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屏幕之下(縱橫精華·第一輯)
- 劉未鳴 劉劍主編
- 7724字
- 2022-06-20 20:57:55
林海雪原剿匪記
1946年秋至1947年春,我軍在原東北合江地區進行了一場大規模的剿匪斗爭;斗爭的勝利,對于東北全境的解放,意義重大。在這場艱苦的斗爭中,產生了許多可歌可泣的、具有傳奇色彩的故事,膾炙人口的長篇小說《林海雪原》(以及由此而產生的一些戲劇、電影)的原形素材即源于此。而本文記述的,則是這場斗爭的真實的經過。
形勢嚴峻,赴任剿匪
1946年4月,蔣介石撕毀停戰協定,向東北各省大舉進攻。同時,在北滿收羅了大批偽軍警、漢奸、特務、慣匪,組成土匪武裝。他們以深山密林為巢,奸淫燒殺,騷擾破壞,以策應蔣介石正面進攻。
就當時整個北滿來說,合江地區的土匪數量最多,頭目最大,活動最猖獗。其中尤以謝文東、李華堂、張雨新(外號張黑子)、孫榮久四股為最,人稱“四大旗桿”,每股千余人。他們攻占城鎮,控制水上交通,威脅部分鐵路運輸。并且與反動道門幫會勾結,進行反動宣傳,迷惑群眾,合江地區陰霾籠罩,當地百姓深受其害。
我奉命到合江。那個地區正在連續發生一系列土匪破壞事件:
1946年8月15日,我人民政府召開紀念“八一五”一周年大會,公審日本戰犯竹內德亥、崗田信,大漢奸、大特務三江省民生廳長王國棟和偽三江省長路之淦等七人。會上,突然有人向主席臺開槍,擊傷警衛員及一些群眾。會場頓時大亂,有些群眾在慌亂中被踩傷、踩死。
同年10月,發生鳳翔暴亂。盤踞在鳳翔地區的匪首劉山東,帶股匪500余人,偷襲鳳翔城。駐守縣城的鶴崗獨立團兩個騎兵連和縣政府武裝警衛人員共200余人,由于缺乏經驗,猝不及防,被土匪打散,二十幾名同志被俘,傷亡嚴重。待張聞天同志率軍趕到后,土匪才丟下我大部被俘人員,僅帶胡惠良(鶴崗獨立團政治處主任)、葉道生(排長)和向彥田三個同志向拉嘎逃跑。途中,胡惠良、向彥田同志被殺害,葉道生同志未被槍彈擊中,僥幸歸隊。
接著,又發生楊海清通匪叛變事件。楊海清原是兵痞,抗戰爆發后,參加抗日聯軍。1940年冬,因日偽封鎖圍剿,被迫率隊(約七八十人)過江投奔蘇聯。1941年,曾被派回“滿洲”搞偵察活動。1943年,又返回蘇聯學習,并加入中國共產黨。后隨蘇聯紅軍回東北。先后擔任三江人民自治軍依蘭總隊長,第十九團團長,東北民主聯軍合江軍區第五支隊副司令。楊海清一貫名利思想嚴重,生活作風腐化墮落,又對副司令職務不滿,他的行為使他成為國民黨特務伺機策反的主要對象。面對敵人的腐蝕拉攏,楊海清變節投降,暗中勾結匪首李華堂,欣然接受國民黨的委任,當上“合江城防司令”,“合江挺進軍司令”,他配合李匪組織發動了反革命武裝叛亂,攻打法院、城防司令部、縣委、公安局、監獄等部門,強行拉走依蘭獨立團70多人,大肆搶掠后,逃離依蘭縣城。在這次叛亂事件中,依蘭獨立團二營營長王子俊、連長王平、排長張建國等同志被殺害……
整個合江地區,上述土匪騷擾破壞事件頻頻發生。面對嚴峻的局勢,我接任了合江軍區司令員的職務,決心遵照毛主席關于“建立鞏固的東北根據地”的指示,及東北局的決議,發動群眾,清除匪患,開創局面,為解放戰爭的勝利,建立可靠鞏固的后方戰略基地。
