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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金屋藏嬌,秾艷凝香

暮雨朝云年暗換,長溝流月去無聲。

往日溫馨猶在卻沖不破近在咫尺的劍拔弩張。

“不曾想賞過萬花的昭陽王竟也是金屋藏嬌之人,只是不知若教戀慕王爺的天下女子知曉她們苦戀的良人喜歡分桃而食,怕是芳心要碎上幾許了。”

分桃而食說的是盛乾歷史上的一位荒唐帝王衛靈宣不愛后宮佳麗,獨寵伴讀魏瑋的事。據說有天,魏瑋在果園里陪衛靈宣游玩。他從樹上摘下一個桃來,咬了一口,覺得甘甜可口,非常好吃,就立刻把剩下的遞給衛靈宣吃。衛靈宣隨手接過咬了一口,并夸獎他說:"魏瑋對我太好了!自己認為是美味的東西省下來舍不得吃,而給我吃。"帝王可以荒唐,因為他們的荒唐會自有人來承擔罪責。后來這事情不脛而走,伴讀魏瑋便以色惑主的妖孽,成了眾矢之的。后來魏瑋慘死,這“分桃而食”的艷事卻流傳開來。

聶衛遠懊惱自己竟看著一個男人失了神,回神之后的話句句帶刺,直指晟睿與墨鈺有斷袖之嫌,更將墨鈺形容成了以色惑人最終慘死的魏瑋。

其實,如今盛乾民風開化,王宮貴胄或是達官貴人多有以圈養小倌為樂的事情,只是這都是私下里,畢竟登不得正統,自然也就不會有人放到臺面上來說。

可如今聶衛遠含沙射影,一時之間將墨鈺比作了小倌,而這絕對是對一個男人極致的侮辱,一個身份顯赫的人,他可以畜養小倌,無傷大雅,卻不能作為小倌被人蓄養玩弄,若有,這男人便失了臉面,上流圈子里也再無他的容身之地。

可是墨鈺完全沒有作為一個男人的自覺,他依舊在給慶平梳理頭發,靈巧的雙手上下翻飛,神色淡淡,只在慶平聽到聶衛遠的話要拔劍而起的時候微皺了眉,停了編發的動作,伸手將慶平制住壓了回去。

正主不說話,被比作荒唐帝王的晟睿也就只是挑了挑眉梢,好似全然不懂聶衛遠的意思。

聶衛遠看著二人的反應,只感覺鐵拳打在了一堆棉花上,使不上半分力氣,可要是就著算了,又心有不甘,終究還是開了口:“果然如此。不曾想二位倒也是個敢作敢當,只是這終究算不得正道,王爺還是早日回頭得好。”

聽聞這話,墨鈺才有了些神色變化,抬起頭遠遠地看向聶衛遠。

聶衛遠以為自己的話起了作用,可不等他心中一喜,墨鈺臉上先浮現出了一絲笑意。這笑意不似先前溫暖,卻也不含冷意,就只是淡淡的嘲諷,仿若他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孤傲,淡泊,就連嘲諷都是淡淡的不易察覺,仿佛給聶衛遠一絲情緒都是浪費。

聶衛遠近處的晟睿卻不像墨鈺那般含蓄,嘲諷的笑掛滿涼薄的唇角,“本來還以為你是個聰明的,卻不想倒是本王看錯了,只是可惜了這昨夜的茶了。不過既然本王在你這小寨子里住了一晚,那本王作為回報就教你一句話…”晟睿沉吟了半天,最終對著墨鈺開了口,“本王圣賢書讀的少,還是賢弟告訴他吧。本王記得有一句話說得好像就是如今的這個場景,就是讓聰明人讓著傻瓜點的那個,怎么說來著?”

墨鈺心中暗笑,果然,這種事情有自己的這個王叔在絕對是吃不了虧的,朱唇微啟,依舊是淡淡的語調:“只與同好爭高下,不與傻瓜論長短。”

“對,就是這個。”晟睿心滿意足的轉頭對著聶衛遠方佛老夫子般諄諄教誨:“就是這句話,記住了嗎?哦,還有,還有一個道理本王覺得你應該明白,如你所說,本王萬花叢中過,若非是傾城姿色,哪怕是一個眼神本王都不會給與,便如同你。”

誅心之言,最是傷人。

聶衛遠的視線從正在編發的少年身上收回,重新凝聚在晟睿俊美的臉上,良久,又緩緩低下了頭。

當年聶家被滅門的那一場惡戰雖然被他們逃了出來,可終究給他們留了些痕跡,嫣然的天真,自己的相貌,義父左臂,再無法復原,像這樣的人怎會知道這道疤代表的是什么。

其實當年逃到匿生山后,曾有一個江湖游醫路過此處,當時他們傷的傷,殘的殘,完好之人不過十數。那游醫見他們可憐,不忍他們挨著就為他們治療了一段時間。游醫見他傷在臉上,曾與他說這刀痕可消,是他自己想要留著這道疤,時刻提醒自己聶家的冤屈,和如今坐在皇位之上的人的無道。

聶衛遠兩道濃密的眉毛皺了一下,原本聽聞昭陽王放蕩不羈,是個敗絮其中的閑散紈绔,他還想著,或許正是因為如此,墨晨楓才能容忍他做了盛乾二十年的王爺,可真正交過手之后,才發現他遠非傳言中的一無是處,至少,這張嘴毒得很。

