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沒死！”柏花花摸黑瞪著大眼睛問。

很奇怪，他們總是在一片漆黑中經歷一些永生難忘的事情。

“嗯。”楊陌的聲音溫柔真實：“你被催眠了？”

剛剛的自己失去了生的勇氣，柏花花無地自容：“我……又想逃開了。”

楊陌說：“去車上說吧，外面冷，還這么黑。”

“別。”柏花花攔住他：“因為這么黑，我才有勇氣跟你說。”

“說什么？”

“我沒有被催眠，我是不想再面對這個世界了，一個沒有哥哥，沒有……你的世界，只有對我的誤解和謾罵，我想做回以前那個佛系柏花花，算了吧，要學會承擔這些太累了，我想逃開。既然生活沒有給我容身之地，那么死亡總歸可以。”

她揪著衣服，坐在冰涼的地上，冷冷地說。

風中傳來他的聲音：“其實，那天我在現場，我看到了，也聽到了。”

柏花花忽然緊張：“煤氣爆炸的那天嗎？你在現場？你聽到什么了？”

楊陌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在憋著笑：“聽到你跟白祁和小朱說的話了。”

他是說，她毫無形象地對著救護車大喊“我喜歡你”，對著小朱大罵“你個榆木腦袋”的那些話嗎？

柏花花汗顏：“那天，我太激動了，你不用往心里……”

“花花，”他說：“我也喜歡你。”

……

回味了幾秒鐘，柏花花忽然轉過頭，伸手摸到了他的臉：“你是認真的嗎？不會是為了安慰我故意這么說吧？”

楊陌側過臉，伸出自己的手覆上柏花花冰涼的手：“你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人。”

柏花花咽了口口水，恨不得立刻撲到他懷里，但是殘存的理智告訴她要矜持……矜持……矜持個毛線啊！

楊陌忽然被撞得往后一退，是柏花花一頭扎進了他懷里，哭得毫無形象：“我被欺負得好慘，你怎么能袖手旁觀，你還嚇唬我，我以為你死了……你太狠心了！”

楊陌抽出手抱住她，熟悉的動作摸了摸她的頭，輕輕拍拍她的后背，語氣很輕柔，看著遠方，像是對她，又像是對另一個人說：“對不起。”

柏花花忽然想起什么，抬起頭問：“你一直跟著我嗎？你也覺得這家公司有問題？”

話題被拉回正軌，楊陌沉聲道：“嗯。”

“那……老歐怎么辦？”

楊陌說：“我們去車里說。”

車沒熄火，發動機一直發出嗡嗡的聲音，很真實，也很有溫暖的氣息。

打開車里的暖風，柏花花整個人仿佛重生了一樣，有暖風，有楊陌，有燈光，這里好像天堂。

楊陌握著柏花花的手，說：“還不能讓別人知道我還活著。”

“小朱和白祁他們也不行嗎？”

“我會想辦法通知他們，但現在只有你一個人知道。”

“他們……對我有誤解。”

楊陌笑了：“沒事，我會解開他們對你的誤解。”

柏花花搖搖頭：“他們說的那些理由都很充分，就算你沒死，也無法反駁。”

楊陌的手掌緊了緊，胸有成竹：“放心吧。”然后話鋒一轉：“你去這個公司，是面試？還是經人介紹？”

柏花花說：“都不是，我本來不打算再工作了，是肖霄讓我去的，就是橘子的前夫，那個渣男。”她想了想楊陌問這句話的原因，不由驚道：“你這些天沒出現，是在調查這個公司？對了，當時你是怎么逃出去的？”

跟她說話真是省事。

“嗯，當時林燦家爆炸，誰都知道林燦不會回家，為什么她家還要爆炸呢？抓捕她的時候已經搜過了，家里沒什么有價值的信息，犯不上用這么極端的手段銷毀資料，那么這場爆炸只可能是沖著滅口來的。我第一想到的是沖你，所以闖了進去救你，可是當我路過樓道電表箱的時候看了一眼，你家的電表不轉，已經欠費了。這說明你根本不在家。如果要滅口的是你，對方不會連你在不在家都不調查就下手，所以我意識到，他們是沖我。而接著發生在我面前的二次爆炸也證實了這一點。”

“所以你立刻跑了？”

沉默了一下，楊陌說：“對。”

其實……他是看到了她桌子上的照片，那么熟悉的面孔。即使只是個孩子，他也能一眼看出那是他的生死之交，白叢。

白叢……柏花花……他真笨，居然沒有從這兩個人的身世中聯想到什么。直到這幾天他的線人提供的白叢的檔案，他才確認。白叢的本名叫柏草，是從孤兒院出來進入特工局后改的名字。

柏草，柏花花。這家父母起名的思維太過直白，根本不需要太多曲折就能確認他們的兄妹關系。

柏花花的問話打斷了他的回憶：“那那具尸體又是怎么回事？”

