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 黑土芳香
- 票友兒
- 3782字
- 2021-02-05 08:40:07
三天圓墳,把土填好,幾個人呆呆的站了好一會兒。張野兄妹四個磕完頭,看大人都不說話,也站在一邊兒跟著發愣。
朝東嘆了口氣說“走吧!”
朝杰邊走邊指著不遠處的冒眼井說“去年農科院的人考察稻子,把這井水也給化驗了一下,說這水里有礦泉種出來的大米好吃,有幾個老板過來看了,說是要在這開礦泉水廠。”
朝東站住腳問“啥時候開?”
朝杰咧了咧嘴說“沒談成,都嫌錢多。”
朝義氣哼哼的說“開個水廠能用幾個錢,又是騙子吧,你看東頭的豆油廠,都他媽蓋好快十年了,還沒炸出油來!”
知道他氣不順,朝杰忙解釋說“要是建礦泉水廠,這周圍的地都不能噴農藥使化肥,那就得把這一片都包下來,你算算包下這么大片地得多少錢,一般人能整得起嗎?”
看著遠處孤零零的妹妹,朝東心里一動,他想了想問“這事村里說了算?”
朝杰搖著頭說“村里那能說了算,鄉上都不行,這事得縣里說了才算!”
天氣慢慢變冷,樹上的葉子變黃后,地里的莊稼也就開始收割了。今年埋汰秋,連著下了幾天雨,連四輪子都進不了地,苞米黃豆只能靠人割,地里有水不能放,割好了立刻就得找馬車往出拉。這些年大力普及農業機械,馬車已經快銷聲匿跡了,讓人沒想到的是,一場大雨又讓它又有了用武之地。
除過去了兩趟望海,朝東再沒離開過村子,每天和母親干點零活,閑了就繞著屯子轉悠,他就這樣一直呆到了中秋。怕朝東犯愁,母親說家里沒事了,催著讓他趕緊回濱江,可他嘴里答應就是不動地方。李霞說大哥沒事就站在院子里發呆,曉梅聽了心里有點害怕,趕緊跑回來陪著他。
其實他們不知道,這是朝東心里最享受的一段日子,每天聽著雞鳴狗叫,看著村里人晚睡早起在路邊打罵說笑,他覺得很享受很羨慕。朝東喜歡傍晚時分站在村外,看著家家戶戶煙筒里冒出的炊煙,他覺得日子就該這么過,這樣過才是生活。
看稻田里的人正在割稻子,朝東看著曉梅問“現在過這種日子你還能習慣嗎?”
曉梅哼了哼說到“不就是割稻子扒苞米嗎,我又不是沒干過。”看了丈夫一眼,又若有所思的說“嫁給你我就沒想過要享福,現在的日子我能過,養豬種地的日子我也能過!”
朝東低聲說到“我沒想干多大的事,就是想讓我媽能不用為錢犯愁,兄弟姐妹能把日子過好,我自己能像村里人一樣,蓋上三間全磚房,娶個媳婦養倆孩子,一家人平平安安的過日子。”
曉梅咯咯笑著說“那你成功了,全磚房有了,老婆有了又兒女雙全!”說完笑著看朝東。
朝東嘆了口氣說“走,回家吧!”
曉梅拉住他的手說“我知道你是啥意思。”
朝東笑了笑說“我知道!”
又在家里呆了三天,司機開車過來接他。囑咐朝義照顧好母親,叮囑曉梅照顧好孩子,朝東靜靜的站在院子里,把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后才轉身上車。三天后在他的辦公室里,朝東被警察帶走了,說是讓他協助調查。
小小的永平村一下炸開了鍋,風言風語傳的滿村都是。這也難怪,這些年滿打滿算,除了幾個考出去的大學生,海峰和朝東算是最有出息的了,現在他們一個跳樓一個被抓,怎么能不讓這個小小的村莊感到震顫吶。
家里一下冷清下來,除了幾個實在親戚過來打聽一下,沒有幾個人再愿意登門。朝義今年種了三十多晌地,下雨已經耽誤了幾天,現在村里找不上人,他只好花高價從外村雇人,趟黑起早的忙活半個月,才把地里的莊稼收拾完。
看他拎著兜子走,母親攔住問“你這是要上哪去?”