活捉謝文東
東北無垠的林海雪原,重疊起伏的山巒,是土匪負隅頑抗的天然屏障。土匪憑借這些條件,與我軍周旋于深山密林之中。這是一場斗智、斗勇的特殊戰斗。
敵人駐行沒有常規,既善分散,又善集中;他們有很多分散的辦法,也有很多集合地點及聯絡暗號。加上土生土長,對深山老林的地理形勢十分了解,因而給我軍追剿造成極大困難,我軍常常撲空。
部隊從佳木斯出發到依蘭,西渡牡丹江,經大一期、小一期,穿黑瞎子溝,越老爺嶺,長途跋涉,歷盡艱辛。在徒涉西三道通時,剛進10月,但那里已是大雪封山,天寒地凍。過江時,那江水已結成冰穗子(小塊的浮冰),刺人肌骨。鋒利的冰碴撕破衣服,刺入皮肉。我們沿潲而行(潲:橫亙兩岸之間的石坎),水流到此,位差突變,狀似小瀑布。稍有不慎,連人帶馬就被沖入水深二三米的江心。我騎的白馬頂不住激流,眼看要被沖到潲下,幸而警衛員猛捅馬屁股幾下,才使馬一躍著地。上岸后,溯流而上,又遇敵人伏擊。我立即將部隊分兩股,迂回包抄,迅速擊潰匪徒。從俘虜口中得知,楊海清已進攻子爾砬子。但追到子爾砬子,李華堂和楊海清點燃三堆火(叫放狼煙),發出信號,朝蓮花泡、沫勒氣方向逃竄。這時我與董團長、譚友林率領的部隊會合。各部隊首長立即召開會議,制訂下一步行動計劃。我說:“打蛇打七寸,擒賊先擒王。我們的口號是‘敵人進山追進山,敵人上天追上天,不捉匪首誓不還’?!睍?,部隊緊急動員,人不下馬,馬不卸鞍,在荒無人煙的茫茫林海中疾馳。
沫勒氣溝溝底,積滿落葉,經水浸泡變成爛泥塘,沒人膝蓋,行進極艱苦。約摸走了20多里,時值黑夜,一座大山迎面攔住去路。山高路滑,古木參天,枝葉攀連如同巨大的傘蓋,使人仰首不見星空,四顧不辨南北。一切都墮入沉寂而神秘的黑暗之中。茂密的灌木叢,張牙舞爪,不斷抽打人們的臉,撕破衣服??v橫交錯地躺臥著的枯木,絆著人們的腿腳。午夜過后,氣溫降到-40℃。戰士們經長途跋涉,渾身的泥水結成冰,酷似鐵筒。
我們在奔襲中還學到不少本領。如:用開山斧在樹干上按“東一,西二,南三,北四”的順序砍下標志,供追擊和進山時辨別路徑;看野草倒下的方向,判斷土匪的去向;看馬糞計算土匪離開的時間。馬糞蛋外結薄冰,里面潮濕并有余熱,說明土匪剛走不久;馬糞蛋冷透變干,證明敵人久已離去。憑這些經驗,我軍始終未被敵人迷惑、擺脫。
晝夜急行軍,戰士已極度疲勞,有的甚至迷迷糊糊掉進山溝。俗話說:“不怕冷雪堆,就怕谷風吹?!辈筷犐娲汉雍?,都變成冰人冰馬,個別同志由于體質弱、耐寒力差,凍成終身殘廢;有的甚至犧牲了。但這支身披銀甲的隊伍,仍箭般地向蓮花泡射去。
在連續追擊中,我們終于找到“四大旗桿”之一謝文東的下落。
謝文東原是依蘭地區的大地主。1934年,土龍山農民為反對日本侵略者,掀起暴動,當場打死日本指揮官飯塚大佐。事后,農民推謝文東為首,成立了民眾軍。東北抗日聯軍為了聯合一切抗日力量,將民眾軍編為抗日聯軍第八軍,謝文東當了軍長。1938年,日寇大舉“清剿”,謝文東投降日寇,干盡壞事。日投降后,他又自己拉隊伍,投靠國民黨,被委任為合江省保安軍第二集團支隊中將司令官。在合江地區各股土匪中,謝文東勢力最強,作惡最多,民憤最大,如果能先將謝文東消滅,就等于砸爛了合江土匪的狗頭。
