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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窺浴捫胸偷香傳笑話 尋仇切齒設計報前冤

當當……敲了幾記下課的鐘,這是強民中學春假后開課的第一天,各課室里的同學,都紛紛地出了教室,聚集到草場上去,三三兩兩散步的散步,踢球的踢球,寂靜的運動場頓時又熱鬧起來。那球場的盡頭有一株野梧桐,碧油油的綠葉,好像張著天然的一頂傘蓋,遮掩在第三教室的窗子上。那時樹下的鐵腳長空眼板椅上,正坐著兩個學生,一個身材略高,臉兒有幾點白麻,名叫袁士安,人家叫別了,都喊他“圓四開”了;一個名叫張伯平,他和袁士安都是校中著名的人物,自然免不了也有個綽號,大家都叫張伯平就喊作“擺不平”了。講到這個“擺不平”的綽號,倒實在是個名副其實很有意義的,這為什么呢?原來伯平的兩腿有些兒長短,走起路來,差不多沒有一刻擺得平的,所以大家便都叫他擺不平了。“擺不平”和“圓四開”同病相憐,兩人惺惺相惜,意氣倒是很相投,但這兩個人說也好笑,一個麻皮,一個跛腳,他們都自不量力,卻也要想去追求校花“棠姜”。你想唐友華的眼界是多么高,校中同學共有三百多個,俊俏白嫩的青年同學盡多,憑什么要來垂青到這殘廢院里的人物呢?所以兩人雖然不時地向唐友華獻殷勤,所得到的回禮卻是幾個白眼,因此兩人惱羞成怒,懷恨在心。不過他們心中懷恨的并不是這個美而艷的校后“棠姜”,卻轉恨到校后最要好同學半農身上去。半農他是非常用功,考試常常第一,人家和他客氣些,都叫他一聲“老農”。這老農兩字意思,倒也是雙關的。半農平日為人既然是非常儉樸誠實,而且又很知辛苦,每夜燈下溫習功課,孜孜不倦。現在叫他“老農”,這“老”字固然是尊稱,“農”字就是鄉下的種田人。種田的農人,儉樸當然不要說了,一年到頭插秧灌田,自然是非常辛苦。因辛苦而得到很好的收獲,這和半農每學期考試第一,又是非常切貼,仔細想來,倒是一些不錯。可見學校里種種淘氣的新聞,真是無奇不有哩!要和友華交際的,第一要先有會跳舞的技能。“擺不平”別的也許還能夠來一下子,只有對于跳舞一道,卻是萬萬跳不來。一高一低走起路來都感吃力,若要跳舞,實比做活猻戲還難看。而“圓四開”雖然會跳舞,那副尊容實在是太不美麗了。講到面皮倒也雪白粉嫩,很是漂亮,但這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妒忌他太美麗的緣故,特別地密密加上一圈圈麻點?還是他的爸媽制造他的時候,忘記了一部分的工作?因此出品雖好,未免有些兒欠缺。這樣大煞風景的事,您想,他怎不要恨天怨地,同時還要埋怨他的爸爸媽媽呢?

