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很快，農作物絕產，農干事在實驗室忙碌，外面生產也停了下來，大家無非是等吃等喝，等實驗室里的消息，如此則生了懶惰之心。柳宏元看眾人松懈，屢屢與其他班干部開會鼓勵大家，往往適得其反，柳宏元等也慢慢失望，畢竟絕產是事實。想著孩子越來越大，而有的第三胎就快要誕生了，柳宏元等便下達通知：每個女人注射避孕針。開始，還有些鬧，可看著糧食在減少，也便愿意了，自覺去醫務室注射。而且柳宏元等也說：等農作物再成功時，就解除避孕針。

這時，試驗孩子也有一歲了，他們的吃食卻有些顧不上，只有按往例減半。女人們與男人們都在男女休息室休息，但女人們大部分還在女休息室里，因此見著孩子較多，而且由于天生的母性，便覺得脆弱、傷心。“吃食減半，他們可怎么受得了，怪可憐的。”

“都怪甑仕佳，把這些培育出來，如今沒人養，讓我們看著，受些傷心。”

“瞧，最近這些孩子在慢慢減少，真擔心，慢慢就全沒了。”

“那才好呢！”女人雖這樣說，卻背過臉去，獨流眼淚，望著睡眠艙內自個的孩子，更是哭訴，“還不知我們自己的孩子會怎樣呢？”

“熬吧，能熬五十年，我就不信農作物會破解不了。”

“早知會這樣，前些日子，就該多種植些，多開墾些地出來。”

“現在也行啊，你去外面先開墾好，預備著。”

“這個時候了，還開玩笑。”

女人們無事，在休息室里有的沒的聊著，以寬慰悲傷，男人們也是，在船內或船外。魯應師等則配合農干事，在視頻里搜索資料。

柳宏元看大家懶惰，便與班干部們發出指令：每人每天飲食減三成，連同孩子，若有人搶先在農干事前讓農作物收獲，則以后飲食飲新鮮的。

“這不是重新執行‘優勞’方針了嗎？”孔順莉埋怨道。

“是啊，不過是班長想讓大家都出出力，盡快讓農作物重新結果。”

另一女人說道：“這可是發展建設的根本。”

“這下好了，就算我們重新回到船內，也只能待五十年了。”

“大伙還是齊心些，恢復以往在船上的學習勁，看誰能率先破解。”

這次“優勞”方針得以順利實施，主要是班干部們也嚴于律己，與眾人一樣。柳宏元看眾人慢慢適應了，便與其他班干部著手進一步深化“優勞”方針，使得在原來的基礎上再減一成。方針一實施下去，眾人開始皆是不安分，但看班干部帶頭，眾人的氣勢也下去了。柳宏元想著：這樣也好，讓每個人都有些餓感，才不會在長期無事的狀態下生事，而且不指望他們能學習、讓農作物等結果，只求不生事就好。農干事等則不受“優勞”方針的影響，眾人也理解。如此，這些時間，個個面黃肌瘦，提不起精神，總有些困意。

朱續炎在船內待得太久，欲往外呼吸新鮮空氣，便約著臨睡的魯應師往外走，經過雜叢林時，看著殘葉、黃斑，沒有半分綠色，便往左走了走，來到空著的工地上。

“現在大家沒力氣挖掘，預警器也沒警報，Die應該不會出來了，可為啥農作物就是不成功呢？”朱續炎不解，期待魯應師能給個答案。魯應師沒有直接回應，只是頗無奈地說：“看著這死寂的空地，再想想那些停用的設備、機器，竟都派不上用場，白忙活了。”

二人無言，也不想往其他地方走去，只稍站了站便往回走，“對了，去看看甑仕佳。”說著，便來到監獄，看著甑仕佳比他們更消瘦，知他時日不多，為免過度傷懷，說：“堅持著，農干事們很快就會成功的。”

甑仕佳眼神無半點光彩，從床上起來，慢慢走了過來，幾乎每走一步，朱續炎看著他都有跌倒的可能。看他好不容易地走了過來，雙手緊緊握住鐵欄，讓身體有個依靠，“難得還有為我收尸的人。”話一剛落，眼角噙著的淚水便滴落，直引得朱續炎與魯應師也沁出了淚水。

“別灰心，很快就會成功的，熬了這些年，沒有過不去的。”魯應師安慰道，“視頻里可還有很多農業知識未發現呢。”

甑仕佳無望地笑了笑，“可那些知識適用于沒有Die時的，如今，恐怕不適用了。前段時間，預警器里的聲音我也聽見了，你們不用瞞我。只是，我為你們擔憂。”

“擔憂什么？”

甑仕佳便望外看了看，朱續炎會意，便往外走去，走到門口，四處瞧了瞧，確定無人后，才返回到鐵欄處。如今，監獄里也只甑仕佳一人，還沒有看管的，甑仕佳的飲食由他的女人送。甑仕佳便向他倆招手，自己也全身用力趴著鐵欄，輕輕說：“近來夜里你們都在船上，我卻聽得食物倉中有老鼠聲響，已接連有好多天了。”