“王爺果真如傳聞所言,蕩然肆志。如今嘴上功夫聶某自愧不如,倒是不知,傳聞中昭陽王爺不拘俗禮,行走江湖,一手劍術出神入化是真是假,既然有緣相見,不如讓聶某見識一下。”

劍出鞘,映著晨曦的天際泛出陣陣冷光。

晟睿不為所動,依舊是把玩著手中折扇的流蘇,唇邊勾起一個邪肆的弧度,說出的話更是狂妄至極:“憑你也配。”

寒意破空而來,直擊男子而去,竟是殺意凜然。

“叮…”清脆的金屬撞擊聲從兩劍相交的地方擴散開來。

攔下這劍的竟是前一刻還在床榻前蹲著的被墨鈺按著編辮子的慶平。剛剛編好的一縷一縷的辮子四散又交纏,原本想象中應該是滑稽的樣子,卻不想野性的編發配上少年俊秀的臉竟是相得益彰。

少年手腕翻轉將劍挑離,束手立于晟睿身側。

差點葬身于劍下的晟睿卻在劍氣襲來之時輕輕合上了眼,連眼皮都不曾動一動。只是如今見識過慶平身法的聶衛遠再顧不上他。

“好快的劍。”眼見著少年飛掠而來,卻不曾感覺到空氣中任何的波動,聶衛遠真心稱贊。只是話雖好聽,劍卻不停,瞬息之間,二人交手數招。

墨鈺半倚著床榻上的被褥,以手支頭,墨發在胸前傾流而下,越發襯得唇紅齒白,另一只手閑搭在身側,安安靜靜的瞧著兩道身影纏斗在一起,神色悠然,唇角攜著一絲笑意,那神情分明是篤定了慶平不會輸。

“鐺!”劍落地的聲音。

少年撇了撇嘴,也不看被挑飛的劍,更不看被挑飛劍的人,徑直回到了墨鈺身邊,依舊是蹲在床榻,將后面一縷還未來得及編起來的頭發挨到墨鈺手邊,示意墨鈺繼續給他編完。

墨鈺感覺到了少年的郁悶,用五指梳稍微給他梳理了一下略微散亂的頭發,又輕輕在他頭上拍了拍,才繼續梳理,剩余的散發本來就不多,很快就編完了。這個時候墨鈺才開口問道:“怎么打贏了反倒不開心了呢?”

“剛剛他走神看了主子你一眼。師傅說劍術比拼,心神專注,全力以赴才是對對手最大的尊敬。他剛剛走神了,他對不起他手中的劍。”

聶衛遠欲要撿劍的身形頓了一下,看向慶平欲要說些什么,卻被剛剛出去如今又疾奔而來的程龍程虎兄弟倆打斷了:“聶…聶大哥,不好…不好了!”

聶衛遠剛要斥責他二人好好說話,便聽到一陣尖銳的哨聲響起,一聲、兩聲、三聲,一聲接一聲的響起,竟是四面八方都有哨聲傳來。聶衛遠臉色大變,不用程龍程虎說完就知道有人來圍剿山寨了,只是這次吹哨的人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多。

四面八方,圍剿的官兵竟是悄無聲息間將聶家寨包圍了起來。

他回頭看了合眼休息的晟睿一眼,這些人怕是沖著這個閑散王爺來的,倒是不知一個背負了如此身世的人竟能在墨晨楓手下做了這么多年的安逸王爺,如今竟還能引來如此多的兵力,他倒是小瞧了這人在那個無道君王心中的分量。

“你們兩個…”話說半截,他看了一眼蹲在床榻邊狀似乖巧的少年一眼,又將剩余的話全數咽了回去,有這個人在這里,就算是將程龍程虎都留在這里也不會有什么用處,嘆息一聲“你們兩個跟我走吧…”

待他走后,晟睿才睜開眼睛看向斜倚著床榻的少年,往日里便顧盼多情的眸子如今更是含滿了勾人的笑意,稍一眨眼,微微上翹的羽睫便撲朔迷離地上下跳動,遮出的陰影忽上忽下,越發顯得眉眼深邃,竟似三四月秾艷凝香的春景,引人入勝。

奈何宮中多得是環肥燕瘦的各色美人,便是宮中當差的小太監細眼長眉容貌也不會差,美其名曰為了皇上心情著想,宮中不適宜留些容貌欠缺的,實際如何就不得而知了。不過到底都是在成堆的美色中長大,并且,當今圣上墨晨楓,也就是墨鈺的爹,也是難得一見的美男,真正是貌比潘安,再加上墨鈺本身又長了張雌雄莫辨傾國傾城的臉,就算是時常照照鏡子也會對美色免疫,所以晟睿的美色并沒有引起墨鈺的失態,至少面上沒有顯露。

可能有些人天生對于美色的抵抗力低,就像一旁的慶平毫無疑問的看呆了。

墨鈺無奈,吭了一聲還是沒有將慶平丟失的魂魄撈回來,不禁扶額,自己的隨從看別的男人看失神了,作為主子的他很丟人啊。好吧,他承認,自己這個王叔賣弄美色的時候確實妖孽,自己都險些把控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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