這天放課,兩個失戀人碰到了一堆,因大家在椅上坐下,大談而特談起來。“擺不平”一手抓著頭發,一面叫著道:“圓四開,她不喜歡我倒也罷了,但像你這樣漂亮的人兒,而且袋袋里的袁世凱又是‘麥克麥克’,哪一件比不上這個老農呢?她這個妮子,竟理也不理的……這真叫我代你抱不平呀!”袁士安冷笑一聲道:“擺不平,你動不動就要提這些,你嘲笑我嗎?可是你自己也是個落選的人呢!”張伯平正經道:“我嘲笑你干嗎?我的落選是為著兩只腿兒不爭氣。但像你不過是幾點小圈圈白麻,也算不了滿臉地印著許多袁世凱啦!再說在跳舞場里暗綠燈光下瞧來,完全是個雪嫩的小白臉,哪個敢說你不漂亮呢!不要說我們男子,就是舞場里幾個舞伎,有幾點白麻的也不知有多少,可是斷命這些舞客,還拼命地貼著偎著跳得熱狂呢!”士安聽他這幾句話,真是說到自己心坎上,臉兒紅了紅,握著拳頭,向他一揚道:“你敢再取笑我,我就捶你。”伯平忙道:“這我是真話,你別誤會我吧!我們是兩個同病相憐的人,還會再來取笑你嗎?”士安聽他這樣說,便笑了一笑道:“既然你我是個同病人,那我就告訴你一件事,叫你心中也好痛快一痛快哩!”伯平心中一動,忙問道:“你快說吧!到底怎么一回事啦?”士安笑道:“你不知道嗎?這個吃豆腐的老農,面上也加了特別的商標哩!”伯平不懂,急迫問道:“你說的什么?他加上了一個什么特別商標呢?到底誰給他加上的,你快說給我聽呀!”士安很得意地哈哈笑道:“你別急,他出來,你終可以瞧得到的。今天我還要給他上一個徽號,叫他‘膿小開’呢!”伯平愈加不明白了,推著他道:“這三個字算什么意思?”士安笑道:“人家叫我袁世凱,因為臉上有疤。他現在也有疤了,活像是我生的。我是老開,他不是小開嗎?況且他是個沒用的東西,好像一包膿,不是變成了膿小開嗎?”伯平笑著搖頭道:“這個綽號并不好,那么到底是誰給他……”說到這里,士安向他丟個眼色,低聲兒道:“別響了,老農來了。”伯平聽了,連忙回過頭去,只見半農齊巧從兩人面前走過,匆匆到前面去了。士安問道:“你可瞧見了嗎?”伯平笑起來道:“哈哈!痛快!怎么竟添出這樣的一個大疤?實在比你的圈圈還難看。我想棠姜恐怕也要不愛他了,但是他的疤到底是哪里來的呢?”士安聽了,哈哈地大笑了一陣,輕輕地說道:“這個事兒只有我曉得詳細,第二個人恐怕一定不知道的。”伯平道:“那么你快說呀!別再賣關子了。”士安一聽,早把大拇指兒一蹺,說道:“不是我給他加上商標,還有誰敢這樣大膽……”說到這里,又把聲音放低,湊過臉去,附著伯平的耳朵,輕輕說了一陣。伯平皺了眉毛,連連叫好,等到聽完,不禁樂得直跳起來,大聲道:“痛快!痛快!是要這樣,以后問他還敢目無余子嗎?”不料兩人這樣地高談闊論,哪知道隔墻有耳,所有說話,句句都給第三教室窗口內兩個女生聽了去。這兩個女生一個叫方巧仙,一個就是鼎鼎大名的校后唐友華。這時外面已敲上課鐘了,友華和巧仙遂各歸座位,只見半農、伯平、士安和眾同學都擁入教室來。一會兒教師前來上課,友華坐在案頭上,卻只管暗暗地思忖:哦!原來拿石塊擊半農的就是這個混蛋“圓四開”。“圓四開”,你真是個狼心狗肺的人了。這事我一定告訴給半農知道,大家來想一個報復的辦法,方消我們心頭之恨呢……但既而回思一想,半農是個文弱的老實人,恐怕不是他的敵手,萬一再吃些眼前虧,那不是我又害了他嗎?不過不告訴他知道吧,又恐再發生什么別的意外花樣,這究竟如何報復他?想到這里,反覺委決不下。友華心中既然是這樣的癡想,因此身子雖在課堂聽著講,那教師講的功課,她的兩耳卻絕對也一些沒有聽到。直等第二次的下課鐘響了,她才忽然計上心來,暗暗自語道:“準定就這樣辦,也叫他見見我友華的手段厲害哩!目前且準定不告訴半農知道。待我計劃成功,半農自然會知道了。”友華自想到此,臉上便浮現了一絲笑意。

自從那日以后,友華如碰到了士安,她總向士安盈盈地嫣然一笑,同時把秋波脈脈含情地向他瞟。士安當初不覺得,后來見友華向他秋波送情不止一次,哪里還按捺得住,以為這個“棠姜”果然移愛于自己了,頓時樂得心花怒放,就也大獻殷勤。友華見他果然入彀,更加裝出嬌憨模樣,若有情若無情地和他說笑。士安以為友華真已愛上自己一個麻皮的人,竟被校后愛上,這是何等光榮的事,不免受寵若驚,士安幾乎要拜倒在旗袍角下了。一天兩天地過去,顯見友華和士安在形式上是親密了許多,在校園里常可瞧到兩人在一塊兒喁喁地說話。各人的心中都暗暗歡喜,但雖是同一歡喜,不過卻有兩種的目的——在士安的心里,最好彼此友誼由握手而至擁抱,再由擁抱而至接吻……在友華心中呢?卻想等時機一到,來了一個痛快的報復!說起這報復的手段,真也令人笑痛肚子,這位校后唐小姐真是淘氣得可愛哩!

