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幾天，又恢復了以往忙碌的日子，只是班干部們也忙碌起來，進進出出，各船班干部，以及各船相關生產活動的帶頭人，共同協商規章制度，各抒己見，常爭得耳紅目赤，僵局無果。甑仕佳的作用除了發表建議外，就是在人群中調解，讓氣氛不那么愾然。

“好了，9號船上的書記，消消氣，事情慢慢來，急不得?！?

“怎么急不得，不要以為我船上人少，就欺負我們，讓我船上的做些苦活、累活。”

“瞧你說的?！绷硪蝗苏f道，“大家都各憑本事，憑貢獻。以后人多了，就會有經濟活動了，說不定，過不了多久，理發要收費了?！?

“想遠了?！标凳思颜f道，“我們現在，還是先把規矩定下，這樣每個人才會做著分內的事，不滋事，不懶惰?！?

“對，這是最重要的，把那些惹事的管住，他們以前在船上就不安分，出來后，更是不安分了。不怕管不了他們，憑我們的權威?！?

“這才是重點?！标凳思岩哺阶h道，“這幾天聽了大家討論的千萬種種，難以統一。我大致總結了下，一半是沿襲我們曾經在船上的校紀，一半是在校紀上或緊或松地改。那要不以過去的校紀為準則，我們大家再精簡、修理些，暫時先定下，以后若碰到其他解決不了的問題，再討論？法規總是根據實際而不斷完善的?！?

眾人其實皆調看過視頻，看以前的人們是如何帶領群眾的，只是如今這情況，似大災后復原，難以找到以往相似的境遇，故找不到方向，又或是方向太多，難以選擇。聽甑仕佳這樣一說，倒頗有些理，只是稍有抱怨道：“繼續沿用以前的校紀，那豈不是先人連法規都替我們現在想好了？他們倒是鞠躬盡瘁?！?

一人開解，玩笑道：“那不好，省了好多事。”

惹得哄堂大笑，隨后，甑仕佳止住笑容道：“看來，大伙也是有這個意向的，那今天的主心骨就定下了，在沿用以前的校紀基礎上進行修改?！?

“好?！北娙烁胶偷?，一人隨后說道：“只是‘回收’這個處罰最好不要用了。”

“那可不行，以前歷朝歷代，可都是有死刑的?！绷硪蝗朔瘩g道。

“那犯錯了，如果沒有傷害到別人，就不要用了，不要像以前有病沒得治，不服配對原則、而被回收?！蹦侨藴厝岬卣f，也是稍做些退讓。

“大家還會再討論商議的?！?

順著這條藤，隨后的日子，這些人越發忙了，連朱續炎都發覺甑仕佳清瘦了許多。但也頗有成效，新的校紀正在一點點完善，也正一點點得到大家的認可。

一日，甑仕佳正在會議室商議中，閭嚴的女人突然闖進來，直走到甑仕佳跟前，狠狠地扇了他幾個耳光，并死死抓住他，淚訴道：“就是這個禽獸，毒死了我男人，如今正恬不知恥地當著總班長，還是我們眼瞎選出來的?！?

眾人詫異，甑仕佳忙說：“你這女人，胡鬧啥？”用力想掙脫，卻掙脫不了。其他人見狀，便紛紛上來勸道，并拉開他倆，“醫生診斷是腦死亡，都確認了的?！?

“我男人日常好好的，怎么突然會腦死亡，而且以前還有體檢，也無毛病。就是這腦死亡不對勁。甑仕佳，你敢當大家的面發毒誓嗎，說閭嚴不是被你毒害的？”

“你這女人發什么瘋，腦死亡就是腦死亡，什么是我毒害的?！?

