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白都觀(三)
- 神道獨(dú)仙
- 夜踏霜白
- 2716字
- 2020-11-01 06:25:52
華鐘離擺脫圍困,頭也不回,匆忙在半刻內(nèi)疾走二百余里。然而氣運(yùn)更替,法則代變,大道方將芟夷群雄,刷清下界,他乃命定之人,天假其手以完劫數(shù),怎違得設(shè)計。
正行至中途,被下方一線煞氣所阻,不由飄然而落,環(huán)顧四周,原來是荒郊一潭污穢不堪的死水,惡味刺鼻,遠(yuǎn)處煙囪林立。
他尋思道:“唉,華鐘離啊華鐘離,你受了老僧那樣大恩,總要盡力而為,只問原意,若有懷愧,則道心難全。”
又待潛行折返,忽覺東面有人追蹤而至,他仰首一看,只見豺軍師遁光甫至,便先發(fā)制人,手中折扇展開,十?dāng)?shù)道寒芒齊發(fā),一窩蜂襲來。
華鐘離之前已從小妖嘴里探悉四妖將底細(xì),深知利害,倉促將身一閃,避過前波。側(cè)眼見毒箭所沾,石焦土爛、草萎木枯,稀稀落落的植被瞬間凋殘,剝落一片,地上如被酸浸,死氣沉沉,泯滅一切生機(jī),底下蟲豸也無幸免。
豺軍師一擊未中,無容坐失先手,再接再上,乃竟連射不休,任華鐘離如何規(guī)避,一時也難以周全。
華鐘離只因前番諸事順?biāo)欤砸允值角軄恚焐想m說得謹(jǐn)慎,其行未免率性隨心,小視群妖,如今才醒覺些個。剛剛躲開三丈六,連三并四后發(fā)又至,欲置之死地。總算他技高一籌,堪堪擦邊而過。
豺軍師一鼓作氣亦未盡全功,及至勢衰氣竭,似乎后繼乏力,華鐘離登時起意,準(zhǔn)備趁隙反攻,不料卻是詭計。豺軍師看他身形略頓,即將所剩毒箭連同十六根精鐵扇骨一股腦兒打出,專取人體要害,又罩住方圓左近,不怕不得手,華鐘離避無可避,已沒有了退路。
豺軍師看得分明,兩三箭簇各中對方肩膀前胸,一陣黑煙起,當(dāng)立奇功,四太子前長臉,不由大喜,立刻降下地頭,舍扇持刀,當(dāng)即要取華鐘離的性命。
豺軍師本應(yīng)穩(wěn)扎穩(wěn)打才是,只因向來用扇,從無意外,心中一高興,腳步也輕了三分,念道:“小道士不自量力,哪怕你道術(shù)通天,上窮碧落下黃泉,今日也莫想得活,斬了首級好獻(xiàn)于殿下請功。”
豺軍師對華鐘離是既有公仇,又含私怨。所謂公仇,是華鐘離攪了主子四太子的好事;私怨者,華鐘離先前在四太子跟前與自己為難,十分痛恨,現(xiàn)在還不趁人危以泄憤,施辣手以逞兇。
單看華鐘離黑氣纏身,道袍上襟粉碎,似在垂死掙扎,不禁呵呵冷笑,說:“我這毒如附骨之疽,沾體則入,你休想擺脫,一時三刻化作膿水,尸骨無存,何不把頭予我,死得其所。”
正得意之際,緊趕慢趕,忽然一片紅光涌現(xiàn),豺軍師定睛細(xì)看,不為別的,卻是華鐘離安然無恙。原來華鐘離見來勢洶洶,不及閃避,便將皮下赤鱗浮出,千鈞一發(fā),護(hù)住七尺軀,免受皮肉之苦。縱然化險為夷,實(shí)在有點(diǎn)后怕,心里一火,就要動真格。
他修道三十載,雖不以武藝見長,但卻別出心裁,凡真龍頰上必有兩根長髯,他隨心作巧思,刻苦成首功,將之煉成一對水磨鋼鞭,平日納于鼻內(nèi),用一點(diǎn)陰陽氣溫養(yǎng),需用時掣出,可當(dāng)兵器、法寶,比鈌云劍使得熟練。
他便將半殘道袍掖在腰間,雙鞭取于手中,轉(zhuǎn)身迎敵。豺軍師見勢不妙,已在幾步之內(nèi),看對方勢大力沉,才后悔歸師莫掩,自己孤身窮追,實(shí)屬魯莽,不免大失所望,急回撤,來不及,且聽得鞭聲甚厲,有如風(fēng)雷,雖口不相饒,叫一聲“好膽別走”,心下卻有些忐忑,但火燒眉毛,且顧當(dāng)前,沒奈何拿刀去架。
華鐘離一見,明白敵人銳氣已挫,自己又吃了老大一個虧,羞憤交加,更添了五分勁,舉步生風(fēng),劈頭蓋臉砸來。豺軍師舉刀上迎,那防身刀單薄,豈能抵抗,金鐵交鳴,被打得片片崩解,碎了一地。豺軍師落得兩手空空,心有余悸,拔腿飛奔著就逃。