我馬上命令部隊兵分兩路。一路進入夾皮溝,堵死謝匪南逃大門,一路封鎖牡丹江兩岸從沫勒氣溝至三期的所有渡口、船只。北有依蘭獨立團在黑瞎子窯溝阻截,南有老爺嶺。然后組織部隊接力追剿,并將山區周圍的村莊、山口、要道封鎖起來,“釘楔子”、安據點,切斷土匪情報來源,迅速把網張開。
接著,我們派出精干小分隊帶糧背鍋,棄馬徒步進山搜剿,他們像鋒利的鋼刀直插敵人心臟。牡丹江西,峰巒疊嶂,山連山,山套山,綿亙起伏;茫茫林海,人跡罕見,虎嘯熊嗷,野獸成群。真是入林仰面不見天,登峰俯首不見地。
方圓幾百里的原始森林中,敵人在暗處,我軍在明處,而且人地兩生。開始,部隊經驗不多,道路不熟,發現土匪追上就打。結果,土匪像麻雀一樣,一打即散,抓不到幾個。尤其在夜間,土匪更是如魚得水,憑借熟悉道路、地形,等我軍追到一哄而散,隨后集中在旁邊山頭,觀看我軍向遠方追去,手舞足蹈,樂不可支。幾十年為匪的謝文東,對我們的圍剿全不在乎。他拄著棍,今天竄到這個山溝,明天鉆進那個秘營,不與我軍正面交鋒,而是在深山老林中和我們周旋。使我們收效甚微。
面對這種情況,我們在認真分析研究后,制定了新的作戰方案。即在追擊時,炸毀秘營,斷敵糧源,破壞其生存條件。同時發動群眾,研究各種發現匪蹤的辦法。如觀察馬糞、腳印,派專人爬到山頭樹干,看哪有烏鴉盤旋呱呱叫,便斷定土匪在哪里活動。因為有人生火燒飯或燒野物,必留下殘物,這些東西最招引烏鴉。晚上爬上山頂,哪有火光就往哪里奔襲。這樣,敵人在明處,我們在暗處,出其不意,打他個措手不及。土匪散后,我們也不急追,只把他們的秘營和剩下的糧食燒毀,熄滅堆火,再居高觀察,發現匪影即行襲擊。匪徒在我軍連續追擊下,無糧草,無駐地,整天失魂落魄,加上沒有食鹽,渾身無力,有的還拉血,軍心開始動搖。
這時,我們展開強大的政治攻勢,到處貼標語,宣傳我軍俘虜政策,把受到教育的俘虜放回去,勸其他匪徒投降。
為加速土匪內部的瓦解,我們派老鄉進山勸降。一天,兩個勸降的老鄉(獵戶)正碰見謝文東一伙兒。土匪們個個面黃肌瘦,剛一見面,便蜂擁而上向老鄉要吃的,其狀狼狽不堪。老鄉告訴他們:“山外聯軍層層包圍,牡丹江兩岸全部封鎖,插翅難飛,投降才是唯一出路?!痹捯粑绰洌瑑蓚€匪營長高喊:“不干了,投降去留條活命。”頓時,氣得謝文東有氣無力地吼道:“全是共軍的宣傳,別他媽的上當!”說著,叫土匪把兩個老鄉綁在樹上槍斃。正當危急之時,我搜山部隊趕到,一顆手榴彈扔過去,掉入火堆爆炸了。謝文東以為是子彈掉在火堆里,破口大罵。但罵音未絕,密集的子彈呼嘯著飛來。匪徒們留下一片狼藉的尸體,抱頭鼠竄。
謝文東手下的土匪,內部開始土崩瓦解了。向我軍投降的,從三五成群的小股,發展到幾十人的大股,最后只剩謝文東本人及大兒子和馬弁湯二虎等親信。這時的光桿司令謝文東已到了山窮水盡、走投無路的境地。
我們估計謝匪自知山林無法藏身,必急于伺機過江,而四道河子是唯一可逃的地段。于是我們趕到四道河子,并通過一位大半生靠進山采蘑菇為生,人稱“蘑菇老人”的口中得知,在四道河子與王虎嘴子之間一段江面,每年封江較早,江上可過人。我立即派出小分隊,像篦頭發一樣,搜索這個地區。在山坡、凹地、平原,搜索隊伍拉開距離,向前推進。