榴花吐著血一般紅的嬌靨,池塘里的荷葉,張著的好像綠綢般小傘,卷著的又好像一支支的筆尖。天氣是漸漸地熱了起來,寒暑表已升到九十度相近。散課后的時光,也一天天地放長,人們沒有一個不揮汗呼熱,真所謂是“困人天氣,長日如年”了。強民中學里有一個女教員,名叫岳簫鳳,年紀已三十上下,她教的科目是美術。簫鳳原是校長李鶴書的夫人,鶴書和簫鳳情篤,不欲離開他的夫人,所以把她薦在本校里當這美術教員。那也并沒十分稀奇的事。但簫鳳卻是個近視眼極深的人,而鶴書又是賦性風流的人,平日之間,簫鳳往往把別個教員錯認當作鶴書,有時還把年長的學生也錯認了,所以校中就平添了許多笑話和新聞了。強民中學的衛生設備,倒是很為講究,男女本有兩間浴室。簫鳳不但是個近視眼,而且又是個玉環一樣的肥胖,每年一到夏天,便即香汗盈盈。校中既有浴室,簫鳳又特別好潔,因此浴室里簫鳳就變成了一個老主顧,差不多一天到晚要洗三回浴。第一次,是早晨到校,因為她在路上已出了一身大汗,所以是非洗浴不可。第二次,是兩點鐘光景,別人有課,她卻沒有教科。別人沒有教科的也要坐著改卷子簿子,但是她卻沒有這些麻煩,這一個鐘點,樂得浸在浴缸里去陰涼,好像是玩了一個鐘點的游泳,所以又要洗一個浴。第三次,是在四點鐘放晚學后,因為她要回家,在這兒洗了浴后,到家便不消再洗,或者到外面公園里去吹吹風,這是多么爽快,既省時間,又不用麻煩。這三次的洗浴,早已變成她的照例文章。鶴書也曉得她的脾氣,有時瞧著校中沒人,他便偷偷地到浴室里,和他夫人調笑一回,果然覺得這滋味比在家里有趣,日久倒好像成了習慣。但這個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誰知有一天,恰巧給友華瞧在眼里,她已好久存著要向士安報一擊之仇。現在仇倒不曾報,而士安向她追求得熱烈,差不多要變成弄假成真了。有時自己和士安親熱的情形被半農撞見,雖然沒有十分吃醋,到底有些酸溜溜的不受用。現在看看暑假又要到了,還是想不出一個妥當的報復。那天中飯吃后,她坐在校園里的樹蔭下,一塊大石上來乘涼,手托著香腮,凝眸沉思。約有一刻多鐘,竟被她想出一個法子來了,不覺噗地一笑。正在這時,忽見士安急急從前面奔來,口中還連喊道:“我的皇后,你原來在這兒,累得我真好找啊!”友華連忙站起,笑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士安把她手兒握住,嘻嘻笑道:“沒有什么大事,只不過心中記掛罷了。”友華瞟他一眼,哧哧地笑。兩人并肩遂在樹蔭下踱著,喁喁地談了一回。最后友華把腳抵起,咬著士安耳朵,低低地說了一陣。只見士安的臉上頓時顯出一萬分的得意,連忙笑答道:“好皇后,親皇后,你的吩咐,我怎敢有違,一定遵時到來的。”友華眉兒一揚,瞟了他一眼笑道:“你不能失約的……否則我……”士安不等說完,立刻眉花眼笑地點頭道:“失約憑你罰是了。”友華露齒粲然一笑,兩人方始各自走開。

