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顏閉上了眼睛，黑暗中，她看見了光線。她屏息，手上的青鋒將體內的氣息盡數吸入。呂顏緊繃著身體，她感受不到任何外界事物，唯一與她相聯系的便是手中那柄劍。

劍在嘶吼！

呂顏往前踏出一步，青鋒朝前方劈去。

聲音戛然而止，呂顏感覺丹田中似乎有什么東西裂開。

這時呂顏腦海中浮現出那個熊熊燃燒的家、獠牙上沾滿母親鮮血的巨大怪物，以及將怪物斬開的那一道劍光，整個世界安靜了下來，呂顏忍不住以手掩面。

演武場外，傳來巨大的轟鳴聲。

呂顏驟地睜開眼睛，她看到江尺正張大著嘴巴站在一旁，哲言也是一副見鬼的樣子。走廊上突然傳來嘈雜的腳步聲，演武場的大門被粗暴地撞開，無數身穿甲胄的士兵和侍女沖了進來。

“諸位大人沒事吧？是魔族出現了么？竟然連劍師都出手了。”一名披著鎧甲的將領沖在最前面，剛才一道青色劍氣從演武堂中射出，直沖天際，照亮了大半個天啟城，只有劍師有這樣的手筆。

然而一進入演武場，這名將領就愣住了，只見巨大的場館從上到下被劈成兩半，屋頂已經消失，露出巨大的口子，可以看見頭頂的星空。無數細小的沙礫像是雪子，從空中飄落。

“這……這……”將領下意識咽了口唾沫。

“都回去吧，沒有魔族，只是呂顏他們在比試而已。”哲言走上前緩緩說道，他努力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緩，可是依舊有些顫抖。

“是，屬下告退。”將領揮手，帶著眾人逃一般的離開。

“這是我做的？”呂顏回過神，不可置信地看著手中的劍。

“呂顏姐姐，我輸了。”江尺走到她面前仰起頭看著她。

“恭喜。”秦舞陽只說了兩個字。

恭喜？恭喜什么？恭喜自己擊敗了江尺，還是恭喜她使出的劍氣，而且氣勢如此磅礴。

哲言已經悄悄離開，呂顏想說話，但是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她身上的白衣因為汗水和霧氣而濕透，握劍的手掌也感覺到陣陣刺痛。

“你現在應該想一個人待著。”秦舞陽拉著江尺的手朝門外走去，“記得明早起來吃早飯。”

看著他們消失的背影，呂顏緩緩蹲下抱住了膝蓋，她將頭埋進手臂里，顫抖著身體無聲哭泣。

此時還是深夜，屋外滿是白霧，在寂靜地演武場中，呂顏能清楚聽見自己的呼吸，衣服的摩擦聲還有劇烈的心跳。

清晨，東方剛剛露出魚肚白，呂顏已經站在碧落天的峰頂，完成了晨課的修練。

身后臺階上傳來腳步聲，隨意披散著黑色長發，白衣書生模樣的秦舞陽從石階上邁著輕飄飄地腳步悠悠走了上來。

原本要上前的呂顏，心中一動，突然屏住呼吸看著他。

“呂顏，呂顏在這里么？”秦舞陽開口問道。

許久，無人應答。

“咦？難道沒人？”看著秦舞陽困惑的樣子，呂顏想笑。

“誒，竟然不在這里，害得我白跑一趟，我回去一定要偷看她洗澡。”秦舞陽大聲地說道。

“噗嗤！”呂顏沒忍住笑了出來，“喂，你臉皮真厚，還說什么要偷看人家洗澡。”

“呵呵，你才臉皮厚呢！偷聽我說話。”不見秦舞陽如何動，他已經來到呂顏身旁，緊貼著她，在她耳邊細語。

呂顏耳朵一下紅了起來，她有些坐立不安的反駁，“誰偷聽你說話了，你聲音那么大。”

“早飯不吃就知道你在這里。”秦舞陽拉著她坐在了草地上，“你還在想昨天的事情么？”

“我只是被嚇到了，沒想到我竟然能劈出那樣一劍。”呂顏蜷起膝蓋。

“確實很了不起，像你這樣的年齡，放眼天下所有修行者，也沒有幾人能做到。”

“什么鬼！別用這樣一副老氣橫秋的語氣說話行不行，好像你很老一樣，明明才比我大兩歲。”呂顏沖著秦舞陽做了個鬼臉。

“我可不是胡亂說的。”秦舞陽手臂放在脖子下面，朝后仰下，“即便是哲言大人那種的天才，在這樣的年齡估計也達不到這水準。”

“等等！你說哲言大人？”呂顏嗖的一聲從地上站起，“哲言大人修行過？”

聽見呂顏吃驚地聲音，秦舞陽將臉轉向她，“哲言大人不僅修行過一段時間，而且他還是劍閣中那位唯一的弟子，真正的弟子，可不像我們這種給些丹藥典籍自行摸索的那種。”

“那為什么他沒有繼續跟隨劍師修行？”呂顏腦海中浮現出那個少年風姿卓絕的身影。

“七年前，就是他帶你回來前的兩個月。哲言大人帶隊外出圍殺魔族，回來后就失去了所有修為，沒有人知道具體原因。”

“那劍師呢？他沒有做什么么？”呂顏仔細盯著秦舞陽的臉。

“劍師自然讓他上劍閣試圖恢復修為，也正是從那日起，劍閣傳出消息，要尋找劍侍繼承劍師之位。”秦舞陽稍微側頭露出莫名的笑容，“應該沒能治好吧，真是可惜。

“我怎么從沒聽說過這事？”

“我進入碧落天比你早兩年，知道的自然比你多。而且這又不是什么好事，碧落天甚至整個天啟的人都諱莫如深，禁止提起，時間長了，也就慢慢被人淡忘了。”

“我要回去了。”呂顏突然覺得心情很差，不想見到這升起的朝陽。

正當她拿起書籍和劍準備走下臺階時，秦舞陽叫住了她：“等等，呂顏。”

呂顏停下腳步轉過身。

“可以將你的劍借我么？我的落在了屋里。”

“劍？”呂顏雖然不解，但還是遞了過去。

“你不是說沒見過我出劍么？我使一次，你要看好。”

說完，秦舞陽起身離開一步的距離，雙手握住了青鋒。

“等等，劍鞘還沒……”呂顏剛想告訴他劍鞘還沒取下，就把話生生吞了下去。

秦舞陽身處白霧，面向朝陽，金色的陽光灑落在他肩頭，不似凡人。

他的手腕輕輕往下揮動，青鋒也跟著落下。

有風劃過，身邊的樹葉和小草發出沙沙的聲音。

遠處天際亮起一道不弱于朝陽的光芒，切開天地，是那般璀璨。

下一瞬，光芒淡去。霧，散了。