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人心
- 東漢流帥
- 這瓜保熟嗎
- 3490字
- 2020-10-31 23:47:02
陰霾的天空被一道道似槍般的陽光射破,如漏斗般的黑云片片消散,如母胎懷孕般展現出蔚藍色的天空,耀眼的陽光,大片大片的照射在清水堤壩之旁、照射在疲倦不堪的這些士卒臉上,堤壩旁的樹枝上沾滿了水珠,像一顆顆珍珠般晶瑩剔透,一陣風吹來,水珠在樹枝上往返地轉動著,就如同頑皮的孩子在冬天的河流上恣意溜冰。
看著水勢逐漸減小,眾人心中皆暗舒了一口氣,同時亦發現全身早已乏力,雖然只有短短一夜,但是眾人卻覺得猶如一年那么漫長。
“司馬,水勢逐漸變小了?!币坏缆曇粼诘虊蜗碌臇艡趦葌鞒?,眾人循聲望去,卻見一披頭散發之人依靠其上,語氣綿綿無力,但是云揚還是聽出來此人聲音。
“是啊,水勢變小了!”云揚看著原先到脖子的水流如今卻已到腰間,不由松了一口氣,然后使勁在泥濘中拔出雙腳,然后扶著一旁的周倉爬上堤壩之上,遙望雨后的天地,閉眼專心聆聽,感悟那些朝陽、微風、綠葉,只覺心里極為恬靜,在看看堤壩下的這些士卒,云揚心里微微感動,沉默片刻,向眾人拱手作揖深深一拜,道:“揚在這里謝過諸位相助!”
看著少年彎曲的挺拔脊背、誠摯的面孔、鏗鏘有力的話語,場面上的眾人神色各異,忽然從山下逐漸傳來嘈雜之聲,只見幾位手持鳩杖、身穿褐色粗布麻衣的垂垂老者引著一群婦女、兒童由山下匆匆上來,這些婦孺手中皆拿著紅柳枝編制的挎籃,鼓鼓囊囊的,上面蓋著麻布,縱使不看,眾人也知道里面定是裝著糧食。
片刻之后,這些人已經走上前來,當先一位老者看著眼前的場景,不禁眼眶濕潤,領眾人便向堤壩旁的眾人下拜,云揚想要上前阻攔,卻已來不及,不想一人伸手扶住老者,緩緩道:“大漢《王杖詔令冊》有規曰:高皇帝以來至本始二年,朕甚哀憐耆老。高年賜王杖,上有鳩,使百姓望見之,比于節;吏民有敢罵毆詈辱者,逆不道。得出入官府、節第、行馳道中;列肆賈市毋租,比山東復。老丈若是如此豈不是陷我等以不義不孝之名?”
那老者聽聞此話,哽咽道:“非為自己也,乃是為這涇縣諸族百姓數千余戶爾!若是沒有各位軍爺舍身忘死,如今涇縣恐怕十不存一。如此大恩,焉能不拜?”話畢,拱手再要跪拜,那人道:“我非此軍統帥,乃是揚州刺史劉繇座下功曹是儀,老丈若是拜,便拜堤壩之上站著那人,那才是組織阻擋此次水患的將軍。”
聞此,老丈帶領身后眾人向堤壩上的云揚也更是向在堤壩處阻擋洪水的數百士卒拱手跪拜,如此情景讓原先心有不滿的士卒此時內心也無怨言,太史慈、周倉、裴元紹、陳到以至于剛剛才投降云揚不過數個時辰的祖郎心中不知為何突然覺得熱流涌動,這種真摯的情感,真的讓人心靈震動。
半個時辰后,云揚見水勢愈小,便讓眾人緩慢撤出堤壩,在重新用麻袋方土夯實,對于涇縣百姓的謝禮,云揚并沒有拒絕,也不會拒絕,當下便命令士卒接過百姓手上的糧食就地食用,又派人去涇縣購置糧草、酒水再起鍋做飯,邀請抗洪的涇縣青壯年一起享用,場面一時好不熱鬧。
云揚則找了一棵大樹,徑直依靠坐下,準備閉目休息一會兒,不過剛坐下便有一人上前,正是投降的山賊祖郎,見此,云揚招手道:“坐,我都不知你為何投降我等?!?
祖郎聽聞云揚此話,也不推辭,坐于其旁,低頭似在回憶什么,道:“ 從光和元年起,這丹陽郡便亂的很,吏治混亂,牧野割據,兵連禍劫,我等幸幸苦苦種地到頭卻毫無所得,黃巾起義之后,更是愈演愈烈,為求自保、為避戰亂,我等才逃入深山,強為匪盜,尤其郡內多山險,民眾好勇斗武,加之山區有銅礦、鐵礦,我等便私自鑄造兵器、甲胄,習武練戰,而且我手下大多也是普通漢人?!?
“這山越大概有多少人?”不知何時,太史慈已領周倉等人圍靠過來,是儀亦上前盤坐于地。
祖郎道:“大約有數十萬之眾吧?!?
“什么?”聞此,眾人皆大吃一驚,云揚更是不禁問道:“數十萬之眾?皆居于深山之中?飲食起居如何安排?各郡校尉不派兵圍剿嗎?”
祖郎搖搖頭道:“這數十萬人并非置于一處,丹陽、吳郡、會稽、鄱陽、豫章、廬陵、臨川、建安、新都、東陽、東安等地皆有山越,少則如小人般有數千人,多則如嚴白虎、彭虎、張節等人則有數萬人之多,這些山越并非我等窮苦出身,而是當地豪家大族合宗入山,像這般人與當地更有千絲萬縷的關系,校尉如何征討?”