“好啊，你這禽獸，還不承認?！闭f著，那女人突然掙脫他們，又狠狠地給甑仕佳一巴掌，連甑仕佳都沒能避開。女人從懷里取出儲存器，往桌上的數據接口一插，隨后便出現了甑仕佳在藥倉取藥、食物倉投毒的視頻。眾人萬般驚詫，紛紛看著那女人與甑仕佳。

女人任由視頻循環播放，只說：“大家都看到了，這不是我冤枉他。本來我就懷疑，想在操作室調看視頻，可根本沒有事發前一天的監控視頻，這更讓我懷疑，平素好好的，怎么那天的視頻就單單沒有了？我以為是魯應師搗鬼，委托12號船上的生活委員在她船上看看，她與我交好，她也沒發現什么，我便打算認命。孰料今天在操作室，無意間發現魯應師調出了那天的視頻，就是這。先是取藥，而后下毒。真是天助我也，這視頻有聲音。你向王醫生尋問有沒有藥，并要到藥倉密碼，隨后從藥架上取出藥，就去食物倉下毒。禽獸?！?

大家聽著視頻里的聲音，的確是甑仕佳的，事實已經無需懷疑。

“我將這視頻拷貝出來，以免魯應師搞鬼，更讓大家都看看，我們選的班長是個什么人。大家看看，真是瞎了眼?！?

其余幾個班干部明顯感覺到壓迫，這是他們新上任后碰到的第一個棘手問題，內心矛盾重重，一心想著如果廢掉甑仕佳，則有了空缺的總班長職位，大家可以再競爭；可如果剛選上就廢掉，這便是公然挑釁新上任班干部的權威。只有將“人死不能復生”這類無用安慰話死死埋在心里。盧萍、溫寶意本還想過去勸慰，但看其他人的意思，也只得和眾般佇立在原地。

“怎么，你們是班干部，怎么不做主？”女人看著周圍的人，竟沒一人出來說句公道話，更是氣得咬牙切齒，“難道白死了？”

一時又陷入沉靜，女人怎么依得，“你們不是在制訂規章制度嗎，那好啊，殺人償命，還有什么說的，也給他吃那藥。”說著，便努力把甑仕佳往外推，奈何推不動，便欲往外走去，嚷嚷于眾。

“等等，不能只聽你一面之詞。”總紀律委員柳宏元說道，“事情要調查清楚，也要聽聽總班長有何話說?！?

甑仕佳默不作語，只一心想不明白：明明斷了監控，為何還有？不過，這已成為過去，如今事實俱在，想爭辯已是不能，只是站在一旁，無畏艱險冰川，若有人求情，冰川是會融化些的。

柳宏元看甑仕佳不發一語，便先穩住閭嚴的女人，說：“這樣吧，在沒有審判出結果前，你也不要到處嚷嚷，魯應師等會也告訴他不要嚷嚷。我們會再次求證，如果真是，則秉公辦理?！?

“那要多久，一命償一命。”女人堅決地說。

“我們班干部，絕不會徇私的?！绷暝獓烂C道，其余人也是。若這事不落到甑仕佳頭上，他會更嚴肅。

“好，我信你們，若你們徇私，那就再選。”說完，便復制一份視頻，留在會議室，隨后拔出儲存器，再給甑仕佳一記耳光，便離了會議室，見魯應師與朱續炎在外面，便不顧，徑自離去。

“班長，事情沒出來前，得罪了?！绷暝f道。

“你想怎么辦？”另一人說道。

“先送進禁閉室?！绷暝f，“等事情調查出來后，再決定怎么處理?！?

“難道真要回收？”那人脫口而出，不顧甑仕佳仍在這里。

甑仕佳聽到“回收”，想著剛還在討論，現下報應在自己身上，死死的表情下增了份無奈，被其他人帶著，往本船禁閉室走去，而魯應師與朱續炎也跟在后頭。

那人看甑仕佳出去后，接著說：“回收，難道要用在他身上，真要一命償一命？”

柳宏元與眾人不答，此時沉靜，像是某種默認，施予甑仕佳處罰，起警示作用，至于是否回收，或者其他懲罰方式，還有待商議。隨后他一個人出來，看前方魯應師還未走遠，便叫住了他。如此，朱續炎便識趣地繼續往前走著。

“魯應師，那視頻是真的？”

“真的?！濒攽獛熣f，“我也是偶然間翻出來的，只是真沒想到，他居然會那樣做。閭嚴再狠，甚至回收同類，那也是在斯莉媧的授權下。而現在，甑仕佳的狠，再也找不到其他借口了?！?

