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1952年(2)
- 胡適日記:離開大陸這些年
- 胡適
- 5563字
- 2014-04-14 18:34:28
我是喜讀胡適的文章的,我認識他是由于他給《大公報》寫星期論文的關系。我也是一個小資產階級出身的知識分子,也是汲汲于往上爬的,胡適對我是有誘惑力的。對日抗戰前,我在《國聞周報》發表許多愛國而無人民立場的文章,胡適在他的《獨立評論》上恭維了我幾句,的確使我陶醉過。可是,以后他反對我了,在他的文章里不提名地罵我了。是在對日抗戰勝利之后,一九四七年我到日本去了一趟,回來寫《日本半月》,主張嚴爭賠償,指出美帝國主義扶持日本軍國主義復活的陰謀事實。我又到北大講演過這問題,觸了胡適之忌。在北京見面時,他對我說:“我讀了你的《日本半月》,很想與你寫封長信討論,總以事忙耽擱下來。”他說:“我不同意嚴索日本賠償的意見,當年法國嚴厲對待德國,結果又逼出戰爭?!标P于美國扶持日本的事,他閉眼不看事實,以為縱有此事,也無可奈何。他說:“南京的政策如何,我不知道;反正我們無可奈何,樂得說一句寬大的空話而讓日本人感激涕零呢!”這樣的謬論,他居然講得出口。以后周鯁生先生寫文章指出美國不應扶持日本,胡適發表文章辯論,大意說:“想不到我的老朋友竟也相信某些新聞記者不負責任的話?!彼瞧恼吕锏摹靶侣動浾摺?,就是罵我。以后又在上海見面,他又對我說:“我看了許多的外國報紙雜志,根本沒有美國扶植日本的記載。”臉皮真厚得可觀。以后胡適參加了南京偽國大,穿上袍子馬褂,接受蔣制偽憲法。此幕丑劇演出后,又在上海見到他,他跟我說:“老蔣真偉大,竟把自己打來的江山拱手讓人?!蔽覇査嗽捲踔v?他說:“他要我做總統呵!”請想胡適是發昏呢?還是故意裝傻?胡適就任北大校長時的演說,特別宣傳呂祖謙“善未易明,理未易察”的兩句。全國人民都要求辨明是非、分清敵我,胡適卻公開提倡糊涂思想。很顯然的,他是為蔣匪幫諱。胡適往上爬,往上爬,終于爬上了買辦資產階級,與美帝國主義和蔣匪幫結了伙,成了人民的叛徒。他的命運只有,逃美國,永遠做逃亡的戰犯。
胡適是一面鏡子,他照著往上爬的知識分子的一種形象。他由小資產階級爬上買辦資產階級,與帝國主義及官僚資本主義沆瀣一氣,就爬進了反革命的墳墓。
1952年1月21日
胡適的道路 ①
周谷城
胡適的思想是變動的,不是固定的。他因思想變動,前后判若兩人:起初的胡適是反對封建主義、迎接資本主義的人。他寫文章反對理教,反對包辦婚姻,提倡自由戀愛,提倡作白話文,等等,都是反對封建主義,迎接資本主義的作用。后來他變了,變為擁護封建主義,擁護帝國主義,擁護官僚資本主義,擁護法西斯統治,提倡出賣祖國的人了。他寫文章說支配中國的是貧、病、臟、愚、懶五鬼,而不是封建主義與帝國主義;最后更為蔣介石作辯護說 “善未易明,理未易察”,那就是他擁護法西斯統治、出賣祖國最出力的時候。
胡適反對封建主義,迎接資本主義,這在當時是很能動人的;大家捧他的場,恭維他,或者不無根據。但中國的封建主義雖然殘余,然而近百年來,已與帝國主義由相反變為完全結合,不是單憑一種沒有抬頭的資本主義思想所反得動的。不僅反不動,而且不容許資本主義抬頭。不僅資本主義不能抬頭,就是資本主義的教育也全不中用。中國自前清末年廢科舉興學校以后,就完全采用了資本主義的教育。但這種教育是沒有出路的:整個社會被帝國主義的代理人及封建軍閥、官僚、地主和買辦所支配;新式的生產事業,完全被他們扼殺了;資產階級民主政治也樹立不起來;受了資本主義教育的人,學會了享受資本主義社會生活的人,具備了資本主義文化水平及學術思想的高級知識分子,在這個社會里,不是急需的,他們要遭受厄運,幾乎是注定了的。然而過去幾十年的資本主義教育,確有相當的成功,無論從國外留學回來的,或從國內大學畢業的,都是受的完整的資本主義教育,都以資本主義思想武裝了自己的頭腦。在一方面,社會并不是資本主義的;在另一方面,思想卻是完全資本主義的。