天空籠罩著黑云,氣候的郁悶,已達九十五六度之間。但這個熱卻是非常不爽快,一些兒風都沒有。大家都盼望著下一場大雨,那么這天氣也許能涼快些兒。誰知那天的氣候,也好生奇怪,自從三點鐘聚攏著一天的黑云,飛著滿空的蜻蜓,直到四點鐘散課,還沒有下一滴雨水。同學們深恐這雨不落則已,一落下來,實在是個了不得的雷雨,走在路上,就是坐車,也有許多不便。所以大家早已鳥飛獸散似的走得一個都不剩了。簫鳳這天的汗,是比往日還要流得多,只覺渾身黏黏的,實在腌臜極了。她想,這是非洗一個浴不可了,遂向鶴書叮囑道:“你等我一會兒,我先去洗一個浴,回頭大家一塊兒走。”鶴書見她今天還要洗了浴再走,因急道:“你瞧瞧天色,那傾盆似的大雨,怕立刻就要落下來了。你就忍耐一下,回家去洗浴不是一樣的嗎?”簫鳳聽了,把圓眼兒一瞪,噘著嘴兒,不快樂道:“洗浴又不消多少時光,也值得阻我嗎?我偏偏要這兒洗了去,你怕下雨,你就先走好了”。鶴書見夫人動怒,怎敢再一味違拗,因便滿堆笑容賠不是道:“我并不是惡意,你要洗只管去洗好了。我的意思,是怕雨淋了你。回家去洗澡,你若怕麻煩,浴水我給你提,我給你倒都可以,這倒不成問題。現在也不用說了,你快去洗吧,我在這兒等著你是了。”簫鳳聽他說得這樣體貼多情,早把怒氣消了,便回眸一笑,急急到浴室里去。她因為被鶴書催過,心中不免有些兒急匆,走進浴室,就忘記關上了門,剛才把浴水放滿,脫去衣衫,坐下浴盆,即有一人推門進來。簫鳳赤裸地坐在盆中,那臉兒齊巧向著里面窗口,況且她是近視眼,洗浴時候,又不得不把眼鏡除去。她耳中忽聽有人進來,還以為又是鶴書,遂也不回過頭去瞧,只隨口地說道:“我叫你等一等,你怎么又這般心急呀!”簫鳳“這般心急呀”一句話還沒說完,那進來的人早像老虎抓山羊似的撲到簫鳳身上,兩手緊緊從她身背后摟過去,到簫鳳的胸前兩乳摸住,同時他的臉兒也貼到簫鳳的脖子上去。簫鳳經此一嚇,口中忙連聲地道:“你不要這樣子呀!給人撞見了,可怎么好意思呢?”那人一聽嬌滴滴的話聲,更加樂得心花怒放,肆無忌憚地把兩手摟得更緊,又把簫鳳的臉上、唇上、肩上到處吻著,只聽“嘖嘖”的一陣聲音,吻得一個痛快。簫鳳冷不防給他這樣狂吻,頓時全身感到了癢不可當,一面咯咯地笑,一面抬起頭來,向他仔細地瞧。誰知這一瞧后,簫鳳立刻“喔喲”了一聲,勃然大怒,伸起掌來,拍拍地就是兩記耳光。那人著了簫鳳的掌頰,猶不肯放手,口中仍連喊道:“我的好妹妹!不是你自己叫我來的嗎?我真想煞你了,我實在愛你,你就是打死我,我也樂意的,好妹妹!你別假惺惺地和我開玩笑了,我們快來一個……”說到這里,聲音有些兒帶哼,同時把一手直伸到水底里去摸索。簫鳳心中又羞又急,這一氣直把她惱得怪跳如雷,大喊“反了反了”,接著就兜嘴巴地向那人一拳敲去。這一下子可不輕,直將那人打得滿口鮮血。那人頓時大吃一驚,立刻把簫鳳細細一認。這一嚇非同小可,也就不管嘴痛,大叫一聲“啊喲”,慌忙反身奪門而逃。不料事有湊巧,門外齊巧又有一人輕輕走來,兩人猝不及防,頓時撞了一個滿懷,那來人幾乎撞倒。正欲向前狂奔,身子早被來人抓住,只聽啪啪的數響,早又很清脆地著了來人幾個耳刮子。同時又聽大罵道:“你這個渾蛋,衣冠敗類,青天白日之下,竟大膽敢做出如此勾當,那還了得!”外面罵著,里面簫鳳也拼命大罵。來人聽簫鳳也大罵,心中怒火高燃,早已拳腳交加,把那人狠命亂打一陣。那人被打得一聲都不敢哼出來。