柳宏元聽畢，只說：“那請你暫時先保密?！?

“我會的。”說完，便離了柳宏元。

接著，柳宏元輕易從盧萍、王閏茗處得到了證實，事情真相已十有八九了，只待甑仕佳認罪了。

也在這一天內，農干事向眾人宣告，已找到了玉米枯萎的原因，并試驗成功讓玉米結果、成熟。這是最好的消息，眾人越發有了干勁，所有人都歡呼一片。

甑仕佳一人在禁閉室里，熟悉以前的黑暗，曾經因團體犯錯，甑仕佳也進過禁閉室幾次。他的女人帶著孩子在門外徘徊，不得探視。沒有人幫得了，私下向其他班干部打聽，預感會朝著不妙的方向發展。她沒有向人求饒，碰上閭嚴的女人，也如往常般不親密不疏遠，畢竟是和甑仕佳相處的女人，一切鎮定。

柳宏元進入7號船后，熟悉地打開禁閉室門，讓甑仕佳與妻兒有短暫的相聚，不久后，旁人則帶著甑仕佳進入審判室，也即船外的會議室。女人沒有纏綿、阻攔，只是跟到會議室外，一切都規規矩矩。

會議室只有他二人，其他人都在外面，他倆相對坐著，柳宏元開口道：“其他的都已調查清楚了，為了最后的結果，現在只需你的陳述了。”

甑仕佳看著地面，地紋如千溝萬壑，仿若自己縮小，在上面涉足探險。但一閉眼，就恢復神智，隨即便睜眼道：“我沒什么好說的，你看到的就是。”

柳宏元不明白甑仕佳為何不辯解，說：“至少給大眾一個交待?！?

“那我告訴你，是我毒害了他……”

甑仕佳將一切都說了出來，他知道這里有監控，末了，只說：“這個交待好吧？”

“你有沒有后悔？”

“沒有，那時那刻，做為班長，我是應當那樣做的?！?

柳宏元深有體會，只說：“想來，在禁閉室里，你為自己想好了結局，而且不害怕。你認罪，但不認為有錯？”

“是的?！?

柳宏元雖盡量做到了最小幅，但身子還是前傾，雙手更用力地壓在桌面上，隨后關掉一旁的監控，緩和說：“這樣可不行，我們需要你的懺悔書，既要認罪也要認錯。我們是要給大眾一個交待?！?

“我是不會懺悔的，懺悔書留著你們自己寫吧?！?

柳宏元不知甑仕佳為何會這樣，“你就不想再辯駁，畢竟現在規章制度還不健全，也許會網開一面，但前提是既要認罪、也要認錯。記住，活著，比什么都好。這你應該很清楚不過了？”

“我殺了他，我不死，那么閭嚴的妻兒以后一定不會放過我的妻兒，我死了，我妻兒以后才好。仇恨是我種下的，理應由我解決?！?

柳宏元有所悟，“是啊，以前的仇恨是對斯莉媧，對先人，從沒有對過我們身邊人。這樣看來，你是第一個將仇恨帶到我們彼此間的。除了你，我想，以后還會有的?！?

“以后的管不了了，我只想讓我的徹底熄滅罷了?！?

“既然如此，那你的懺悔書越是少不了了。不為警醒你，只為警醒眾人?！?

“一切由你們說了算。”

“你就這樣放棄了？”柳宏元問道，“所說的仇恨，于下代，還早著呢，可以試試化解，或者為他們做些事，去彌補?！绷暝粗凳思眩挥X得他雙眼無神，像被什么攝去了魂魄。

甑仕佳不答，一直盯著柳宏元的后面，使柳宏元感到壓抑，覺著背后冷嗖嗖，但他還是如開始那樣，與甑仕佳目光相對，“好吧，沒想到警醒眾人的這個例就出在你身上了?！?

