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春擇后
- 仗劍問俠錄
- 一肩春杏侯
- 2312字
- 2020-11-04 22:59:57
第24章 春擇后
過了午飯的時間,春光最盛。
綠字錦橫街新筆齋鋪前的兩株桃花樹在青石板上積成的淺淺暖水里燦笑如花,天漢橋下的江河里也是帆影如云,春綠漸濃,不時還會掠過一只畫眉撩起一道水痕,唯有蘭臺前的鐵葉樹街道星空燦爛,蟬鳴嘒嘒。
青衫儒生離去,余下五人在商討脫離幻境方法而無果后,也各自散去,為求一破境之法。
燕寧漫無目的地走在京都里,見到了普通的民居,見到了恢弘的宮殿,漸漸又轉上了天漢橋,這次他一路往南行,見到了劍繡山下的南門。
仰首望山之余,燕寧瞥到藍天即想到夜空。
那夜空,綴滿繁星。
大黃書里也有神話故事,琉璃寶玉的南天門,浩瀚無垠的寰宇銀河,天帝所居的紫微宮。
春風來的那夜,燕寧記得他用神識窺探過京都,看到過如夜穹繁星般分布的建筑群,像是鐵葉樹街道的夜空所綴滿的繁星。
銀河亦名天漢,天漢橋也便意為橫跨銀河之上的白玉拱橋,劍繡山下的南門應當就是自比琉璃寶玉的南天門,那么燕寧曾經窺探過的金碧輝煌的宮殿自然就是天帝所居的紫微宮。
如此想來,好似一切就都通了。
大秦京都便是人間的天庭。
天庭有銀河,跳落銀河便下凡間,即為凡人,修世間大苦境,歷情欲多磨難。
一念及此,燕寧原路折回,再度觀江扶欄,望一眼城中最高的塔尖后,略帶緊張地縱身躍下。
沒有想象中噗通一聲迸濺水花的場景,燕寧躍入江面就像是跳進一口枯井,不起波瀾,只是當如枯井的江面吞沒燕寧的身影時,城中的塔尖驀地隱去,仿若從未出現。
燕寧尋到破境之法時,一言驚星辰的青衫儒生就坐在不遠處的江畔,一瓢撈云,一手捧書,如癡如醉地讀著猶如杏花糕般甜美的文字或大道,好似書中當真有著顏如玉和黃金屋。
當燕寧縱身躍下后,青衫儒生飲了一口瓢中的云,蘸點化了云的口水翻了一頁書,頭也未抬地頷首言道:“像夫子。”
躍入如枯井的江面,一股猛烈的拉扯力陡然橫生,黑燈瞎火的枯井無底一般地拽著燕寧,失重感久久籠罩在心頭而不散。不知時間之流逝,只覺自深淵中仿佛伸出一只巨大的手掌,而后將燕寧從無盡的漆黑深淵中推了出去。
再見光明時,燕寧已是立到了暮云三疊臺的曠闊白石場間。
一滿車新出鍋的老豆腐和四五十棵青翠的小蔥似是羞于見到青玉案上的佳肴美酒,不多時便已被消滅殆盡。
小賺一筆的豆腐老西施不忘正事,舉起繡著“殷咤吃我的豆腐,分文不收”的新幡步入場間,就算吃飽喝足的閑人紛紛坐下歇息時,她也仍是毫不動搖心中對殷咤的狂熱喜愛,雙目滿含殷切期望之意,死死地盯著如精致拱門的金暈幻洞。
幻洞的金暈驀然盛放,一道身影從幻洞中走了出來,于是場間紛紛坐下歇息的閑人猛然站直身子,推搡著伸直脖子瞧向走出幻洞的那道身影,舉著新幡的豆腐老西施更是如驀然盛放的金暈般目生流波。
暮云三疊臺上的春擇官劉大人和殷言良也都將手中的玉箸緩緩擱下,望向了那邊。
燕寧從金暈幻洞步出,春光刺眼,以手掩目,待慢慢適應突如其來的明亮光線后,燕寧方才睜開雙眼打量四下,繼而發現自己已是從幻境中走了出來,乍然間心跳加速,面紅微燙,呢喃道:“我是……第一?”
