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卜筮(二)
- 東漢流帥
- 這瓜保熟嗎
- 3401字
- 2020-10-31 23:47:02
云揚也不推辭,起身拿在手中,打開一看卻是由小麥、粟等發酵而成的黃色顆粒物,原來是麥芽糖,面上失笑,卻忽然想到自己小的時候咳嗽,就是奶奶用這個來安慰自己,時隔千年物同而人卻不同了,心中悲戚,臉上逐漸平靜,道:“君子不奪人所好,此物乃是你治病之藥吧?我如何收得?”話畢,將麥芽糖原數奉還。
戲志才乃非常人也,見云揚面上表情變化,便知云揚對此物定然不陌生,心中頓生疑惑,因這飴糖非貴胄之人是無法享用的,自己乃是治病故可接觸,眼前這人也不像貴胄子弟,便道:“忠倒是小瞧了小兄弟,想不道竟然對醫藥之道也有所了解,還未請教小兄弟名字。”
“在下云揚。”
“云揚?云氏?”戲志才道:“小兄弟莫非是瑯琊云氏子弟?更始帝時御史大夫云敞之后也?忠聞,云敞病亡之后,其族便從咸陽遷移至瑯琊,雖非望族,卻也是世家,小兄弟如何流落此地?”
聽聞這一段話,云揚卻是心中無語,自己可是來自一千多年以后,怎么可能會是云氏子弟,搖搖頭道:“先生想多了,我就一普通人,何況出身很重要嗎?豈不聞陳勝吳廣曰:‘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昔高祖劉邦不也只是一亭長嗎?”
戲志才道:“倒是忠著相了。”
腦海中翻騰一番,云揚想到自己等人日后若真為曹操手下,與戲志才相識,定然會有些許益處,便拱手道,“我見先生面色蒼白,身披數衣以御寒,想必是傷寒剛愈,單服用飴糖止咳只怕力所不逮,可于蔓菁、薤汁中煎一沸,再頓服之。但此方也治標不治本,傷寒一癥有六病,需六經論治方可。”
戲志才心潮騰涌,就像平如鏡的湖泊泛起層層的微波,面色一紅,道:“小兄弟與忠萍水相逢,又是敵對之人,卻能顧忠之病,慮忠之癥,足見君之仁義,忠實拜服。”
云揚連忙搖手道:“不用、不用,舉手之勞而已,況且我也只是說說而已,并沒有治好你的病,這世上能治好你病的人恐怕只有張機張仲景了,你或許可以去找找他。”
戲志才道:“忠知此人,張仲景為長史何颙后輩,而何颙與文若相識,所以二人也曾在洛陽相見,文若曾再三推舉此人于忠,可惜第二次黨錮之亂時,何颙病死獄中,而張仲景也不知所蹤,所以忠才拖病至此。”
云揚想了想,終道:“張仲景這個時候應該在荊州襄陽附近,依曹操和荀彧的家世找到張仲景,想必是易如反掌的事。”
聽聞此話,戲志才對云揚長長作揖,鄭重道:“謝君救命之恩!”
見戲志才如此鄭重,云揚心生愧疚,道:“關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盡是他鄉之客。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況且,如今這局面,是敵是友也并未可知 ,我這不過是政治投資罷了……”
“哈哈,小兄弟不但文采斐然,這話說的也是極為實誠,不過此恩,忠卻不能不報,況且以后若是有信物在身,也定然能少些事情。”話畢,戲志才將腰間長劍卸下,雙手遞給云揚道:“此劍乃櫑具劍,先漢亡時,此劍鑄造之法亡佚,由此櫑具劍世所罕見,忠年少游歷之時,幸得此劍,一直相隨十數年,今忠便以此劍贈君!”
云揚聽出戲志才之意即是感謝自己同時也愿意日后在曹軍中庇佑,便不再推辭,伸手將這柄漢劍拿起細細端詳,只見劍長二尺二寸,裝具、鞘柄均為竹制,卻幾乎原整無缺,髹漆紅里黑外,并在黑漆上繪紅色或赭色花紋,內有云氣紋,線條飄動柔美。劍首用玉作井鹿盧形,上刻木作山形,猶如蓮花初生未敷時般模樣,碩大夸張,雕工精美,紋飾極為傳神,伸手將劍拔出,只見劍身由鐵而鑄及薄,透著淡淡的寒光,刃如秋霜。
云揚暗贊一聲,不由道:“古劍寒黯黯,鑄來幾千秋。白光納日月,紫氣排斗牛。卻是一柄好劍!”話畢,將劍身收回,拱手道:“謝君贈劍!”
戲志才悠悠道:“古劍寒黯黯,鑄來幾千秋。白光納日月,紫氣排斗牛。云小兄弟當真是出口成章,穎悟絕人,詩賦之能長于忠也。”
云揚面色一紅,連忙擺手道:“沒有、沒有,這首詩不是我寫的,我只是借用借用,你也不必一口一個小兄弟,你就叫我名字便可以了,你比我年長,那我就叫你一聲戲兄了。”
戲志才哈哈大笑道:“云小兄弟倒是不拘小節,既然你稱我為兄,我又何必叫你名字,你現今無表字,那我便叫你一句云弟了!”