“你是聽到了什么？”魯應師輕聲問。

“我是說，有人在下半夜悄悄轉移、囤積糧食，你們要小心了。還有魯應師，你注意清點下槍械、子彈，看看是否有減少。”

自從恢復了止西教后，柳宏元等提議為抵御未來不可知的風險，是否生產一些武器，讓眾人投票，眾人想著也好，便投票通過。每船各留部分防身用，剩下的封存在倉庫。魯應師平素也沒進去清點，也不知實際生產了多少，但此刻聽甑仕佳一說，便隱覺不安，“可有聽錯？”

“夜里就我一個，頭發掉地上，也不會聽錯的。幾個班干部瞞著各自船上的人，將糧食運到9號船上，想是那船人少，又緊挨食物倉，柳宏元等許諾了他們什么。”

“近來，各船之間，我看也是沒什么走動了，不過，以前，也沒怎么走動過。”朱續炎說。

“想著就是趁這樣。”魯應師切齒道，“連他們都這樣沒信心嗎？”也是在恢復止西教后，每船都有保留對外的監控，能看到廣場及四周的六艘船，只是不能如以前般船與船互看共享，能互看共享的，也就是船外的監控，包括工地開墾一線、農田等，以便生產作業。興建的建筑內，則只有會議室內有監控，其他如食物倉、監獄、設備房、武器庫、炸藥房等沒有監控。9號船與食物倉近，其他船的監控也看不到這兩處“暗渡”。

“反正后事難料，你們小心。”說著，便慢慢往回走去。

魯應師還想再說些，可看著甑仕佳離去的背影，不忍再打擾，便與朱續炎出來，看著周圍，鳴蟲都止了叫聲。他倆在食物倉中附近徘徊，果見地下有些食物殘粒，而且還很多。接著，魯應師便帶著朱續炎進入武器庫，魯應師想著這里長期沒人進，里面的灰塵應該整齊得撲撲，可進去一看，被拋棄的武器上竟是些雜亂無章的手腳印。

“是了，看來真是這樣。食物倉的密碼只有柳宏元知道，他們聯合起來做手腳最方便了。好在我知道這里的密碼。”

“可他們既已得了糧食，怎么看不出豐腴，他們的餓是裝不出來的？”

“誰知道，有可能是將自個船上的用完后，他們再用那些偷來的。”

魯應師與朱續炎走了出來，仍停留在外面，不知以后會怎樣，“現在該怎么辦？”朱續炎問道。

“依我的想法，把這些散布出去，由大家去鬧，去查證，查到了，看他們怎么說。”魯應師憤恨道，“如果時間還早，他們還未加工成流食，儲存地就那幾處，如果加工成流食了，那直接去船上的食物倉查看便知。”

“可他們有武器。”

朱續炎的警告讓魯應師失了進一步的方法，剛查看，武器庫的武器的確是少了不少，而且最重要的是，子彈等，少得比想像中的還多。“先不管了，得要讓大眾知道這事，倒逼柳宏元等拿出。”

朱續炎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只得如此，回去背著盧萍將已睡了的人先喚醒，眾人聽后，不敢相信，便直接叫醒盧萍逼問。盧萍迷糊睜眼看著眾人，不知哪里出了差錯，連她男人都沒告訴，只說不知道。

“你要再不交待，可就回收了，還有孩子。”

朱續炎沒想到一起長大的這些人，竟會拿孩子逼迫，一時覺得殘忍，卻又無可奈何，只期盼著她能早些說出。

一提到孩子，盧萍便害怕，交待說：“是柳宏元提的，食物倉密碼只有他有，說是給大家留有一些余地。”

“還在撒謊，給大家一些余地，分明是給你們一些余地。”

“密碼只有他有，是9號船上的人在半夜悄悄運輸的，林林總總，慢慢拿了有3成，已近半個月了。柳宏元說反正食物由他清點，他說多少就多少，讓我們其他幾個班干部不說出去。”

“你們倒是一體的，等我們餓死了，你們再悄悄瓜分。你不阻止，先向大家說出來，而是默認，可見其心不良。真該把你回收，這樣也少了份吃食。”賈誓爭說。

“求你們原諒我，畢竟我什么也沒做，明天我帶你們去把食物找出來。”盧萍求饒道。

“不用到明天，再晚些就去，等柳宏元睡熟后，把一切搞定，明天他一醒，才給他好看，今晚是他的最后一個好夢。”

如此眾人便問糧食在哪里，商議如何進入9號船而不被查覺到異樣等，好在賈誓爭也能鎮得住大家，行事果敢，和眾人決計，商討出計策來。

是夜，萬籟俱寂，孩子們也無一個哭鬧，只有人群摶動，窸窣作響。王閏茗示意朱續炎與他一道回醫務室，朱續炎便跟在后頭，隨他而去。“看樣子，將會有一場變動了，還不知是否成功，只是你我在眾人里，有份安全感。”

“是啊。”朱續炎想著即將發生的變動，充滿未知，“既然已經發現，就該有個結局。”

“我也沒什么好說的，只有一句：你們好好去，好好回。”