這種情形,逼著高級知識分子要自找出路??赡艿某雎?,有三條:一、走上無產階級領導的革命道路,但這條路的美麗遠景,不易為受了資本主義教育的知識分子所看見。二、繼續走資產階級發展產業的道路,但這條路早被封建主義與帝國主義占據了。三、干脆加入代表封建主義、帝國主義的官僚買辦集團,實行法西斯主義,進行賣國的勾當。胡適選中了最后的一條路。首先,他就反對無產階級的思想:李大釗先生敘述十月革命的意義,介紹布爾什維克主義時,胡適卻要“多研究問題,少談主義”。接著,他又反對資產階級民主革命的道路,他批評孫中山先生的哲學,說“知難行亦不易”。他既駭怕無產階級革命,又恐資產階級革命不易成功,最后毅然決然走上法西斯主義的道路。法西斯主義在中國是為封建主義與帝國主義服務的,代表者是蔣介石、四大家族,國民黨反動派那一小撮。照這一小撮人的辦法,只是屠殺人民,出賣祖國而已。胡適要擁護這一小撮,便在《新月》雜志上發表文章,說支配中國的不是封建主義與帝國主義,而是它自己所謂貧、病、臟、愚、懶五鬼。他既擁護這一小撮了,為著保存他們的實力,并賣好于日帝國主義者起見,他反對抗日。當人民把日本帝國主義者打垮了的時候,他又怕這一小撮不能僭竊人民勝利的果實,又幫助蔣介石搞偽國大、偽憲法,希望能欺騙人民。蔣介石這一小撮始終扶不起來,連他們的主子美帝國主義者都說他們不中用,胡卻為他們辯護說“善未易明,理未易察”;其實善亦易明,理亦易察,只是他所擁護的封建主義、帝國主義的代表,法西斯主義的頭子太不爭氣而已。
像這樣的胡適,比起他以前迎接資本主義思想的好些先驅人物來,要落后得多。例如張之洞,主張西學為用,中學為體,一面迎接資本主義,一面保全封建主義,雖行不通,然卻沒有擁護帝國主義。又如康有為、梁啟超,主張維新,一面宣傳資本主義的思想,一面擁護舊統治階級,維持封建勢力;當然也行不通,卻也沒有擁護帝國主義,而且他們的奔走呼號,反對瓜分,幾乎等于反對帝國主義。又如嚴復,也是迎接資本主義的人物;他翻譯的許多書籍,如《法意》、《原富》、《天演論》、《群學肆言》、《社會通詮》、《群己權界論》等都是資本主義思想的典型;同時他主張君主立憲,想把封建殘余社會里的專制政治,不經過激烈的斗爭,從容不迫地推到資產階級的民主政治階段,但也沒有擁護帝國主義。只有胡適不同:他開始宣傳資本主義思想的時候,以嶄新的姿態出現,很吸住了一些與他同時代的知識分子;尤其他把美國資產階級哲學家杜威的工具主義介紹到中國來的時候,頗發生了一些影響,這影響甚至到于今還沒有消除。他害怕人民革命成功,毅然決然擁護封建主義、帝國主義、法西斯主義;抓著他自己所謂現實,勇往直前反動到底,不稍遲疑;這樣一來,就完全是另外一個胡適了。那些迎接資本主義的先驅人物復活著了,這樣的胡適恐怕也都要“自嘆不如”。
對于胡適擁護法西斯主義的賣國行為,今日文化教育界的人當然憤恨。但對于他最初的迎接資本主義思想,或者表示同情;因為資本主義思想,本較封建思想為進步,值得同情。再者今日文教界對于堅持資本主義思想,在法西斯統治下奮斗的人或者表示敬佩;因為這種奮斗,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值得敬佩。不過我們卻不能因此就說今日具有資本主義思想的人不要思想改造了。資本主義思想在過去受過壓迫是一事,在今日不中用又是一事。過去的社會是半封建半殖民地的社會,連資本主義階段都未能達到,故資本主義的思想,尤其是科學技術,用不著。今日的社會是遠勝于資本主義社會的新民主主義社會,已經越過了資本主義階段,故資本主義的思想,尤其是個人主義、自由主義,是與新民主主義社會絕不相容的。因此改造思想,使技術與專長能為新社會服務,便成了絕對必要。
1952年1月23日
《舊唐書》18下《宣宗紀》:
大中三年九月……制曰:“潮州司馬員外置同正員李德?!e惡既彰,公議難抑。是宜移投荒服,以謝萬邦。中外臣寮,當知予意??裳轮菟緫魠④?,所在馳驛發遣。縱逢恩赦,不在量移之限?!?