隨后不久，柳宏元與其他班干部等，對甑仕佳進行一次公開審判，審判中播放了證據視頻等。眾人皆圍著，有笑著不當回事的，也有斂氣害怕的。審判會上，甑仕佳仍是交待了所有，沒有變動。最后審判進行了公投，三個選擇：驅逐流浪，任其自生自滅；關押至死；回收。

由于在審判前，各船書記已向各船人員告知了甑仕佳犯下的錯事，因此眾人自然會等著投票的。

柳宏元最后說道：“在你們公投前，我有必要讀一份甑仕佳的懺悔書，以使眾人牢記：犯錯后的悔恨，只會苦了自己?！苯又?，便讀著懺悔書。這份懺悔書由文員代筆，按著班干部的意思，慢慢斟酌而形成的。班干部們知道：甑仕佳已經騰出了位置，沒必要再追究下去。

眾人心中暗想：這所謂的懺悔書，尤其是聽到“我接受任何處罰，以告慰閭嚴及他的妻兒，不求他們原諒我，只望他們不記恨我的妻兒”，不就是‘求情’、‘拉票’嗎？讓我們給甑仕佳一條生路，何必來這樣一出。

閭嚴的女人自是不滿，“可不能就輕易放過了這個殺人兇手，如果放過了他，那下次，其他人再犯，是不是也這樣？”

“你不要亂說?！绷暝獎傋x完懺悔書，聽到這女人的聲音，甚覺可惡，“我們制定的規章制度，怎能不約束眾人，甑仕佳第一個犯，他便是例，哪能輕懲？”

“好啊，有你這句話，那回收，就是重懲了?！迸瞬灰啦火埖馈?

柳宏元不再理她，只對眾人說：“好了，現在由你們公投，再由機修師監督計數。”

如此，眾人便紛紛投票，而閭嚴的女人則號召鼓動人們投“回收”。其他船上的人覺得與自己無關，又因懺悔書的緣故，大多沒投“回收”，而甑仕佳本船上的，除了閭嚴的女人的號召，其他人想著過去種種，稍稍心一軟，也絕大沒投“回收”，反而勸慰閭嚴的女人：“好了，大家能活到現在，并對未來有期盼，已是不易，何必再有人‘回收’了，甑仕佳都做了懺悔，往后或關押，或流浪，就讓他自我救贖吧！”說完，看著甑仕佳及他的女人沒有主動向閭嚴的女人懇求原諒的舉動，恍惚覺得剛勸慰的話公信力不夠。

女人聽后，心底冽然冷笑，看著甑仕佳的女人仍無半點漣漪，走過去欲給她一記耳光，卻被盧萍、孔順莉等及時攔下，失敗后，則跑回船上。

最后公投的結果：關押至死。

大多數人慢慢散了，有懸著心的人也安心了，甑仕佳被關押在一座新建的房子里，本是留做倉庫的。有人說：“牢房，怎么看也不像監獄？”

“慢慢來，以后有刑具，有鎖銬的，慢慢就像監獄了?！绷暝菊f道，然后看一旁的人，不乏有其他班干部，便玩笑道，“希望你們幾個可別進去，也不希望里面的人越來越多。”

隨后，柳宏元代替了甑仕佳的位置，由總紀律委員成總班長，而2號船上的僥幸成了總紀律委員。這次替補，是按著上次投票的總數，由多到少而形成的。上次投票結果的公信力，仍是在的。

甑仕佳出事時，班干部間本理清了頭緒，后由于人事變動，暫停了下來。如今一切順位，班干部經協商，主體上仍按以前在船上的校紀執行，而細枝末節則要大家再優化。

如此，新的校紀也便慢慢形成了。其中有一條：除班干部、機修師外，其他人未經允許，不準擅進操作室。眾人看，與以前的沒多大區別，只是有的，或嚴或松，有賞有罰罷了，但比以前的還是自由許多。

魯應師與朱續炎看過甑仕佳后，便慢慢往回走，說：“你到我下面做事吧，這樣你就不用在一線了。一線不只是累，更有危險，要發掘其他被隱藏的?！?