華鐘離后面喊道:“慢走,既苦苦相逼,如何又退避三舍,好不羞也!輸贏不分、生死未定,我容你喘息,再戰(zhàn)一場怎樣。”
豺軍師頭也不回,罵道:“不招自來是為賊,冒犯殿下是為奸,我趕你,因你真犯死罪,是依律懲兇。等我再取兵刃來,看怎么收拾你。”這妖倒會逞口舌之利,聽背后追聲甚緊,把只剩兩根大骨的折扇一晃,死馬當(dāng)作活馬醫(yī),權(quán)且滯敵。
華鐘離見白花花的扇面撲臉,急運(yùn)玄功,嘴里一口金氣吐出,受此激蕩,折扇一下子支離破碎,且余勢未歇,那怪腦勺不長眼,又無防具阻擋,連皮帶肉削去小半塊肩胛,把他打了個趔趄。
豺軍師慌了手腳,強(qiáng)忍痛順勢倒在地上,翻來滾去,解脫衣帶,伏在那里現(xiàn)了原身,是一只半人高的豺狼。華鐘離看了,笑道:“老妖怪,打不過人,就想四條腿跑得過兩只腳,我方愁食無糧,正好打牙祭。”掄鞭就掃。豺軍師焦躁起來,俯身便走。
華鐘離哪里肯饒,除惡務(wù)盡,定要完功,緊追不舍。豺軍師沖上一坡,藏在亂石叢中,見對方趕得至近,自思無力化風(fēng),遁又不及,除非放手一搏,實(shí)難逃生。因此忍淚含悲,紅了眼,磨牙礪爪,把兩只前腿按在塵土里,拱肩縮背,蓄勢待發(fā)。
只片刻工夫,后腳猛蹬,奮力往下一撲,迎頭攛將過來,要舍命賭斗。華鐘離知它狗急跳墻,喝聲叫“敢爾!”揮鞭相抗。豺軍師只一閃,半身擦肩,憑空扭腰來抓。華鐘離側(cè)轉(zhuǎn)滑過,豺軍師撲了個空,連嚎幾聲,前肢剛搭在地下,即把腰胯一掀,騰空翻轉(zhuǎn),又躥起將近一丈高,向華鐘離撲去。
華鐘離看它血口利齒,臭氣熏人,來勢又太猛,不欲以硬對硬,便退后五步,雙鞭舞出一團(tuán)花簇,封住四路。豺軍師屢次落空,奮首怒目,雙耳直立,大嘴一張,死命瞪著華鐘離,一時無處下口。幾番對峙,鑒于傷勢在身,又怕夜長夢多,再生意外,遂尾巴一甩,指東畫西,擺出縮頭將逃的樣子,想引誘對手先動,好后發(fā)制人。
華鐘離猜到是偽,將計就計,故作著急,收鞭倒持,空門大開,將追而未動。豺軍師見獵心喜,以為對方上當(dāng),機(jī)不可失,照定華鐘離的雙肩撲了過來,對著哽嗓咽喉就咬。
華鐘離見它孤注一擲,顧頭不顧腚,且到跟前,刻不容緩,略側(cè)身飛起右腳,盡平生氣力只一下踢,破空有聲,又聽得兩物相擊,實(shí)打?qū)嵉膼炓簟_^后看時,正中下懷,敵人摔出去幾十丈遠(yuǎn)。原來收效甚大,打在豺軍師腹間,把它挑上半空,未落地便昏死過去。
那妖怪嗚嗚呻楚,氣息奄奄,七竅迸出血來,躺著動彈不得,就似一灘稀爛黃泥,眼看不行。華鐘離這才放下心,剛要上前檢視,又尋思道:“豺性狡狠,不可不防。我這鞭未嘗試驗,何不一用。”他將單只祭起,空中就有電閃雷鳴,凜凜正氣,懸于妖怪頭頂。
豺軍師見狀,長號哀鳴,垂死掙扎,急要起來,但痛徹心腑,哪里還有半分力氣。這時鋼鞭已對準(zhǔn)豺軍師頂門,相距不過七八尺光景,只待往下一落,便將一命嗚呼,豺軍師黔驢技窮,知道插翅難飛,只能束手待斃。
當(dāng)此千鈞一發(fā)之際,忽然一陣狂風(fēng)大作,摧折木葉,沙塵暴迅,這長風(fēng)即非四時風(fēng),也非八面風(fēng),風(fēng)過處腥膻沖鼻,乃是久食血肉的戾氣。華鐘離謹(jǐn)慎,棄豺軍師不顧,先收回鞭,嚴(yán)陣以待。
果然平地一聲虎嘯,空氣晃如波瀾,若是凡夫俗子,哪怕巨毋霸那樣的十圍壯漢,也站不穩(wěn)腳跟,要跌落塵埃,魂飛魄散。華鐘離大喝一聲道:“何人裝神弄鬼,還不現(xiàn)形!”只見由天上飛下一道青光,盤旋三匝,矯若金蛇,細(xì)看之,其首如鷹爪樣,而有兩頭,活靈活現(xiàn),華鐘離心悟,必是豹先鋒的飛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