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政治掛帥的年代，人的語言、行動、穿戴、打扮,都能人為地和政治掛上鉤。高波上初一時，有一件事，讓他銘記在心。

寶興中學每年放寒假前，都要舉辦一場文藝晚會。每個班都要根據自己的特點，編排出文藝節目，展示自己的才華。特別是高中畢業班的節目，會更引起大家的關注，他們不愧為大師哥大師姐。

其中有個話劇獨幕劇叫《蛻化》，給低年級的小師弟們留下深刻的印象。它告誡青年人，不要因貪圖安逸而變質。劇中有一位資產階級的嬌小姐，頭發燙成卷卷發，涂著口紅，身上穿一件花連衣裙，腳下蹬一雙高跟鞋，手腕上一塊閃閃發光的坤表，她扭動著腰肢、矯揉造作、千姿百態……

大家都說這個人物演得好，很典型，很有代表性。誰知她一張口，才知是男扮女裝……

這個班并非是沒有女學生，二十多名漂亮的女學生，但誰都拒絕出演這個所謂的反面角色。因為你如果演好了一個角色，往往劇中人就成了你的本名。如果劇中人是個英雄，那你很光彩。如果是個反面角色，了解情況的人，知道這是對你演技的贊賞，在不了解情況人的面前，她是不是很沒有臉面？老師沒有辦法，只好請一位男生登場……

在今天，這個所謂的反面人物，舉目皆是，沒有人和資產階級嬌小姐掛上鉤。

當時服裝的流行色就是綠、藍、黑，服裝的樣式也很保守，男女都一樣。如果女孩子剪個短發頭，坐在教室里聽課，站在講臺上的老師，也很難分清誰是男生，誰是女生。

有位叫賈璐的女生，小模樣長得很漂亮，和高波是同班同學，她心里很崇拜高波，于是就模仿高波的發型，留起了短發。

一次，她路過理發館，看到里面有空位，心想；先提前幾天理理發，免得人多時再排隊。于是，她走進理發館，坐在那張空位子上。

那位理發師和人聊天聊得正濃，也不問青紅皂白，就繼續理了個男孩子頭。

這位理發師口里和人聊天，心里也在想：這個小伙子，模樣真漂亮，若留起長發一定是個大美女。

賈璐付費時，理發師才發現是個女生，急忙道謙說：

“對不起，姑娘，我給你理了個男生頭。”

賈璐說：“沒關系，挺好得。”

賈璐后來就有了個綽號：“假小子。”她偏偏又姓賈。這個假小子喜歡打籃球，特別喜歡男女混合編隊籃球賽，如果高波在球場上，她會千方百計上場，與高波打配合。

服裝是老三色，樣式也沒有太大的變化，男女都一樣，分不出性別，也是很正常的事。

有位新來得生物老師給高波他們班上課。在課堂上，他提出一個物種起源方面的問題。他看了一下全班同學，然后說到：“我想請一位女同學來回答這個問題。”

接著，他開始看著花名冊點名：“張仁鳳”。

老師抬頭一看，站起來的是一位男生，馬上把手一擺說，坐下。

“陳樹華”。

站起來得又是一位男生。老師又讓他坐下。

“高秋麗”。

站起來的還是一位男生。老師擺手讓他坐下。全班同學都用笑臉望著老師。老師也微笑了一下說到。“我現在請男生來回答問題。”

“王亞男”。

站起來一位梳長辮子的女生。老師示意她坐下。

“胡長青”。

站起來一位披肩發的女生。老師又讓她坐下。

“賈璐”。

這位老師笑了。心想，終于找到一位男生，寸頭短發帥小伙。老師還沒說話，賈璐先說話了：“老師，我也是女生。讓不讓我回答問題？”

老師一聽，把手一擺說：“坐下”。

他抬起頭，目視了一下全班，發現全班同學都在微笑。他不找班長說話，卻把目光盯在高波身上。

“高波，你們班怎么搞得？男生女生的名字都顛倒著叫，我這個老師真是沒法當了。”他笑著進行自嘲。

原來，這位老師和高波在乒乓球臺上認識，單打，他們是對手，雙打，他們是聯手。

高波很了解這位老師的性格，于是就笑著說到：“老師，我們班是個大家庭，同樣也存在小家庭的常見問題。那就是陰盛陽衰。我們班的女同學，個個剛強，巾幗不讓須眉，稱得起新時代的穆桂英花木蘭。我們班的男生，人人溫柔，個個體貼如微，猶如紅樓夢中的賈寶玉……”

高波的話音還沒落地，賈璐同學馬上站起來做了補充：“老師，這就是物種起源中的進化論，高波同學關于婚姻家庭私有制的宣言……”

這生拉硬扯風馬牛不相及的解釋，讓全班同學來了個哄堂大笑。因為事態發生的太突然，有的同學笑丟了眼鏡，有同學笑出了眼淚，有同學笑的雙手捂著肚子……老師也大笑了。他教書二十多年，在自己所教的文化課上，從沒有跳出這樣的詼諧、趣味和幽默。班上的同學特別是女同學，不光是笑，還同時把目光投向高波和賈璐，眼神里還增加了幾分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