第一自是無誤,從其他人的反應就可看得出來,比如見到燕寧率先走出幻洞的閑人頓時聒噪起來,比如見到第一個從幻境中脫離出來的人不是殷咤的豆腐老西施猝然昏厥,也比如面布惑色的春擇官劉大人和差點破口大罵的殷言良。
想起殷支還被困在鐵葉樹街道的燦爛星空下,而且說不定已經伴著蟬鳴嘒嘒做了個黃粱一夢后,燕寧搖搖頭,頓感無趣,于是徑自穿過人群離了場間,反正這唯一的春擇名額已是囊中之物。
眾目睽睽下,春擇官劉大人收了多少錠黃燦燦的金子也不敢偷天換日,據說上頭有人盯著。
沒走幾步,燕寧回過頭不知朝著何人說道:“對了,幫我捎句話給殷支,其實我能夠打得他滿地找牙,其實和殷咤爭春擇名額也沒什么難度,就不用他再道歉了。”
言畢,回首離去,又瀟灑得像是將裝這門技術演繹得恰到好處的孤獨劍客。
不見燕寧身影多時,春擇官劉大人方才記起某些事情他還沒做,于是仰首對著大黑耳鳶喊道:“照霞郡春擇名額,已有人選。”
……
……
燕寧回到切霞院收拾好自己的包袱后,肩挎包袱來到了后院長廊下,看著那棵開著紅花的矮樹,不知為何竟是思念起了蕭紅葉。
走盡石徑踏上柔軟的濕漉草甸,跨過草甸上橫七豎八的溪流,望了一眼山階,而后燕寧坐在一處溪畔,觀山。
盛極而衰的道理如這座山一樣,很高很老,卻也很難被摧毀。
參加春擇這樣的盛事,尤其是燕寧參加春擇這樣的盛事,不知其心里承受了多少壓力。
當春擇之日來臨時,不知多少的壓力便會轉變為最盛的戰意,不甘示弱,愿與一切對他不屑一顧之人一較高低,而當高低立判的局面出現后,戰意便會盛極而衰,重新化為郁積在心胸間的壓力。
這時,壓力需要得到釋放。
之于燕寧來說,最好的釋放方式就是靜坐。
所以他觀山不是在思考朱顏鶴發的院長所嘆的那句“這座山很高,只是有點老了”,也不是在遐想那句“老夫田送青,明日就要云游四海去了,江湖上遇事報老夫名字,可保你一命”。
事實上他連何謂江湖都還不知曉得清楚。
觀山就是觀山,觀階,觀樹,觀云,觀山之形狀,觀山之神態,如此觀山到微暮。
微暮時分,天邊的晚霞再次將山染成了胭脂盒。
胭脂盒就是胭脂盒,就如同觀山就是觀山,可今日的胭脂盒在燕寧的眸里卻不再只是胭脂盒,而是成了京都的胭脂盒。
望著京都的胭脂盒,燕寧心想著自己從京都常春藤盟院修成歸來后,可以買上一車這樣的胭脂盒送給妹妹。
熾烈的晚霞將天空麻溜染紅,關于春擇的消息也如同熾烈的晚霞,麻溜地傳遍了整個照霞郡。
今年的春擇名額被切霞院的燕寧斬獲。
人人議論春擇至夜臨,燕寧也在夜臨時起身離了后院,往照霞郡郡治,倚夕城的城門處走去。
正走間,倏爾在一個不知名的小巷巷口處聽到有兩個醉漢在邊撒尿邊吹牛,不經意時,耳里又鉆進了春擇、燕寧、南沖院、殷家大宅、富豪等字眼。
于是燕寧駐足而聽,漸漸恚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