朱續炎沒有再回應，他知道王閏茗的意思，想著成為群眾中的一份子，是足夠安全的。便離了醫務室，跟著眾人。

先是盧萍獨自一人去9號船，船上一人揉著雙眼，犯嘀咕：“總生活委員這么晚了還來干嗎？”邊說邊打開門。話一落，便被人捂住，控制在外面，看著人們輕輕慢慢進入。朱續炎等輕提腳步，以免擾醒船上的孩子，由盧萍指引，先進入雜物室，果見有一些武器，而后每人輕拿一件，有的還多拿幾件，方無剩余，人輪流著往男女休息室堆集，賈誓爭命大部守在男女休息室，只要少許人跟著他越過平臺，直進禁閉室。門一開，只見房間里幾乎快被糧食塞滿了。

“這些人，竟有這手段，不錯。”賈誓爭向盧萍看去，隨后看著禁閉室一旁的押運小車，不禁動心，“我們把這些押回到自己船上。”

朱續炎聽見，想著賈誓爭也是這般自私，又聽見另一人說道：“押送這些未免動靜太大，反正天明后要向柳宏元攤牌，不如控制這船上的人，把我們船上的孩子抱過來，再把他們趕出去。這樣方便些。”

“是，是，是。”其他人連連點頭附和。

賈誓爭想了想：兩者都動靜大，只是這有現成的，還不要勞碌，再者這些船都是相同的。便決定，“好吧，把這船人控制住，我們幾人先回船上，讓女人們把孩子抱過來。”

如此，賈誓爭等往回走，順道往休息室一瞧，只見船上的人皆已醒，憤怒地看著這群入侵者，只是不發一語，不敢開槍，唯恐傷及孩子。

“不要這么看著我們，全怪你們自己。”賈誓爭留下這句話，便往外走，剛一出門，便看見柳宏元等，同著他船上的人，等候在賈誓爭的船前，原留在船上的王閏茗等被扣留在一旁，不知是誰走漏了消息。

“賈誓爭，你竟敢蠱惑人心，帶領你船上的人侵襲別船。”

“柳宏元，你還是總班長，做些偷雞摸狗的事，卻不敢承認。”

“胡說，那些糧食是最后救急用的，本不想眾人知道，如今你知道了，卻想私吞。”柳宏元只想著把賈誓爭拿下，余下的人就好辦了。

賈誓爭看著柳宏元說瞎話，“狡辯，盧萍可都招了。還有，你們船上的人堵在我船上門口干啥？”這話，惹得身后與對側的女人們皆怒眼看著柳宏元，只是見柳宏元等有武器，不敢亂動。王閏茗、孔順莉等本有武器防身，又因本船內留下的大多是女人，一見柳宏元等人多，二想著男人們還在9號船上，竟一時無主，受了柳宏元的誘逼，被擒。

“柳宏元他們，那是想獨吞呢！白用這船人干了苦力，讓他們揀現成的。”魯應師說。

“瞧，誰都看得出你的私欲。”賈誓爭說。

“放肆！”柳宏元看著賈誓爭后面的人群，“只要你們放下武器，返回到自個船上，今晚之事便既往不咎，懲罰全在賈誓爭一人身上。”

“別聽他胡說，放下武器，那就是死。”

“別當我們和9號船上的一樣，好糊弄。”

魯應師看著柳宏元那些人，想著他們也是留有一些人在他本船上，便向賈誓爭說：“他船上也是這樣，不如我們悄悄派些人，去控制他船上的人。”

賈誓爭一時為難，如果再派些人去，那么身后的人手不夠，不足以抵抗前面的柳宏元等，以及身后這9號船上的人，所謂糧食與自家小孩兩難顧。便建議道：“柳宏元，今夜之事暫無其他船上的人知曉，要不咱倆船上的人各自分了，便一消而過，如何？”

此話一出，別人先不管，朱續炎卻按捺不住，“那9號船上的人怎么辦？”

沒想賈誓爭壓根不看朱續炎，只繼續向柳宏元說道：“9號船上的人就全部消失，反正其他船上的人都餓，沒人在意他們，何況本來就不熟。”朱續炎聽到這句，頓覺失望，雙眼望去，見柳宏元一臉沉默，眼角卻輕輕上仰，更覺失望。看著對面的孔順莉同其他本船人，被柳宏元等扣住，想著：這就是大家選出來的班干部，卻禽獸不如。便向天鳴了三槍。這下黑夜中，聽見槍響，人群亂動，孔順莉等人則不顧，闖回自家船，而柳宏元等也搶著進入。賈誓爭等則欲返回9號船，卻見9號本船人，拿著武器向外，想是聽見槍響，便不顧危險。更糟糕的是，其他船上的人聽見槍響，向外一瞧，也紛紛拿起武器，向槍鳴處小心前進。

“你們在干嗎？”其他船上的人問道。

“他們在爭搶糧食，并想滅絕我們船上的所有人呢。”

隨后，槍聲便越來越密集了。朱續炎的槍聲雖得以保全9號船一船人，卻也因此，引來了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