十二月……“崖州司戶參軍李德裕卒于貶所”。
《舊唐書》174《李德裕傳》:
大中元年秋,“罷德裕留守,以太子少保分司東都”。尋再貶潮州司馬。
“明年冬(二年)又貶潮州司戶。”
“德裕既貶,大中二年自洛陽水路經江淮赴潮州。其年冬,至潮陽,又貶崖州司戶。至三年正月方達珠崖郡。十二月卒,時年六十三?!?
《舊唐書·宣宗紀》與李德裕本傳所記有差異。
①貶崖州司戶制中仍稱“守潮州司馬員外置同正員李德裕”,是沒有從潮州“司馬”貶潮州司戶的一級。
②貶崖州制在三年九月,而傳說二年“冬至潮陽,又貶崖州司戶,至三年正月方達珠崖郡”。
1952年1月24日
君應怪我留連久,我欲與君辭別難。
白頭徒侶漸稀少,明日恐君無此歡。
自識君來三度別,這回白盡老髭須。
戀君不去君須會:知得后回相見無?
我曾指出,此二詩不見于《元氏長慶集》。今天讀白居易《祭微之文》(《四部叢刊》影日本活字本《白氏長慶集》卷六十),始知此二詩全引在祭文里。祭文里又有白居易自己的《哀詞》兩首。元稹死在大和五年七月二十二日。祭文的日子是五年( 831)十月十日。挽歌詞(卷五十六)有“后魏帝孫唐宰相,六年七月葬咸陽”的句子,是葬時作的。(《哀詞》兩首,收在卷五十七)
樂天《哀詞》比不上微之的留別詩:
八月涼風吹白幕,寢門廊下哭微之。
妻孥朋友來相吊,唯道皇天無所知。
文章卓葷生無敵,風骨英靈歿有神。
哭送咸陽北原上,可能隨例作灰塵?
元白齊名一世,最后這兩首詩,微之真“無敵”了。
1952年1月31日
今天《紐約日報》的約翰·奧多內爾引A·史密斯的美國自由聯盟(Feb·1936)演說,其中有一句說:
從這時起,決心使憲法成為美國的公民圣經,讓人們尊重憲法,正如人們虔誠地維護《圣經》一樣……
此與我兩次引T·H·赫胥黎的話,可以互相發明。
1952年2月1日
在普林斯頓,寫《中國印書的一千年》,作“中國書展覽”的小序。
昨天得陳通伯回信,他說萊昂內爾·賈爾斯博士很起勁,提議要照至少十三種敦煌卷子給我展覽。
我回信去,要他加上卡特說的石刻《金剛經》敦煌本。我還要賈爾斯博士的小冊子《敦煌六百年》。
1952年2月2日
看完了雍正一朝的《實錄》159卷,共四十冊。
香港報紙說,何思源到今天還只是“革大研究院三班四組”的一個不畢業的學員。當一九五〇年的春天,有人去北平,見著思杜,那時何思源已是思杜的同學了!
