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忙的時候又趕上朝杰蓋房子，村里人按慣例家家輪流過來幫忙，這樣既不耽誤莊稼也不耽誤人情。二叔帶著朝杰朝義盯在老院子，春蘭朝杰媳婦領著人在家里做飯，為了節省時間晌午飯都是送過去，這樣也省的大家兩頭跑。

爺爺每天早早就過去，像個監工似的四處轉悠，幫工的一看他來都加快速度，生怕被嘮叨個沒完。每天等著午飯做好，朝東和春蘭一起過去送飯，覺得這種日子清閑自在，他把濱江的事都交給張勇，自己在家優哉游哉的閑逛。

把飯放到車上，朝東邊開車邊問“大姐，我咋沒看著朝義媳婦，她這幾天干啥吶？”

春蘭扶著湯桶說“李霞擱飯店干活，店里忙不讓耽誤工，這不朝義一直在吶嗎。”說完又問“你不知道？”

朝東搖著頭說“這我還真不知道！”

春蘭嘆了口氣說“朝義死腦瓜骨，整天就知道擱家種地，搬街里那么容易吶，哪能像在家里一樣，啥不都得花錢吶！”停了一下又說“不管咋地李霞認干，知道指望不上朝義，就擱她弟那飯店給人端盤子，多少不是能掙點嗎。”

曉梅李霞看孩子，自己在外跑生意，朝義在家照顧母親，看著安排的井井有條，可細想一下，現在種地不掙錢，指著那點錢供李霞和兒子花銷，朝義的日子肯定過得緊張。

放下飯捅，朝東招呼大家過來吃飯，看朝義端著碗和二胖幾個邊吃邊嘮，朝東把他喊過來問“李霞在哪干活吶？”

朝義納悶的說“擱她弟那，咋地了？”怕大哥誤會，又解釋到“飯店不讓耽誤工李霞就沒回來，我不是一直在吶嗎！”說完沖朝東嘻嘻一笑。

朝東橫了他一眼問“飯店是李軍開地？”

朝義搖頭說“不是，他給人掌勺。”

看他一臉的無辜，朝東瞪了他一眼說“你不把老婆孩子照顧好，一天天地凈想啥吶！”

朝義正往嘴里扒拉飯，聽了這話不解的看看他，手里端著碗問“咋地了大哥，我不得在這幫工嘛。”

看他倆在一旁嘀咕，春蘭湊過來問“你倆咋地了？”

朝東看了眼大姐，轉過頭對朝義說“你下午別干了，和我一塊兒上街里看看。”說完轉身走了。

朝義又納悶的問春蘭“大姐，我大哥他咋地了？”

春蘭氣的笑出聲來，大聲說到“讓你去你就去，咋地了問你大哥去！”說完也扭頭走了。

飯店在十字街南靠近車站，因為地段好生意一直很紅火，李軍是飯店的廚師，看大姐進城后沒事干，就把她介紹到這里當服務員。因為送兒子上學，李霞每天早早就過來，中午接兒子到飯店吃飯，下午走的稍早點，這樣能看著張源寫作業。

李霞正在拖地，看他倆進來以為家里出啥事了，拎著拖布急著問“大哥你倆咋來了，是不是家里有啥事呀？”

看她神情緊張，朝東忙說“家里沒事，我和朝義上街里買東西，順帶過來看看你。”

老板推門進來，看朝義在店里，笑著和他打招呼。

李霞趕緊介紹說“劉叔，這是我大哥，和朝義倆上街里買東西，順帶過來看看。”

老板笑笑轉身去廚房忙活了。

朝東喝了口水問“每天都這么早上班？”

李霞說“我早上送完孩子回去也沒事，正好早點過來打掃衛生，這樣下午能早走點，回去好看著張源寫作業。”

朝東點點頭問“那張源中午在哪吃飯？”

李霞說“中午擱飯店吃，晚上我倆回家吃。”

朝東看了看說“這也不是說話的地方，等你晚上下班吧，到時候咱們再商量。”看李霞疑惑的看自己，忙說“沒啥大事，就是商量商量你倆干點啥。”說完起身往外走。

看朝義也要走，李霞拉著他問“你不回家干啥去？”

朝義看看朝東問“大哥，你上哪去？”

看李軍進來，朝東笑著說“你這咋比老板來地還晚。”

李軍笑著沖里邊大聲說“老板來地早是想多掙錢，咱來這么早干啥，又不多給錢。”說完哈哈笑著拉他倆坐下，給朝東點了根煙，自己也點了根，轉頭看著朝義說“我說姐夫，你這一年到頭見不了幾面，我看你比我們老板還忙。”

朝義笑了笑，嘴巴張了兩下沒吭聲。

閑聊了一會兒，朝東站起來說“你們忙吧我得走了。”又對朝義“要不你在這呆著，晚上我過去找你。”

朝義點頭說“那也行。”

把朝東送到門口，李霞說“大哥，晚上我早點回去做飯，你和大嫂領孩子一塊兒過來吃吧。”

朝東想了想說“你大嫂得看著倆孩子寫作業，這樣吧，晚上我過去吃。”說完開車走了。

朝東給曉梅打電話，說好晚上他去接孩子，放下電話看離放學還早，他開著車在街上轉悠。不知道為什么，這一刻朝東覺得自己很落寞，他想能有個人陪自己聊聊天，可從正大街東頭跑到西頭，沒有碰到一個熟人。把車停在路邊，靠在座椅上迷瞪了一會兒，聽見有人敲車窗，睜眼一看是交警。

警察看了看他問“是不是喝了？”