正在鬧得不得開交,那前面又走來兩個女學生,向那發怒的人很恭敬地喊了一聲“李先生”。諸位,你道那李先生是誰?原來就是李鶴書,被他痛打的就是袁士安。這兩個學生呢?一個是方巧仙,一個就是唐友華。士安因中飯后在校園里碰到友華,友華附耳地和他低說一陣,就是叫他放學后到女浴室來幽會。士安當時得到這個喜出望外的密約,真是樂得一團高興。所以單等四點敲后,待眾同學走完,他便偷偷地不分青紅皂白地掩進浴室。一見浴盆內,果然坐有一個精赤身子的女人,當然是把她當作友華無疑的了。你想,他原是個色情狂的少年,所以把簫鳳緊緊摟住,任意撫摸,做出種種丑態來了。友華處心積慮地擺布得長久,這時才算出了一口怨氣,故意又約巧仙同來瞧個熱鬧。那時浴缸里的簫鳳,正是羞慚交迸,一面大罵,一面浴也不洗了,連忙抹干身子,穿好衣服出來。一見鶴書已把士安扭住毆打,又見友華、巧仙站在旁邊,更羞得兩頰血紅,大聲道:“這個東西非把他開除不可,女子浴室里怎么不瞧瞧清楚,就這樣地瞎撞,真豈有此理。”鶴書本待還要再打,聽簫鳳這樣說,便也把他饒過。友華恐久站引起鶴書的惱羞成怒,遂輕輕一扯巧仙,走了開去。士安見鶴書放手,早已抱頭鼠竄地奔出,見友華和巧仙立在門邊,嘻嘻哈哈地笑談著,一時心中萬分悲苦,意欲把自己為她受累的話告訴,又礙著巧仙在旁,眼瞧著情人,卻說不得一句知心的話兒,只好自管奔出。心中的怨恨,真比刀刺還要難受。老天也真會尋他開心,他才奔出外面,齊巧一陣傾盆似的大雨,直把士安淋得落湯雞一般。士安雖然吃著這樣難堪的苦楚,但心中卻還一些兒不曉得是友華有意地捉弄他呢!那時校中住宿的學生,個個已都曉得這樁新聞,有的還故甚其詞,說校長夫人被學生奸去了。鶴書當時攜著簫鳳,回到校長室,向她埋怨道:“我勸你回家去洗澡,你偏不肯聽,現在鬧出這個笑話,真好不羞人!”簫鳳心中也正在怨恨士安無禮,把自己奶峰亂摸,臉兒嘴唇狂吻,甚至還伸手到下面去……越想越氣,越氣越憤,恨不得把他咬了幾口才好。今聽鶴書還要抱怨自己,愈加大怒,把桌子一拍,大聲道:“放屁!你教出這樣的好學生,我不責你,你倒反來說我。我給學生侮辱,就是你給學生侮辱,你還不出個布告,開除他的學籍嗎?”鶴書給她罵得沒聲口開,眼睛向她眨了兩眨,遂坐到寫字臺邊,出了一張揭示:

學生袁士安,行止不端,有玷校風,應即開除學籍。特此揭示。

校長李鶴書 六月十二日

簫鳳見他寫好布告,心中方才略平憤恨。但這時的大雨,又好像瀑布一般地倒瀉而下,打得玻璃窗子嗒嗒作響。鶴書好不納悶,又抱怨著道:“若早走一步,此刻不是已早到家里了嗎?”簫鳳在對面坐下道:“不見得吧,恐怕車子還只拉在半路上,倒還是坐在這兒好。”鶴書不語,沉思一會兒,忽向簫鳳問道:“這個畜生,他在浴室中可有什么別的動作?你為什么不大聲地喊呢?”簫鳳聽他問起這話,想著士安窮兇極惡的丑態,好像要把自己讓他吞吃的樣子,一時羞慚交迸,漲紅著臉,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鶴書瞧此情景,心中愈加疑惑,一時羞惡心和妒忌心勃發,緊緊追問道:“你……難道……真個地給他……嗎?”簫鳳啐他一口,忍不住罵聲“放屁”道:“這都是你的不好……”鶴書氣上加氣,也就搶著嚷道:“你才是放屁!