朝義急切的說“去看看我大哥!”
母親追問到“那你拿這么多錢干啥?”
朝義看看她說“那邊不得花錢嗎?”
母親帶著哭腔說到“你大哥沒事,我的兒子我知道!”
老姑娘剛沒,大兒子緊接著就出事,不光是村里人說風水不好,連母親自己都覺得現在看那都不對勁。
看母親擦眼淚,朝義勸她說“媽你不用著急,我和我大嫂先去看看,有啥事再給家里打電話。”說完就拎著包走了。
聽說曉梅已經去濱江了,朝義抬腿就往外走,李霞一把拉住他問“你干啥去,今天沒車了。”
朝義一屁股坐下問“那啥時候有車?”
李霞看看窗外說“客車最早的一班是早上六點半,火車得等到明天中午了。”
朝義嘆了口氣說“那我坐六點半的客車。”
讓李軍看著飯店,李霞早早就和朝義回家做好飯,等著三個孩子回來。吃完飯李霞收拾桌子刷碗,三個孩子都進屋里寫作業去,朝義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看張野出來李霞問“作業寫完了?”
張野沒吭聲,低著頭說“我二叔是不是上濱江?”
李霞點頭說“嗯吶。”
張野看著朝義說“那我也去看看我爸。”
朝義站起身,拍拍侄子的肩膀說“我先去看看,你在家好好上學,你爸沒事!”
張野不情愿的點了點頭。
準備上床睡覺,看朝義把包放在枕頭邊,李霞問“你把打的糧都賣了?”聽他嗯了一聲,又問“錢都在這?”聽朝義又嗯了一聲,她試探著問“咱留點吧?”看他不吭聲李霞打開包,看包里別了把菜刀吃驚的問“你這是去干啥,咋還別了把刀?”
朝義一把搶過包說“我怕路上有人搶!”
聽他說完,李霞一下笑出聲來,看朝義拉自己,放低了聲音說“你拿把刀能上車嗎,人家還以為你是搶錢的吶!”見他氣哼哼的看自己,李霞說“你把刀放家里,明天上銀行把錢存上,拿個卡不就行了嗎!”似乎又想起什么,李霞起身問“你把刀拿走了,媽明天拿啥切菜?”說完捂著被子哈哈大笑。
朝義使勁推了把李霞,生怕這事被孩子們聽到。
到濱江后,曉梅連著兩天去看守所都沒看著朝東,張勇和王博也被帶走了,只有進軍陪著她四處打聽。看曉梅又來了,警察不耐煩的告訴她,事沒查清楚之前嫌疑人不能和家屬見面,讓他們先回家等著,朝義來時,倆人正坐在家里犯愁。
聽說連面都沒見著,朝義急著問“是不是沒使錢吶?”接著把包打開說“錢我拿了,明天咱們再去!”
看他包里裝滿了錢,曉梅問“你在哪整這么多錢?”
朝義撓撓頭說“我把糧賣了,又從飯店湊了點。”
聽完曉梅心里一陣感動,從結婚到現在,家里的大事小情都是朝東張羅,朝義兩口子啥事都不操心。這些年即伺候母親又照顧兄弟姐妹,曉梅心里不是沒有意見,但她太了解朝東了,再不滿也只能在心里念叨,在他面前一個字都不能提。
曉梅一直覺得,朝義是個光知道干活沒什么主意的人,因此朝東出事后,她沒和母親朝義商量,就自己一個人跑到濱江。現在看他拎著一兜子錢過來,不管能不能幫上忙,曉梅都覺得自己和朝東這些年為家里操的心沒白費。
吳尚明被帶走的第二天,陳丹就被監視居住,沒過幾天也被紀委的人帶走了。陳鵬這些天一直在濱江,忙著托人打聽妹妹的消息,聽說朝東也被帶走了,他趕緊給張勇打電話,可是一直都打不通。到汽貿公司找到進軍,聽說曉梅也在濱江,陳鵬讓他帶自己過去,幾個人一起商量商量辦法。
剛說了沒幾句電話就響了,接起來聽是張勇的聲音,進軍興奮的說“張叔你們出來了,我們都在我大舅家呢,你倆趕緊過來吧!”放下電話告訴曉梅說張勇王博出來了,馬上就過來。
幾個人聽了都很興奮,想著他們多少能知道點消息。讓他們沒想到是,他們倆人也是一問三不知。
看大家都不說話,張勇問“咋地,我倆不出來好了唄?”
