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荒月之狼

“雖然你心里有很多疑惑，但敘舊的事之后再說，事情還沒完呢！”道士說著，又不知催動了什么咒，口中念念有詞，只見那已經被我啃噬得殘破不已、奄奄一息的地縛靈，又痛苦不堪地扭曲了幾下就凝成了一顆珠子，看似透明，還發(fā)出微弱的白光，但那其中卻有紅藍色氣體互相交織流轉，煞是詭異。明明我是第一次見到這東西，也不知怎的，又感覺分外熟悉，這難道也是這個什么狼的記憶的一部分？

“好了，回收了回收了。”白毛邊說邊從我頭上跳下去，徑直往珠子那邊走去，雖然他語調高昂，我卻總感覺他有些興味索然，那背影甚至還有些落寞。然而，容不得我細想，我發(fā)現我已經朝著那珠子沖了過去，咦？這是為什么？當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發(fā)現我已經朝那珠子張開了血盆大口，眼見著就要一口吞下，那珠子卻忽然升騰起一股奇異的水霧狀灰煙，氣味難聞，刺得我趕緊后退了兩步，只見那煙霧卻快速變幻出一個人形，同時還發(fā)出陰森奸邪的笑聲：“哈哈哈哈哈……沒想到竟然有人能破了我這些蠱！哼！咱們走著瞧！臭道士，你對我做的，我要讓你百倍，不，千倍償還！哈哈哈哈哈……”

我不禁打了個冷顫，但我很快就看清，這人形就是那個皮膚黝黑的跛子，就是之前在地縛靈記憶影像中看到的始作俑者！看我咬碎你！我不假思索的屏氣撲上前，亮出利齒就是一口，只聽“咔擦”一聲脆響，誰料這人形又重新變成了灰煙，彌散在空氣中了，只有那瘆人的笑聲還繼續(xù)飄了好一會兒，而我一口咬空，自然而然就徑直咬到了珠子上。

“那是我的！”白毛不由分說劈手從我嘴里奪過珠子，那驚愕的表情還尚未散去，大概他也沒想到我會沖上來搶珠子，但白毛卻又明顯的十分興奮，使得這會兒他臉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精彩，我覺得我從未見過面部表情如此豐富的白毛，不覺感到有些好笑，但畢竟我也只是個小屁孩，雖然現在是頭狼，我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就讓到口的珠子被白毛搶走呢？

況且我其實也很想趁現在的體型優(yōu)勢胖揍白毛一頓，讓丫騙我！于是我看準了時機一爪子把珠子打飛出去老遠，但白毛卻不是個吃軟飯的，立即幾個漂亮的空翻，又在半空中重新接住了珠子，順勢塞進了嘴里，動作之流暢，那叫一個行云流水，這下輪到我傻眼了，我的珠子就這樣被白毛吃了？我還想嘗嘗那珠子是個什么味道呢。等等，奇怪啊，我為什么要去搶那個珠子？我又是怎么知道它能吃的？

“第一千零三次勝利。”白毛一副得意的樣子，朝我這邊走過來了，卻冷不防跳起，對著我的鼻子狠狠揍了一拳，我只覺鼻尖一沉，就一頭栽在地上，白毛這混賬小子！什么一千零三次勝利啊，難不成我還輸了你一千零二次？

這么一想，似乎又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回憶冒出來了，這回是一只全身銀色毛發(fā)的狼，正如迅雷疾風一般撲向一團黑氣，明明月光無比皎潔，卻照不透那團黑氣，這狼卻干凈利落果斷的從中揪出了什么，一口吞下，剩下一顆亮晶晶的珠子落在地上，發(fā)出橙紅色光芒，如同燃燒的火焰一般，而一個人影慢慢走了過來，撿起了珠子，那一頭白發(fā)異常的惹眼。

“就當還你的人情了。”那狼冷冷的說了一句，便轉身隱入黑暗。白發(fā)的這個輕輕說了句謝謝，握著那珠子呆立良久，卻兀自笑了笑，說道：“荒月之狼嗎……有緣還會再見的。”雖然我依然看不清這個人的面目，但這聲音我卻是知道的，就是之前在我夢里說著“羨慕蠢狼”的那個聲音，再說這白發(fā)，跟白毛也太過相似了吧……難道說……

“剛才……那個……跛子……不是原來給我們村看過風水的……風水先生么……”一個村民突然抖抖索索的說道，也打斷了我腦子里這些突如其來的影象。

“啊！還真是！”立即有不少村民附和，鬼哭消失了，他們似乎也都放松了一點，各自議論紛紛起來。

“風水先生？究竟是怎么回事？”道士似乎發(fā)現了什么有趣的線索，立即問道。

“自從老頭子和我兒女死了之后，那個人說我們村的風水不好，來看過幾次，最后說要在村子中間筑個臺，說是要召召吉星。”老太太說道。雖然地縛靈已經消失了，但她身后那幾個鬼魂還并排杵在她身后，難道我也要吃了它們？