朱續炎慢慢地走著，對于現在，主要是在地里勞作，也習慣了辛苦，同時看著玉米等農作物長成，更是喜悅，便說：“對于設備研究，我一直不大擅長，還是看著農作物豐收，好些。其他的，就跑跑腿吧。”

“好吧?！濒攽獛煵辉倜銖?。

走著走著，看見王閏茗從船上出來，他也看見他們，便打招呼，走了過來。王閏茗看他倆在一起，想是是去看過了甑仕佳，便直說：“好歹留有一條命，也萬幸了。”

“自己種下的孽，慢慢償還吧，還不知以后他的孩子和閭嚴的孩子會怎樣？雖說懺悔書的最后是道歉，讓他倆的后代不記仇?！敝炖m炎說道。

“難說，現在都忙著生產，他們那代長成時，也是在忙著生產，說不定，忙得連面都見不到幾次呢?！濒攽獛煹?。

“希望吧?！?

“魯應師，上次的視頻是怎么回事，聽甑仕佳說，事前他切斷了的?！?

“他是悄悄切斷的，可船上設計太復雜，切斷了還有其他的。我倒是想問你，你怎么就受了他的威逼?！?

“哎，”王閏茗嘆了口氣，“他既已存心做壞事，那也沒辦法了。以前的藥都是編號，沒名稱沒說明書，可下地后，以及你破解了，所有藥的編號對應的名稱都知道了，我也就慢慢在藥架上貼了標簽。如果還沒貼標簽，他逼迫我時，我會給些其他藥，可貼了后，他只要進藥倉，就知道該拿什么藥了。我當時只給了他進藥倉的密碼，不知他拿的什么藥，做什么用，等他走后我清點，才知道他拿走了什么，但我那時還是不知他拿那藥做什么?！?

三人惋惜，魯應師便先進船內了，獨留王閏茗與朱續炎在外，他倆便往農田走去，晚上，除了工地、車間里還在發出嗡嗡聲音，其他的都安靜了。

“看著這次選舉，除了農作物有收獲外，其他的仿若沒怎么改變似的。”朱續炎摩挲著玉米葉，碧綠無黃。

“你想著什么都不變嗎？”王閏茗問道。

“不知怎么說，我知道一切都會變的，只是有些不適應。”

“現在沒了約束，有往好的方向發展，也有往壞的方向發展。”

“不是有新校紀嗎，”朱續炎問道，“新的校紀不就是約束嗎？”

“新校紀，就是法律、規章制度吧。不是我喪氣，只是看著甑仕佳有幸這樣，隱隱覺得后面還會有大事發生。可大事發生后，仍有，一波未平另波又起?！?

“按著規章制度，難道不會井然有序地發展、前行？”

“會是會，只怕會有代價，會走彎路。”

朱續炎意識到以前有斯莉媧在時，最后還不是出了偏差，便知曉了王閏茗的話，又聽王閏茗說道：“只要順從大眾，個體則會安全很多。波泥無囶?！敝炖m炎猛然想起上次與王閏茗的談心，再想起這次事件，自己真如被貼了符令般地執行。又看著王閏茗說道“波泥無囶”后，做些禮拜儀式。

“不是剛舉行過儀式嗎，怎么還練？你真虔誠?！敝炖m炎說道。昨天，人們重新舉行了儀式，仍信止西教，只是教主空缺，以及儀式中有關斯莉媧的通通修改掉。

“只是念著很通順而已?！?

“有那么多的宗教，如今我們信奉的，還是這個止西教，離我們最近，我們也最熟悉?！?