陳鵬笑著說“也是,他倆被關在里邊能知道啥!”
曉梅不甘心的問“你和朝東面都沒照?”
張勇搖著頭說“你以為那是啥地方,能讓你隨便見人。”又指著王博說“我倆都是放出來在看守所門口見的面!”看他們失望的眼神,又故作神秘的感嘆到“這人還是得多做好事呀!”看他們不明就里的看著自己,張勇問王博“你還記著到遠東花園買房,登錯樓層找咱們的那個警察吧?”看王博搖頭,他說“就是那個第一次我沒理,第二次穿著警服來那個。”
王博急著說“我忘了,你快說咋地了!”
張勇說“媽地,我這次就是被他抓去的!”
曉梅急著說“你快說咋地了!”
張勇喝了口水說“我進去問過他,這小子啥都不說,問急了還踢了我一腳,今天是他過來放我倆,出來后我找他問情況,他還是說啥都不知道。”
王博聽完氣的瞪了他一眼。
看王博瞪自己,張勇馬上說到“不過臨走他跟著我出來,說朝東的事應該不大,讓咱們不要著急。”見陳鵬看著自己,他雙手一灘說到“陳丹和吳市長的事,他就真是啥都不知道的了,這也不是他能管的上的事!”
曉梅稍稍放了點心,看了看陳鵬又說“應該都沒事,咱們就先等著吧!”
送走陳鵬和王博,張勇對曉梅說“你跟我出去一下,咱倆去找找吳律師,看看她咋說。”
曉梅愣著問“那咋不和他們一塊去,也好幫陳丹問問。”
張勇搖著頭說“朝東和人家就不是一回事兒,陳鵬見了也沒啥用。”
吳曉莉上大學時就和朝東認識,得益于他的資助,畢業后順利取得了律師資格。她提出任公司法律顧問時,朝東當時并沒太在意,覺得自己一個挖土蓋樓的沒必要趕這個時髦。去年和二建發生合同糾紛,吳曉莉依照法律據理力爭,為公司挽回了不少損失,他這時候才知道懂法的重要性。
事發生后,吳曉莉放下手頭所有工作,想全力以赴辦好這個案子。但是因為案件的特殊性,現階段她還見不到朝東,但是作為法律顧問,公司老板被帶走協助調查,她有資格出面過問具體的情況。吳曉莉告訴曉梅,只有等到案子查辦清楚了,如果作為嫌疑人被提起公訴,她才能作為辯護人和朝東見面。
看曉梅一臉迷茫的看著自己,張勇忙問“不會真把朝東牽扯進去吧?”
吳曉莉說“這得看情況的發展,我現在也不敢肯定。”怕曉梅著急,她放緩語氣說到“據我了解應該不是特別嚴重,我已經聯系好我的老師,他是這方面的專家,我們會充分準備,力爭把張總平安接回來。”想了想又說“但是你也要有心里準備,這種問題如果被定性,律師的辯護不會起很大作用。”
坐在車上,曉梅問張勇“吳律師說的啥意思,到底是起訴還是不起訴哇,到底是能贏還是不能贏啊?”
張勇笑了笑說“這幫人和大夫是一樣地,有理沒理都讓她們說了,到時候贏了輸了她們都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