11月20日,五連副連長李玉清帶十幾名戰士,發現不遠山凹里有座小廟,四周空寂,只有幾串錯雜的腳印,伸展開去,他們立即警覺起來,迅速包圍小廟。李玉清帶幾個戰士猛虎下山般地撲進廟內。只見有個個兒不高,禿頂的胖子,耷拉著腦袋跪在地上禱告,渾身還止不住地顫抖。身邊站著的幾個人,手臉黑乎乎的,胡須老長,面目猙獰,似人似鬼。李玉清一個箭步沖上去,舉槍大吼:“謝文東!”旁邊的匪徒頓時呆若木雞,如果不是眼球在眼眶里滾動,真像一尊尊風雨侵襲的破爛泥塑。吼聲把謝匪從夢中驚醒,他抬起頭來,不自覺地說了句:“我不是,……我是中央胡子謝文東?!睉鹗總冄杆偕锨鞍阉麄円粋€個捆起來。這個猖獗一時、自命不凡的匪首,只有束手就擒。
這一勝利,得到合江省委和民主聯軍司令部的通電嘉獎。
第二天,部隊將謝文東父子押往依蘭縣,綁在縣城財神廟前示眾。然后解往勃利,召開公審大會。會后,在烈士墓前將這個惡貫滿盈的匪首槍決。
生擒張黑子和李華堂
活捉謝文東的勝利消息傳到刁翎,沉悶的匪患區沸騰了,百姓爭相傳頌,歡呼雀躍。他們看到了人民軍隊的無比威力,紛紛組織起來慰問部隊,并強烈要求消滅張黑子、李華堂等匪徒為刁翎人民除害。
張黑子原名張雨新。因長得黑,群眾送他個外號:“張黑子?!薄熬乓话恕笔伦兒螅瑥埻犊咳毡厩致攒?,日本投降后,又投靠國民黨,被委任為東北第十五集團軍挺進軍中將總指揮。他的活動主要在刁翎一帶。
11月下旬的一天,我和譚友林同志從俘虜口中得知張黑子在三道通西的深山里。我們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派八團五連二排長劉淑顏帶三十幾個戰士,一口氣追了100多里。但趕到張黑子住的窩棚時,卻撲了個空。摸摸地下的炭灰,還有余熱,憑經驗可以斷定他剛離開不久。部隊又繼續追趕五六十里,在折李廷西溝,發現第二個窩棚。小分隊迅速將窩棚包圍起來,劉淑顏同志向里面大喝:“張黑子,出來!”聽到喊聲,張黑子向外張望,見一支支烏黑的槍口已逼住大門,自知難逃,便故作鎮靜,滿臉堆笑地說:“大家辛苦了!”“什么辛苦不辛苦,舉起手來!你是不是張黑子?”劉淑顏逼上前喝道。這個冥頑不化的匪首,抽動著臉上的肌肉說:“是的,我運氣不好,你們運氣好?!?/p>
生擒張黑子后,我們轉身對付那個素以狡詐著稱的老兵痞李華堂。
李華堂抗戰前曾當營長,“九一八”事變后,混進抗日聯軍,任抗聯九軍軍長。后投降日寇,充當日本特務。抗戰勝利后,又投靠國民黨,先后被委任為東北挺進軍第一集團軍上將司令,東北第六路報國軍五師師長,第二十七軍八十四師師長等職。
張黑子被捉的消息,使李匪驚恐萬狀。為了擺脫我軍追擊,李華堂把匪徒分成若干小股,自由行動。身邊只留幾十人的騎兵妄圖垂死掙扎。但我軍經過深山剿匪,不僅受到鍛煉,而且積累了豐富經驗。我們用騎兵團對付李匪的騎兵隊,窮追不舍,緊逼不放,迫使匪徒無立足之地,無喘息之機,終日疲于奔命。
12月中旬一天,李華堂在土城子匆忙吃了頓飯,便叫匪徒們投親靠友,自尋出路,自己與剩下的十八騎向大盤道逃竄,途中與我送電臺的通訊連遭遇,李匪見勢不妙,趁雙方開火之機帶著貼身隨從兩人溜掉。
