奶糖轉向過年,雖然平時我們飯都不能保證吃飽,但過年時卻有臘肉、香腸吃,有很多好吃的,而且可以管飽,大年初一還有一年都吃不了幾次的紹子面和湯圓。我天天盼著天快點黑,過去一天,離過年就更近一天。
臘月23,各家各戶都開始祭灶,祭完灶,就要開始準備過年了,日子也變得喜慶起來。汪秀秀還是沒回秀柏山,但一個與汪秀秀有關的消息傳到秀柏山,這條消息的主角就是傳說中的那個汪秀秀的初中男同學王強。
臥龍溝的堰塘水閘漏水,堰塘蓄著村里明年開春春播需要的水,這是川中農村每個村冬天都必須做的一件事,堰塘漏水那就是大事,關系到明年的春播。
臘月23上午,大隊主任帶著一群水性好一點的男人,帶著白酒去堰塘堵漏,以前這樣的事也做過,所以沒有引起多大的關注。不知怎么回事,這次他們沒通知以前遇到難事必然到場的知青王強。但王強自己來了,腰上綁著繩子穿著棉襖,堅決要求下到水里去堵漏,沒有人能攔住他。但是他下去后,卻再也沒有起來,幾個成年人使勁拉繩子,結果繩子斷了,繩子頭有象刀子割斷的新茬,人卻沒拉上來。
全村人圍著堰塘用竹桿、樹棍在水里劃拉,還找來幾塊門板綁成船,劃水到中間去找,拼命要找到王強的尸體,但折騰了了半天也沒結果,這些沒見過世面的村民就說,一定是祭灶祭出鬼來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尸,堰塘里一定有鬼,沒人愿意再下去,再說摸尸體這種事,在快過年時,多晦氣。山坪塘是為開春種秧蓄的水,不能有半點差池,但是知青卻淹死在里面,就是個比蓄不上水大得多的大事故了。臥龍溝大隊支書一聲令下,開閘放水,把所有冬水田的碼口堵上,往年蓄在堰塘的水今年被分散蓄在了冬水田里。
當臥龍溝的山坪塘的水放完時,在最低的那個涵洞口,人們發現了王強的尸體。
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王強的雙手死死抓著涵洞的洞口,腰上的繩子有新鮮的明顯的刀割的痕跡。很奇怪的是,王強手上捏著一把小學生用的裁紙刀,腰上用破布頭纏著一柄石匠用的大鐵錘,被掩藏在那件大棉襖下,下水時大家竟然都沒發現。
“難道是他自己不愿意上來,把繩子割斷的?那么多人拉,繩子不是拉斷的?他身上為啥綁上大鐵錘?人生生地把自己閉死在水里,咋個做得到?”臥龍溝的生產隊長囁囁地說。
“放你媽的屁?王強是為集體的利益而犧牲的,是烈士!”大隊書記看了一眼那明顯用小刀割斷的繩頭,大聲地說道。
王強最終沒評上烈士,沒評為烈士的理由,秀柏灣的人和臥龍溝的人都說不清,包括兩個大隊的書記,也各說各話,一種說法是,因為王強家的成份不好,他爺爺以前當過城里的資本家。另一種說法是,區知青辦正在追查王強同汪秀秀的事,汪秀秀的爸爸堅決要求查清,要追究王強強奸罪名所以是畏罪自殺,根本不是烈士。
各種說法,在秀柏灣象風一樣吹過,吹過了也就過了,馬上就過年了,秀柏灣過年時有很多忌諱,尤其對“死”、“病”這類不吉利的話很是忌諱的,所以大家也閉口絕不再討論王強淹死的事。
一個年輕知青之死,在臥龍溝和秀柏灣掀起的波瀾因為過年而漸漸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