眾人一時之間只感覺山越此事錯綜復雜,猶如樹根般盤根錯節,一發而動全身,更是給人無從下手之感。
見眾人神色,云揚出聲道:“我等如今最大也不過軍司馬,掌一部曲,此事與我等相距甚遠,諸位不必憂慮。”
祖郎又道:“先前若不是暴雨將至,恐怕我祖郎已被司馬擒下,我二人曾約法三章,我祖郎絕不會食言,更何況我從為見過這等士卒,投降司馬,我祖郎心甘情愿!”話畢,祖郎起身拱手跪拜,道:“我愿率麾下數千山匪歸順司馬!”
云揚面上顯笑,起身扶起祖郎,道:“經過先前共抗山洪,我等難道不是已成戰友了嗎?哈哈……”
不知何時,一股香味忽然彌散在空中,云揚拱鼻一吸,拍了拍肚皮,陶醉道:“真香!走,一起前去用食!我都等不及了!”
涇縣。
距離山洪已過去數日,云揚也領手下數百士卒駐扎于涇縣城外,此次涇縣一戰可謂大獲全勝,祖郎投誠,更是讓云揚唾手可得千余丹陽精兵,但如今云揚不過一軍司馬之職,只領一部曲,麾下不過五百人,若是收下這千余人只怕在劉繇處過不去。
不過昨日軍師是儀,領原劉繇所賜兩百士卒已然先前返回曲阿,報捷于刺史劉繇,想必不過數日便會有消息傳來,而趁此機會,云揚將祖郎麾下千余人裁汰老弱,精選強兵,得七百悍卒,雖皆好勇斗武,但亦桀驁不馴難以看管,這幾日云揚日夜操演,嚴示軍法,更連續處死數人方才制下。
這日晌午,諸士卒于校場中行列,忽聞有斥候報,孫策已行軍歸來,距此不過數十里,聞此,云揚遣人將諸將招來,準備共迎孫策,太史慈輕笑戲道:“此次,恐怕你得當人家妹夫了!”
云揚面色一變道:“太史大哥,你可別瞎說,當初只是戲言而已,不必當真,何況或許是孫策先攻下歙縣也不一定?!?
“恐怕很難!”一旁的祖郎也不禁出聲,雖然只有數日但祖郎性格豪爽,為人大方,早已與眾將熟絡,亦曾聞云揚和孫策打賭一事,當下道:“歙縣距離涇縣不過百余里,若是孫策比司馬先攻下,只怕前日便可歸來,如今才歸,以末將看來,想必定然昨日午時方才攻克歙縣。”
云揚臉色一變,長嘆一口氣,只能暫將此事放下。
不過兩個時辰,云揚果見孫策引軍而來,雖經歷歙縣一戰,但孫策軍卻干凈整潔,好似沒有打仗一般,云揚不由內心偷笑,這孫策顯然是愛美之人,恐怕有潔癖也不一定。
二人見面,相互拱手相拜,云揚道:“恭祝伯符兄大勝而歸!”
孫策聞此,面上曬笑,道:“還不是輸了?云司馬領士卒以身抗洪,引得祖郎出城投降,如今早已傳遍歙縣各處,相較于你,我孫策差之遠矣!”話畢,孫策語氣一轉,道:“我孫策輸的心服口服。”
云揚道:“伯符兄莫要自謙,若是我等異地而處,想必伯符兄定然也會做出和我相同的做法。”
孫策一笑置之,也并未承認,道:“我孫策說到做到,等回到曲阿,稟報母親,我當然讓舍妹與你定下婚約。”
云揚連忙道:“先前所做,戲言罷了,伯符兄不必當真。況且男女之事,當以自由戀愛,絕不能單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定。”
聽聞云揚此話,眾人神色各異,只因此言太過駭俗,縱使如太史慈這些人亦覺得云揚此話過于大膽,不過礙于情面,眾人亦未當場反駁,孫策道:“莫非你便是這樣歡迎我孫伯符?”
云揚笑道:“自然不是,請!我已擺好宴席,便等伯符兄了!”
片刻之后,孫策與云揚引一干將領入座,案幾之上也已擺好酒水、肉食、蔬菜,其上又有一大鍋,卻是云揚為歡迎孫策特地擺下火鍋,道:“伯符兄嘗嘗這味道如何,此乃名為火鍋,為我最愛。”
孫策當下便不客氣,按照云揚所說食用起來,贊道:“好味道!比以前我吃的那些輕味寡淡的好吃多了!”
“是級、是級,我裴元紹也最愛吃這火鍋!”
聽到此話,云揚哭笑不得,不過并未在意,反而太史慈、周倉二人瞪了一眼裴元紹,嚇得其連忙閉嘴不說,見此,云揚道:“倒是忘了向伯符兄介紹我手下這干將領?!?
孫策放下手中竹筷,眼眸從眾人身上掃射,但聽云揚道:“當先那位乃是太史慈太史子義,青州東萊人,教授我弓馬,再下一人是周倉,為我長輩,亦曾教授我刀戰,剩余三人想必伯符兄并不陌生,乃是裴元紹、陳到陳叔至以及祖郎?!?
孫策舉起手中酒杯,對堂下五人對飲三杯,又以手指堂下另三人道:“此人乃是程普程德謀,右北平土垠人,曾隨我父討伐黃巾起義,繼而參加討伐董卓的戰斗,先后斬華雄、破呂布,亦為我之長輩,策深重之!”
聞此,云揚舉杯相敬,道:“雖在青州亦聞將軍大名,揚實心服之!”
程普舉杯回飲,舉止有禮,似有大將風度。
“此人名為孫河孫伯海,為我族人,少時便隨我父征討四方;另一人乃是呂范呂子衡,汝南郡細陽縣人。 策在壽春之時,與之相交甚厚,視為至親?!?
云揚循聲望去,舉杯再敬,道:“果然非常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