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喬四當家

喬山贏在很早以前就聽過一句話：若你不想，再繁華秀麗的城市，你也會在其中覓得黃花深巷；若你想，很快就會習慣頹廢糜爛，紙醉金迷。

小時候他最喜歡讀陶淵明的詩詞，那句“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一度讓他心神向往。

只是現實不得不讓他與那樣的生活越走越遠。

人生當世，不只活自己，有太多太多的情分需要報答，又豈能獨善其身。

今晚他喝了很多酒，吻過兩三個女孩子，酒沒醉，人也沒記清。

黑幫剛死了二當家，走著進了警察署，半死不活地保釋了出來，又在半路上被截殺。

警察署是沒有這個膽量，晚上獄卒送飯時還好好的，半夜進了一幫人，打完就走，來去自如。

二當家素來是龍頭的左膀右臂，那些 見不得人的勾當，全由他出面去替龍頭做。

他進警察署做的最后一項事，就是運走了一批軍火。

二當家的死，不但閃了龍頭一下，更是讓他對身邊每一個人都提高了警惕。

要說黑幫里沒內鬼，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二當家做事向來小心縝密，消息走漏，肯定是從內部泄露了風聲。

他必須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出內鬼，并且盡快找出接替二當家位置的新的左膀右臂。

夜語笙歌也是許久沒有這么熱鬧過了。

黑幫各堂口堂主、三當家四當家、包括龍頭，全都聚集在了二樓。

不知情的顧客們在下面聽歌跳舞，喝著西洋酒，只是覺得今晚的舞女似乎減少了很多。

一樓氣氛融融，二樓卻是暗潮涌動，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嘭！”

四當家被人踢彎了腿，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大哥，你相信我，老四是絕對不會背叛你的！”

四當家背挺得筆直，聲音不卑不亢。

他素來給人一種心腸直，脾氣爆，有勇無謀的印象。

很難想象 他竟然能參與扳倒二當家這樣的計劃中。

但龍頭現在疑心太重，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四當家，難保他是受一個很厲害的人指使。

“老四，你讓我怎么相信你。”

龍頭手中不斷摩挲著兩個玉球，環轉相碰的聲音，在此時這個環境中，聽得尤其膽戰心驚。

舞女們都攀附在旁邊的男人身上，大氣不敢喘一聲。

老四依然不死心：“沒做過就是沒做過，求大哥明察！”

喬山贏在一邊暗暗嘆著氣，他其實是不太想這么早解決掉這個四當家的，雖然他也做過不少壞事，強搶民女群毆打架啥的，但他實在是太笨。

比如現在，明明已經是砧板上的魚肉，硬是不服軟，任誰聽了，都想把這屎盆子往他頭上扣。

果然龍頭一聽，火氣更盛：“查查查！查了幾天了，查來查去還不都是你！”

四當家雙目泛紅地盯著龍頭，倒是不發一語了。

“老四啊老四”，龍頭將手杖重重地點在地上，“大哥待你不薄啊！”

“大哥，大哥，你聽我說......”

四當家開始著急了，跪著想要爬到龍頭面前。

身邊的女伴輕輕地抓緊喬山贏的衣服，似乎是怕極了這場面。

喬山贏溫柔一笑，把女伴的頭按在了他的肩上。

龍頭閉上眼轉過身，大手一揮，就有拿槍的人上來。

槍口裝了消音器，一槍中頭，四當家到死都沒合上眼 。

尸體很快就被拖了下去，在場的男人都見怪不怪，只是地上的那一道拖行的血跡，看得觸目驚心。

三當家一直注視著地面，在四當家倒地那一刻，他自嘲般地笑了笑。

世人都道黑幫最講兄弟情義，可事實上呢，黑幫是最沒兄弟情義的地方。

龍頭不發話，所有人都不敢先言離開。

過了好一會，龍頭才緩緩轉身，臉上神情十分凝重。

“山贏。”

喬山贏聽到叫他的名字，眼底閃過一絲狡猾。

“龍頭。”他抱拳半跪。

“以后，你就是我黑幫的四當家。”

話音剛落，底下幾個堂主面面相覷，只有三當家聽到這句話時，終于動了動，端起桌上的茶，潤了潤喉。

“龍頭，我......”

龍頭拂拂手打斷了喬山贏要說的話，“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我覺得你能坐這個位置，你就能坐，而且會比原來那個好上好幾倍。”

幾個堂主聽到這里，都不敢出聲。

雖然這喬山贏來幫里時間不過半年，表現卻一直很突出，龍頭原本就打算重用他。

如今讓他坐上四當家的位置，不過是一個稱呼的事，要知道他以前都是和三當家一起共事的。

喬山贏磕頭答應，拜了大哥。

龍頭的臉色才緩和了不少，撐著手杖，不發一語的離開了二樓。

各大堂主隨后紛紛起身，有過來祝賀喬山贏喜得四當家，也有斜看了一眼，一聲不吭離開的，喬山贏也懶得去記誰和誰。

最后，二樓只剩下了三當家和他，還有一個舞女。

三當家晃蕩著手中的茶，眼神有些迷離，但他并沒有喝酒，“阿喬，恭喜你了。”

“要多謝三當家栽培。”

說著，喬山贏也拿起杯子，過來與三當家相碰。

“其實 我并不想讓你留在幫里”，三當家嚴肅看來。

喬山贏低頭一笑，“這話三當家以前就和我說過，但我還是留了下來。”

三當家繼續說：“如果不能改變這個黑幫，就趁早離開，我不想看著你被它改變。”

“三當家在這里待了這么久，不是也沒被改變。”

“我就算了，已經算是爛泥，談什么改變。”

喬山贏卻搖搖頭，“這里我最欣賞三爺。”

這話他說的是真心的，他也是從未想到過，在黑幫這片早已烏透了的瘴氣中，還能遇到三爺這樣的人物。

三當家微嘆一聲，用手拍了一下喬山贏的肩膀，“有事找三爺。”

三當家也下了二樓后，喬山贏望著滿堂子的桌子椅子，卻沒有絲毫輕松的感覺。

剛才跟他的舞女還站在旁邊，他開口：“你先下去吧。”

“喬爺......”舞女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我能不能跟著喬爺？”

“為什么？”

“因為......喬爺是好人，也是個好男人。”

喬山贏楞了一愣，卻又想到了什么，神色一片凄涼，“你下去吧，別讓我說第三遍。”

舞女還在原地猶豫了一會，見喬山贏根本沒有看她，才漠然離開。

而喬山贏，就這樣坐在堂子里，聽著外面依舊不眠的夜語笙歌，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