下午,我們從跑來報告的老鄉口中得知李華堂正向刁翎方向逃竄。當時團部僅有的一個參謀,馬上帶四個騎兵通訊員風馳電掣地追去。大盤道是座禿山,沒有樹木深草,無處藏身。李華堂在山坡上跌跌撞撞地狂奔。五匹輕騎迅速逼上去,李華堂故作鎮靜,不回頭,不說話,也不開槍,只顧往前竄。戰士們緊跟在他身后,也不吭氣,看他耍什么鬼把戲。荒無人跡的小道上,回響著馬蹄聲、奔跑聲、急促的喘息聲,氣氛異常沉悶緊張。
追到山下草甸時,兩名騎兵通訊員躍馬沖到李匪前面,大喝:“站住!”李華堂再也沉不住氣了。他憑著一手好槍法,左手持“王八櫓子”,右手提“盒子槍”,急速打兩個點射,槍聲劃破沉悶的空氣,兩名戰士應聲倒下。同一時刻,跟在后面的參謀開槍擊中李匪下巴,雨點般的子彈落在他周圍。負傷的戰士立即投出手榴彈,隨著爆炸的濃煙,李華堂持槍的雙臂,頓時鮮血淋漓,一頭扎進深雪中動彈不得了。這時奉令追來的一營一連趕到,大家一擁而上,把李華堂捆了個結實,放到馬車上押解回去。不料馬車出屯后駕車的馬受驚了,押車的和車把式跳下來,馬拖著車狂奔,跑到嶺下,馬車翻倒,李華堂被扣在車下壓死了。
隨后,我們又經過大小十幾次戰斗,剿滅了李華堂所屬全部土匪。
痛剿余匪
劉山東匪部全是騎兵,其中不少是地頭蛇,也有少數受騙的鄂倫春族人,當地群眾稱之為棲林人。劉匪主要活動在沿黑龍江南岸東西1000多里,南北二三百里,涉及合江、龍江、嫩江三省的地區。這一帶氣候寒冷,地處偏遠,人口稀少,加上土匪搶掠,交通斷絕,消息閉塞,群眾一貧如洗。
軍區副司令員李荊璞率領三分區五團三個連,軍區警衛團三個連以及鶴崗獨立團四連共700多人,協力消滅這股頑匪。他首先率領部隊直撲烏拉嘎金礦,搗毀敵人薪餉來源的重要據點。
部隊經八天急行軍趕到烏拉嘎,劉山東已聞訊帶四五百騎兵,向佛山、烏云、遜河(劉的老窩)逃竄。為了出其不意,李荊璞決定繞過佛山,抄山間小路直取烏云城,以斷敵后路。為此,找來熟悉這條小路的一位外號叫王八老三的老鄉做向導。開始,他懷疑我軍的力量,不相信我們能打敗劉山東,因而遲疑不決,推三擋四。李副司令員看透了他的心思,命令部隊集合起來,將輕重機槍、小鋼炮、迫擊炮等一溜齊地擺在隊列前面。召開消滅劉山東的表決心大會,并請王八老三參加。部隊整齊的裝備,嚴格的紀律,激昂的誓言,深深觸動了王八老三,他隨即表示愿意帶路。
經向導引路,部隊先繞道包圍烏云東面的屏障雪水溫,但撲了個空,劉山東已帶人馬聚集在烏云城里。部隊沒休息,又向烏云追去。
烏云分新城、舊城,相距七八里。李荊璞同志分兵兩路,同時發動進攻。由于部隊配合不好,舊城先接火,攻新城的部隊還沒到達,結果,敵人經新城向福民屯、惠民屯逃跑,只擊斃土匪二三十人,戰果不大。部隊在烏云休息幾天,為了不讓土匪在省區之間往來,上級決定打破省區剿匪的界限,協同作戰。部隊吸取前次作戰的教訓,一面封鎖山邊的所有村落,一面派出精干小分隊,進出奔襲堵擊。敵人被我們鐵桶般地包圍在深山老林里,既無糧草,又無立足之地,幾乎完全喪失了戰斗力。一些匪徒開始四散逃命,紛紛向我投降。
2月1日,十幾個土匪被逼無奈竄出山林逃向龍江,立即被廖申符部隊消滅,并活捉了匪首劉山東和國民黨派遣的特務沈錫福。