1952年2月17日
崇禎時馬元調刻沈括《夢溪筆談》,有補,有續,而汲古閣刻此書乃無續、無補。
馬本《續筆談》有這一條:
太祖皇帝嘗問趙普曰:“天下何物最大?”普熟思未答間,再問如前。普對曰:“道理最大。”上屢稱善。
此“道理”是“天道”“天理”嗎?還是今人所謂“真理”呢?
中國印書的一千年
葛思德東方書庫擁有一批不同尋常的財富,它收藏了許多記錄中國和東亞印刷業發展的特質例證。這一收藏,一開始是已故的G·M·葛思德(1864-1948)的個人愛好。三十年來,葛思德東方書庫是除中國和日本外,儲存收集中國印刷書籍最多的圖書館之一。它的主要目的是滿足對中國歷史、思想、文化感興趣的研究者的需要。它也收藏珍貴、精美的手稿和早期印刷書籍的善本--這些書有的用刻板印刷,有的用錫、銅、木活字印刷。在谷登堡印刷《圣經》(1455)之前,中國已經印刷了上千卷書籍。谷登堡印刷《圣經》通常被看做是歐洲印刷業的開始。
簡要概述一下葛思德東方書庫的收藏品--在一些私人收藏家和同行機構的友好合作下--可以勾勒出中國印刷業發展的生動歷史,從最初的公元八六八年的刻板印刷書一直到現在。在這漫長的發展過程中發生了一些重要的事件,這些事件在此將作扼要敘述,為本次展覽的參觀者作一個導引。
公元一〇五年,宦官蔡倫發明了紙。他用樹皮、麻纖維、破布和魚網成功制成第一張紙。
公元一七五年,大學者和書法家蔡邕受中央政府之命用手繕寫儒家經典。所有繕寫的經典被刻在四十六塊大石碑上,這些石碑就樹立在漢朝都城洛陽的太學門外。“這些石碑一立起來,就有許多人去看、去臨摹,去的人太多了,以至于那兒每天都聚集著成千上萬輛馬車,街道被堵得水泄不通”。在某種意義上,這些從石碑上拓印下來的拓本可以說是第一批印刷書籍。
刻板印刷較早被用于佛教、道教的圖象和符咒的印刷,用于較短的宗教經典、流行歌曲詩詞的印刷。公元八二四年,詩人元?。?79-831)寫道,在過去的二十年里,吳越地區(今江蘇、浙江)有一些大膽的人,用手繕寫或用刻板印刷術印刷他和他朋友白居易(772-846)的流行詩作。沒有他們的授權,這些詩作就在市面上流通買賣,或持之以交酒茗者,處處皆是。在九世紀上半葉,非宗教的俗文學已有刻板印賣了,這是第一次清晰、可靠的記錄。
一九〇七年,A·斯坦因在敦煌(甘肅省西北地區)發現一本刻板印刷的《金剛經》。它印刷于公元八六八年五月十一日,“印刷者為Wang Chieh,他為紀念他父母親而印刷此經,用于自由分發”。此經被卷成筒形,由七張紙粘貼在一起,長十六英尺,寬一英尺。這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印刷書籍。目前它是大英博物館的收藏品。
到了十世紀,刻板印刷開始引起學者、教育家、書籍收藏家、甚至政府的關注。盡管戰亂較多,王朝更迭頻繁,但是北方的中央政府仍然著手刻板印刷儒家經典及其注釋這項龐大的工程。二十一年后(932-953),這項工程終于完工--這標志著政府資助大規模印書這一偉大傳統的肇始。
宋以后的三個世紀(960-1276)被認為是刻板印刷的黃金時代。一些文本用漂亮的書法來繕寫,通常帶有書寫者的簽名。一些稱職的藝術家把這些精美的繕寫本刻在木版上,這些藝術家也常常將他們自己的簽名刻在上面。這體現了一種藝術的自豪感和藝術家的責任感。正因為如此,這一時期的刻板印刷書籍成為后來人鐘愛和模仿的對象。
十一世紀中期,畢昇發明活字印刷術。他第一次把活字刻在黏土上,把它們烘干,使之定型。在后來的幾個世紀里,又出現了錫、銅或木活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