“你有沒有發現，雖說斯莉媧回收后，有些人卻仍然信奉止西教。我以為我們忙碌后，便沒有精力信奉這些，可發現，人們越忙碌，就越信奉這些。”說著，王閏茗將動作停了下來。

“那你信不信？”

王閏茗笑道：“玩笑時不信，真在緊急關頭時，還是會念波泥無囶的。”

“這真不虔誠?！?

王閏茗不生氣，因為除了他，其他人也皆如此，心甘情愿把這當束縛、牢籠?！斑@樣來，我們與甑仕佳沒什么區別了?！?

“本來我還挺期盼的，以為下了地，所有的法律、規章制度、宗教、信仰等全由我們自己定，如今卻看來，比先前在船上無大異，而且還是撿視頻中現成的，是那些先輩早就替我們想好了?！?

“你也寬些心，會一點一點慢慢變的。我們現在不就是從歷史中汲取教訓嗎？”

朱續炎不答，只摸著玉米穗，格外柔軟，也有些濕黏，便說：“也如你所言，想些沒用的，沒用，還不如這些玉米來得真實。對了，藥夠嗎？”

“化工合成藥倒是在慢慢生產增加，其他中草藥，則不行，還要等，畢竟沒有現成的?！?

“水土不服呢？”朱續炎摸著鼻側的死皮。

“慢慢適應了，現在最大的挑戰是要診斷疾病，我擔心的是，我們以后會得病，比如我們鼻側的死皮，也許還會有其他病。近來，我慢慢感受，總感覺身上不大對勁，興許是什么疾病在潛伏期，所以我主張人們還是回到密閉的船內休息?！?

“真要這樣，那就是檢驗醫術了，這可是先輩們安排不了的。”朱續炎最后頗有嘲諷，只是對先輩，不是對王閏茗。

“所以我們醫生很緊張，只是現在有些病還沒發作，慢性病?！?

朱續炎覺得血腥，不想再問醫療方面的事，轉口道：“我們信止西教，以后會不會有其他教派?！?

“會有的?！?

朱續炎沒想到王閏茗說得如此迅速、斬釘截鐵。但一想到，這話已問了多遍。

“以后會越來越多，有興起、有滅亡，縱觀歷史就是。所以我擔憂，教派興起與滅亡，是循環的，無論在哪個節點，受苦的都是普通人，所以你要隱沒在大眾中，隨波逐流，生存的機率才大。以前還是只擔心你們，現在看來，所有人，無論是這次得意如柳宏元、賈誓爭等，還是失意如甑仕佳，在這個循環節點里，世事皆難料?！?

朱續炎聽其一說，想到甑仕佳以后興許還有機會，“難道還會再洗牌，世界怎么就定不下來？”

“慢慢看吧，只希望我們能維持現在的和平狀態，多延續幾代就好了，波泥無囶?！?

“難不成我們現在的規章制度管不??？”

“若管得住，甑仕佳可能就沒這么幸運了，殺雞儆猴，雞沒殺成，猴會安分嗎？雖然這么說不恰當?！?

“所以你認為以后會有很多宗派，在于規章制度不嚴，或規章制度本身是不合時宜的？”

“兩者都有影響?！?

“那我們就盡量維護了，讓動亂晚些來。”

“只怕不是個人能決定的。”

“希望吧，如此我們現在用以前的規章制度、止西教，竟是合乎時宜的，有的改了名，有的沒改，一話多話，其實質并沒變?！敝炖m炎只得妥協道。

“是的。所以還是祝愿你我，以后碰上大事，隨眾就好，有可能這件大事是好是壞，也有可能群眾的判斷是對是錯，只有隱沒在人群中，于個人單體，受傷機率總是最低的?！?

“難不成群眾也有判斷失誤的？”

王閏茗不答，只是往回走，朱續炎也跟著往回走，心中沒有答案，只想著：在人群中，個人受傷機率雖是最低的，但也是最容易被遺忘的、忽視的、替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