難道我是叫他來的不成?我喜歡戴綠帽子嗎?我問你到底給他占去……”簫鳳把桌子一拍道:“我是什么人,肯輕易……唉!你這人還要慪我氣嗎?假使你不催我的話,我哪兒會心急?心不急,也不會忘了下鍵,他這士安畜生又怎會掩進來呢?”鶴書急道:“那么他掩進后怎樣呢?你快說呀!”簫鳳紅了臉道:“這說起來又是你不好,假使平日你不常來纏我,我早回身向他細瞧了。他進來時候,我正背坐著在浴缸里,以為又是你了。所以他撲到我身上,我也沒回臉瞧他,只說‘你怎么如此性急’,不料他竟……”說到這里,便說不下去了。鶴書臉兒變色道:“快說下去,快說下去……”簫鳳羞答答道:“他緊摟我胸口,還連吻我脖子,幸而我發覺早,才給他吃了兩個耳刮子……”鶴書聽到此,便直跳起來大罵道:“渾蛋渾蛋!這畜生真不是人,這我簡直要把他打個半死……”兩人起初說得很輕,后來說到氣憤頭上,竟是直嚷起來。不料又被半農完全聽了去,心中暗暗好笑,待吃過晚膳,便匆匆到小棣房里來告知。齊巧友華也在,兩人聽半農說到士安把簫鳳緊緊摟住的話,大家都忍不住咯咯地拍手大笑,幾乎透不過氣來。三人說笑了一回,半農遂告別出來,回到自己臥室。不料才跨進房門,后面友華就躡手躡腳地跟來,見他一些不覺得,便忍不住噗的一聲笑出來。半農回頭瞧去,連忙握住她手笑道:“友妹,你嚇我干嗎?”友華咯咯笑彎了腰,烏溜眸珠在長睫毛里一轉,微掀著笑眼兒道:“農哥,你知道‘圓四開’的耳光是誰送給他吃的?”半農一怔道:“不是他自己討吃嗎?他不偷偷摸摸到女浴室去胡調女人,他怎么會給校長和校長夫人打耳光呢?”友華拉他到桌邊坐下,秋波盈盈向他一瞟,哧哧笑著搖頭道:“不對不對,他是個報應呀!農哥,你曉得你這額上的疤是誰給你加上的商標嗎?”半農不懂道:“妹妹,你這是什么話?他的報應是要想胡調女人,和我這創疤,難道有什么關系嗎?我自被擊到現在,還沒探聽出這究竟是誰和我作對。依你說來,莫不是就是他干的不成?”友華抿嘴道:“不錯,你額上的商標,就是他給你掛上的。但他的耳光,也是我送給他吃的,這不是個報應嗎?”半農愈加不明白了,因央求著道:“我的好妹妹,你別吞吞吐吐地只說一半了,還是爽爽快快地告訴我吧!”友華聽了,這才附耳把自己怎樣聽伯平、士安的談話,因而知道農哥被擊真相,后來又怎樣知道簫鳳先生喜歡洗澡,所以故意約士安前去,叫他得到一個教訓,也是我們出了一口怨氣的話,告訴半農一遍。半農不禁拍手大笑道:“妹妹真不愧是個女諸葛,真好計策,真好痛快呀!怪不得這幾月來,妹妹似乎和他很親熱的樣子,原來是為我復仇,這真令我感激不盡了。但是妹妹為何事前不告訴我知道呢?”友華聽了這話,不禁哧哧一笑,瞟他一眼,憨憨地嬌媚道:“我知道農哥這兩月里來,心中一定很有些不受用吧,但是現在一定又十分快樂歡喜了吧?農哥,對不對?”半農被她說到心坎里,一時又喜悅又敬愛,忍不住握住她手到鼻上一聞,兩人四目相視,臉頰上同時浮現了一絲會心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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