朝東笑著說“這么早上哪喝去，我就在這等個人。”

警察湊到跟前聞了聞，確定他沒喝酒后說“正大街上不讓停車，趕緊走！”說完轉身走了。

停車的地方離一中不遠，在這已經能看見學校的牌子了，朝東心里一陣莫名的興奮，開著車就往學校門口走。

保安打量了一下車，客氣的問“你找誰？”

看著緊閉的校門，朝東說“不找誰，就想進去看看。”

保安不解的問“你看啥？”

不知該怎么回答，朝東想了一會兒說“我在這上過學，就是想進去看看學校。”

保安搖搖頭說“那不行，上課期間不讓車輛進入。”

正糾纏不清的時候，里邊走出個老師模樣的人，問保安是咋回事。聽他說完，老師模樣的人走過來，仔細打量著朝東問“你是哪屆地，班主任是誰呀？”

朝東想了半天，嘴里嘟囔著說“我是哪屆的了，我高二就不念了。”又打量了一下來人說“班主任是吳國棟，對了我是八二屆地，對，就是八二屆地！”說完他自失的笑了。

老師模樣的人盯著朝東看了看說“吳老師現在已經是教導主任了，你還認識我吧？”說完笑著看他。

看他瞇縫著的小眼睛，朝東猛然想起來了，趕緊下車握住老師的手說“李老師，我今天犯迷糊了，咋把你沒認出來！”

李彤大笑著說“今天咱倆都迷糊了，我也是看了半天才認出來。”說完拉著朝東往里走。

這就是那個送他鞋的體育老師，朝東清晰的記得，當年的李彤雖然眼睛小點，可怎么說都是個精神小伙，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幽默帥氣的李老師會胖成這樣，完全沒有了當年球場上的風采。今天之所以沒認出來，多半是因為他的變化太大了。

李彤告訴朝東他已經不當體育老師了，現在是學校的保衛干事。看著這位自己崇敬的老師，朝東心里邊五味雜陳，拉著他的手半天不肯放下。聊到中午朝東要請他吃飯，李彤說值班不能離崗，朝東說那就星期六吧，到時候把吳老師也叫上。

聽他說要請吳國棟，李彤笑笑說“我把他電話給你，你打電話和老吳說好，到時候我和他一塊兒去。”

朝東聽完點點頭，他知道吳國棟的脾氣。再說人家現在是教導主任了，能不能認識他這個學生還得兩說，要是請客連個電話都不打，吳老師多半是不會去的。

知道李彤愛抽煙，朝東從車里拿了兩條煙塞到他手里。李彤說什么都不肯要，朝東笑著說“李老師，我這又不是行賄，再說學生給老師送兩條煙又不犯法！”

李彤笑笑沒再推辭，拍拍朝東肩膀說“那就謝謝你了，咱們周六再見！”

把張野張璐接回家，朝東說晚上要請同學吃飯，自己一個人開車出去了。站在朝義家門口敲了兩下，張源打開門叫了聲“大爺”，給他遞了雙拖鞋后，又跑回房間寫作業去了。

桌上的酒菜已經擺好，李霞讓朝義陪著大哥先吃，她自己又到廚房里忙活。炒完菜看張源已經吃完了，李霞叮囑他趕緊寫作業，轉回頭把菜往朝東跟前挪了挪。

喝了口酒，朝東說到“有個事想和你倆商量。”聽大哥說有事商量，朝義和李霞都放下筷子。朝東看著他倆說“我是這么想地，李霞總在飯店干也不行，你倆好好商量商量，看能不能自己干點啥，這樣總比給別人打工強！”

看了看朝義，李霞攥著筷子說“大哥，你說的事我倆也商量過，可是現在干啥都得本錢，這些年我和朝義也沒啥積蓄，商量了幾次都下不了決心。”看看朝東又說到“這些年多虧你和大嫂了，家里的事都是你們操心，我和朝義買樓也是家里掏的錢，我倆不好意思再拖累家里了。”

李霞這話說的進退有度，朝東想了想說“不能說家里都是我們照顧，這兩年得虧朝義在家照顧咱媽，媽現在身體挺好不用操心，你倆商量商量想干點啥，錢的事你們不用擔心。”

聽說錢的事不用但心，李霞忙說到“其實我和李軍一直想開個飯店，前段時間地方都看了，就是轉讓費太貴沒敢干。”說完看了看朝義，示意他開口說話。

朝義看了看朝東說“大哥，這些年我也沒掙啥錢，家里家外都是你張羅。”說完打量了一圈房子說“當初買房子就是你給掏的錢，現在再拿錢給我們開飯店，我這心里邊過意不去，親兄弟也得明算賬，我們再不能要你的錢了。”

朝東端杯和朝義碰了下說“哥兄弟算那么清干啥，再說你倆干好咱媽看著也高興。”說完喝了口酒，放下酒杯說到“現在生意不好做，干啥事都得擔風險，今后不能啥事都指著我，你倆好好干，萬一有事家里也能有個指望。”

朝東的話剛說完，朝義就急切的問“你是不是有啥事呀，我說這回你咋在家呆這么長時間，是不是濱江那邊出事了？”

看他焦急的看著自己，朝東笑道“沒事，我就是說咱們兄弟倆都好好干，咱們姐弟五個都過好了，媽不是更高興嗎！”

聽他這么說朝義才放心，沒等他開口李霞就搶著說到“就是地大哥，這錢算是我跟你借的，等掙了錢我們再還給你。”

朝東笑著點頭說“錢不用還，只要你倆好好干就行！”說完端起酒和倆人干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