“這么說，那個了望臺是他讓你們筑的？”白毛也來了興趣，問道。

“是啊，那個跛子可神了，我們村里幾個疑難雜癥的病人，用他的方法竟然不出一周就好轉了，只可惜還沒痊愈就出了鬼哭這事，身子虛的一個都沒能幸免啊……”村長總算從疼痛與驚悸中回過神來，也插起了話。

“剛才這個發(fā)瘋的老王，怕就是其中一個疑難雜癥病人吧？”道士捋了捋胡子，說道。

“你怎么知道？”眾人都十分驚奇。

“這就是了，要不然寄生蠱怎么能進到人體內呢？”道士頓了頓，又繼續(xù)說道：“原本村里的風水沒什么問題，圓形的布局讓陰陽之氣可以自由平衡，偏偏中間筑起一個高臺，擾亂了通路，陰濁不得升，陽清不得沉，久而久之，陰濁之氣就全部聚積在村里，人的身體也會越來越虛弱。而這寄生蠱，在宿主死之后就能通過體液或接觸傳播，也不知村里有多少人被這寄生蠱寄生了。”

“那你的意思是……那個風水先生……是來害我們的？”鑒于之前老王的可怕死狀，這一幫村民全都嚇軟了，就連老太太也跟著抖起來。我考慮良久，還是決定把我之前看到的東西都告訴他們，便這般如此如此這般的全說給他們聽了，村民們一時間震驚得不知說什么好，老太太又開始嚎啕大哭起來，她背后的幾個鬼魂也似乎受到了什么觸動，一臉悲戚的表情。

“看來這幾個也是地縛靈呢，無法釋懷自己的慘死，又和老母親的思念息息相應，雖然現在沒做什么壞事，還有意無意的保護著老母親，但這里陰氣這么重，時間久了會怎樣也很難說，怕是得超度一下了……況且村里的寄生蠱也得處理一下。至于那個臺子還是立即拆了吧，在那里我也做一場法事。”道士說著，就開始布置開了，原來那老太太之所以不受邪氣侵害，竟是那幾個兒女的鬼魂在保護她，這或許也算是一種福氣吧。

當晚，村里的人就全部動員起來，三下五除二把那了望臺拆了個稀巴爛，沒了這突兀的東西，確實村子看起來順眼不少。我也恢復了原來的身體樣貌，只不過還是腹中轆轆罷了，白毛也還是老樣子，似乎那晚的哽咽與落寞都不存在似的，至于那詭異的珠子，白毛吃了竟然也不拉肚子，這才是最令我驚奇的事。道士的法事持續(xù)了三天，老太太身后的幾個亡魂順利升天了，從此老太太是真正的孤身一人，哦不，還有一只雞。

村長執(zhí)意要將她接到自己家來住，老太太也沒反對，只是在給村子驅逐寄生蠱的時候，場面壯觀得有點惡心，不少人當場就吐出不少那些黑色的蠕蟲來，至于棺材里的那些尸體，也跟老王一樣，直接化成膿水灰飛煙滅了，道士又讓村里每人喝了一碗燒過符的水，說是凈化，看著他們喝我都覺得難受，好在除此之外，也沒有其他什么婁子，算是一切順利吧。

只不過，還遺留了很多問題，比如雖然我已經能猜到我的真正身份，但我還是沒能想起來很早很早以前和白毛之間的事，又比如，那個全身黝黑的跛子究竟還會有什么報復行動，他和老太太的丈夫之間又究竟結了什么仇等等，這些怕是我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的。

三天的法事結束之后，我、白毛還有這位陳道長都已經累得夠嗆，其實算下來也就在那村里呆了4天多，卻總感覺過了一個多月似的。沿著原路回去的時候，道士還盡職盡責的回望了一下原屯村，對于黑氣已經完全消散這件事似乎特別得意。

山道上的樹葉已經漸漸變黃，也有些樹已經開始落葉了，看來山下的節(jié)氣還是挺正常的，就不知山上怎么還是夏天。如同我預料之中的一樣，當我問了白毛這個問題是，首先得到一陣嘲笑，道士竟然也笑哈哈進來摻合，還吟了句詩，什么“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但這明明是9月，關4月什么事？總之，回去先吃頓飽飯好好睡上它一大覺，道士還說要去找那個跛子呢，鬼知道什么時候就被拉去當苦力了。不過，白毛說得沒錯，降靈這事兒還真挺好玩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