楊陌看向她：“那具尸體是林燦的老公的，王思維。”

“什么？”這她是真沒想到：“林燦有老公？”

“嗯。至于他們之間真實關系是什么我還不知道，但他們是以夫妻的身份生活的，林燦的老公一直在國外，之前調查的結果是他與案情沒有什么直接的聯系，聽起來夫妻關系也比較冷淡，林燦被抓他拒不回國，局里也沒有辦法，所以這個人就擱置了。沒想到后來他回來了。”

柏花花疑惑道：“會不會是為了滅口王思維才發生的爆炸？”

“不會，王思維回國是個巧合，他是爆炸當天回國的，機票也是臨時才買的，回國原因更是意外中的意外，是他的狗咬傷了鄰居，被告上了法庭，他回來是拿資料的。雖然這不足以說明一定是巧合，但這場爆炸并不是針對303，而是針對403的——否則不會有403的二次爆炸。”

不等柏花花回應，楊陌繼續說：“我猜安排爆炸的人跟林燦并不是一伙兒，或者說，不是同一個戰線的，他們可能只是知道林燦的案子，并借此欲蓋彌彰，看似滅口林燦，實則是沖我們來的。”

“我們？你不是說他們并不是為了殺我嗎？”

楊陌反問：“那天，你是怎么出現在現場的？”

柏花花忽然一個激靈：“是有人給我打的電話，是個男人的聲音，但是……我實在聽不出是誰。”

楊陌點點頭：“那人引你去現場，并不是為了讓你跟我告別，而是為了你的稿子。”

“我的稿子并不是目的，主要是為了讓我身敗名裂，眾叛親離。”

“對。”肯定了她的想法，楊陌繼續說：“給你打電話的和安排爆炸的是同一撥人，他們知道林燦的案子卻不關心林燦的老公，這應該是一個領導下的不同分支，可能為了同一個目的而行動，卻在細枝末節上因為情報不互通而出了差錯。而我利用了這個情報漏洞，讓所有人以為那具尸體就是我，好在暗中偵查。

“尸體要做尸檢，按照流程，局里應該知道了那具尸體不是我，也就是說白祁和小朱應該已經知道了我沒死。”楊陌笑了：“小朱還需歷練，白祁可是老油條了，應該能明白我的意思。”

任憑柏花花腦子再快，一時間也消化不了這爆炸一般的信息量。

“等一下，他們的目的是什么？不是，‘他們’到底是誰？”

楊陌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回答：“目前來看，他們的目的是除掉我，拉攏你，至于是誰……我也沒有頭緒，還在找線索。”

面對他如此坦誠的回答，柏花花心花怒放。眼前的楊陌跟之前的不一樣了，具體哪里有了改變，她說不清，只覺得這個楊陌跟她之間好像拉近了距離，不再像隔著一層玻璃，不再有防備感橫亙在兩人中間。雖然，他看起來還是有無盡的秘密，但至少這秘密是每個人心底的私密森林，而不是因為不信任。

他忽如其來的敞開心扉，令柏花花拋卻了一切恐懼和顧慮。這個世界上有一個相信自己的人，這種幸福不可言喻。

既然他要查，那么她也奉陪到底。

“楊隊，你覺得今晚的事，這個老歐，也是他們的人嗎？”

“楊隊？”楊陌不由發笑。

柏花花一本正經：“我們兩人的小分隊，你來做指揮，我來做參謀。”

“好，柏參謀。”他配合道：“說不好，原本我分析的那撥人做的所有事情只是為了孤立你，今晚的人卻要殺你，不像一伙兒，但應該脫不了干系。”

柏花花嘆了口氣：“我真不知道我有什么重要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沒參與，我佛得就快出家了，為什么忽然變成了犯罪分子的目標。”

楊陌看著她，心中泛起疼惜。

她不知道她有一個怎樣的哥哥。她的哥哥是英雄，英雄總是會連累家人的。

現在又多了一個特工男友，作為特工的妹妹和特工的女朋友，柏花花身上仿佛插滿了flag，危險對她來說將會是家常便飯。楊陌握緊了她的手，在心里發誓：不管有沒有自己，柏花花都會因為是白叢，不，柏草的妹妹而處于旋渦中，那么他也不再逃避，他會用生命守護她，絕對不會再讓楚然和柏草的事重演。

柏花花看他走神，問道：“楊隊，下一步我們怎么辦？”

楊陌踩下剎車，目光堅毅：“按兵不動。他們不是讓你去調查失蹤人口案件嗎？那我們就去調查。”

柏花花懂了。她逃過一劫，老歐死了，如果阿坤和林氏傳媒是幕后黑手，那么一定會因為她按部就班的調查而方寸大亂，如果老歐不是他們的人，那司機莫名其妙的失蹤，阿坤一定會追問。

只要柏花花假裝無事發生，線索就會自動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