云揚一愣,倒是忘了,漢代時候都是稱呼表字的,黃巾軍中自然無此做法,但是在士族當中還是需要遵循禮法的,自己卻是弄巧成拙了,糊里糊涂的和戲志才互稱兄弟了。
“我看你二人倒是談的愉快,頗有一股相見恨晚之意啊。”隨著話語的落下,不知何時卜林從門口緩步而進,只見其頭戴束法冠,身披道衣,鳳衣博帶,朱履方裾,儼然一副道家模樣打扮,與先前身披麻衣,頭裹黃巾,判若兩人。
戲志才道:“我與云弟可謂傾蓋如故,今日能夠相識,卻是忠之幸事!若是有酒,必當痛飲,至醉方休!”
卜林點點頭,道:“云揚,將幾案挪移于房屋正中。”
聽到此話,云揚一震,連忙將幾案搬至房屋正中,卻是因為自己在現代活了近三十年,卻是從來沒有見過占筮,心里好奇的很,也想開開眼界。
只見卜林只手從袖中取出五十根粗細湘近、節長相近,每根有十二個節的蓍草,放置于幾案之上,而后面向北站立幾案前道:“想卜何事?”
戲志才道:“卜曹公降著百萬黃巾軍是吉是兇?”
聽到此話,卜林撫須而笑,沒因此話而生氣,反而跪坐于竹席之上,云揚站在一旁目不轉睛的盯著卜林,只見卜林先取一根放在外面,然后將剩余的四十九根蓍草隨意分為兩部分,再從右手任意取出一根放在左手小指和無名指之間。
戲志才見云揚一臉疑惑,解道:“先取的那一根為天地產生之前的“太極”,而分成的兩部分,左手所持為“天”,右手所持為“地”,最后放于小指和無名指的那一根為“人”,而后繼續以每四根為一組分發,這代表“四季”。”
云揚點點頭,幾案之上,卜林以四根為一組繼續分發,先用右手分數左手的蓍草,再用左手分數右手的蓍草。直至分到出現以下規律:左余一,右余三,左余二,右余二,左余三,右余一,左余四,右余四。然后,又將左手所剩蓍草放在右手中指和無名指之間,右手所剩蓍草放在左手食指與中指之間。
“此時便已完成“第一變”。”
“第一變?”
“沒錯,第一變。而后再需用剛才的方法繼續演算,“三變”之后可得一爻,而占筮需六爻,必須經過十八次演算,才能得到一卦,方才能夠結束。”
只見卜林“第二變”如法炮制,去除指縫間的余數,將剩余的蓍草按“第一變”的順序和方法繼續演算。然后按間樣的順序和辦法進行了第三次演算。“三變”之后,兩手所持的蓍草總數變為了三十六、三十二、二十四,便得到一爻,接下來又經過十八次演算,共得到六爻,便是一卦,卜林將演變的卦象置于幾案之上,道:“卦象以顯,汝可自取之。”
戲志才眼中精光閃爍,道:“占筮并沒有結束吧,卜師難道不需要解卦嗎?若是卦象不吉,當再已龜甲卜之。”
“哈哈,若此卦象不是你心中所想,你豈會在此?”卜林道,“這盧城內,恐怕除了我卜林,其余俱怕是皆降了曹操,你來找我占筮,不過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以卦象勸我投降罷了。”
戲志才道:“既然卜師知之,為何不降?黃巾軍早已被剿滅,這百萬青州百姓果真俱是黃巾賊嗎?這些只不過都是活不下去的黔首百姓,只要給他們一口飯吃,一條活路,誰又會造反呢?何況這百萬青州亦非鐵板一塊,只要伺機而動,曹公便能不費吹灰之力,不戰而降盧城,卜師又何必逆勢而為呢?”
卜林左手一攤,將幾案之上卦象撫于地上,道:“我若不知這百萬百姓之艱苦,你豈會如此平安踏入盧城?卦象、卦象,我從來沒有相信過這卦象,若是卦象果真可趨利避害,這天下又豈會如此動蕩,百姓更是死相枕藉,易子而食?且當年天公將軍數次邀我于巨野,我今絕不會背其而偷生!莫非你會背棄曹操而投袁紹嗎?”
云揚看著面色淡然卻有斬釘截鐵之意的卜林,心弦微微被顫動,默默將地上的的蓍草拾起,卻不想踏出的一腳踩在地上最后一根蓍草上,伸手探時,力未收住,蓍草從中斷為兩截。
“額……”云揚一時無語,抬頭起看,卻見卜林和戲志才二人皆目光凝視自己,準確的說是凝視自己手中那斷開的一根蓍草,云揚緊張道:“對不起啊,我、我不是故意的……”
“哈哈……”卜林忽然放聲大笑,笑的卻是酣暢淋漓。
戲志才仔細看了看云揚的面孔,拱手道:“云弟,告辭!若再有相見一日,愚兄必定掃榻相迎,到那時,我必與你不醉不休。”
“啊?”云揚一頭霧水,剛剛二人劍拔弩張,現在為何又一人忽然發笑,一人告別離去。
戲志才也未在意,轉身坦然徐徐離去,剛出院門便聽到身后傳來云揚的聲音道:“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戲兄,一路順風,我們一定會再見的!”
戲志才面上一愣,忽的發笑,邊走邊道:“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我這位兄弟當是一位妙人!此番前來,不但得青州黃巾一半之力,又得識此人,不虧、不虧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