到1月底,我們打死生擒匪徒共200多人。至此,在我烏云、佛山、蘿北地區猖獗一時的慣匪被徹底消滅了。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春節后“四大旗桿”的最后一個——孫榮久殘匪的末日到來了。
孫榮久,號訪友。17歲就當胡子,“九一八”事變后,效忠日寇瘋狂殘害我抗日志士。日本投降后,他又投靠國民黨反動派,被委任國民黨中將司令,無惡不作。
如今,孫榮久已預感到,謝、李、張、劉的命運即將落到自己頭上。他的部下動搖,軍心渙散。為了進行垂死掙扎,他曾親手用木棒打死身邊的兩個勤務兵,以威鎮內部動搖情緒。盡管如此,還是改變不了眾叛親離的局面,他只得帶著貼身副官彭治斌,竄到樺南縣閻家區的馬家街附近一個神仙洞里隱藏。神仙洞是土匪的秘密聯絡點,里面儲存了一些糧食。孫匪企圖依靠這些條件,躲過追擊。后來糧食吃光,被逼無奈,竄出神仙洞,打算逃到別的地方。匪徒們走到一個村頭時,遇見幾位婦女,這時的群眾與他們橫行時完全不同了。幾位婦女看到面前兩人蓬頭垢面,胡子老長,賊眉鼠眼,立即警覺起來,迎上前去盤問,要路條。兩個壞蛋見勢不妙扭頭竄進馬家街北30里的石猴山。不可一世的孫榮久在幾位婦女面前竟如此狼狽。
部隊聽了幾位婦女的報告,由指導員賴慶桐帶房興業班長等16人即刻搜索石猴山。他們兵分兩路,一路由賴指導員帶領六人沿山溝搜索,一路由房興業帶十人從山背搜查。石猴山西邊是混兔嶺,東邊是葫蘆頭。山雖不高,但樹木茂密,雪深過膝。忽然,賴指導員發現腳印,頓時戰士們活躍起來,尋跡追蹤一里多地,看到山腰舊炭窯旁有個依山為壁的木房。在山里,這樣的木房并不奇怪,它是一般獵人或燒炭人住的?,F在并非燒炭季節,而房前雪地上竟有鍋灰和潑水的痕跡,顯然,屋里有人住。賴慶桐立刻命令唐長清、王傳金兩名戰士從山坡繞到屋頂探聽虛實,自己帶另外四名戰士把木房包圍起來。
當兩名戰士用刺刀戳開房頂時,里面的土匪聽到動靜舉槍射擊。頓時,槍聲敲破寂靜的山林,尖叫著扇面般地四散開去,雙方展開對射。匪徒憑借房前用大圓木和泥土筑起的二尺厚的木墻,滾、臥、竄、躍拼命抵抗。這時房興業班長等十人還未趕到,賴指導員不知屋里虛實,始終未貿然往里沖。但又怕相持久了,土匪狗急跳墻,奪路而逃。于是急中生智,虛張聲勢地大喊:“二排快上來,占領房頂,抓活的!”并命令投出一排手榴彈,“轟隆隆”幾聲巨響,爆炸的黑色煙柱裹著碎木泥塊旋風般地卷向空中,房墻被炸開,里面的槍聲驟然停止。接著屋內傳出嘶啞的喊聲:“你們是哪一部分的?”“樺南縣大隊的”,賴指導員回答。“繳槍不殺!”孫榮久聽后,自知難逃,只好束手就擒。
4月1日,在勃利舉行萬人公審大會。群眾紛紛上臺控訴了匪首殘害人民的滔天罪行。會后,人民政府處決了這個雙手沾滿人民鮮血的慣匪。
至此,長期危害人民的土匪,合江地區的所謂“四大旗桿”全部拔掉。與此同時,我們還清剿了許多中小股土匪武裝。其中就有《林海雪原》中提到的以“座山雕”為首的匪群。
從1946年8月至1947年5月,我們徹底消滅了合江地區內40多股,7000余人的土匪部隊。清除了匪患,教育了群眾,合江地區形勢發生巨大變化。從此我們在東北站穩了腳跟,粉碎了蔣介石的陰謀,為未來遼沈決戰,創造了有利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